“少爺。”
“去給我倒杯茶來!
“是!奔词故切牟桓是椴辉,但她卻明白少爺是想讓她回避一下,所以哪怕旁邊的桌上就放著茶壺,她還是走到外面去,順便看看大夫的方子開好沒,再詳細地問一問情況。
“飛楚,不要再惹她!
“哦,心疼了,嗯?”
“是!彼芨纱嗟爻姓J。
寧飛楚看他的眼神有了改變,“子玉,你好像不一樣了!
以前的梁池溪,平靜寧和,眼底卻有著壓抑和自制,那時他隱隱地感覺到,梁池溪他對將來是沒有任何想法的,隨遇而安;但現在他不同了,他眼里有了別的東西,一種陌生而強烈的東西。
“我以前想,如果不能給將來,那么有些美好,還是不要去觸碰!彼拇竭吀∑饻\淺的苦笑,“這身體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是極限,可能是明年,也可能是明天!
所以,他最初希望她可以跟三弟有將來,因為三弟這人單純,而且是真心地喜愛著她,喜愛她的所有。
寧飛楚靜靜地聽著,唇邊的笑早已收斂。
“可是原來,想起來總是容易的,做起來卻是艱難的!敝皇撬粋溫暖的擁抱,聲甜軟的呼喚,他所有的計畫,都成了空。
“飛楚,你總說我無所不能,其實不是的,至少我控制不了感情!
“這世上,又有誰可以控制感情呢?”寧飛楚的眼里閃過一絲痛楚,伸出手掌,“你看這里,握著天下所有人都羨慕的權勢,可是卻握不住一個女人的心。”她離他明明是近的,可是卻永遠都抓不住,想離開,卻又不舍她的眼淚。
惡性的回圈,掙都掙不開……
“控制不了,就不要控制!绷撼叵焓职粗乜,等那股悶意慢慢地退下,才再度開口說話:“至少現在她是你的王妃,而且你們這段姻緣,是她搶來的!
提到那段往事,寧飛楚眼里陰騖慢慢地消散,唇邊也泛起笑意。
“我如今想,未來的事,我不知道,但現在的事,還是可以做的!绷撼叵巴夥帕恋奶炜,這番折騰下來,已是天明。
“你這樣想就對了!睂庯w楚點頭,“也許當年救你的那位神醫,哪一天會帶著研制好的藥來找你了呢。”
當年梁夫人臨盆前被人下了劇毒,母子均危,該說幸還是不幸,因為胎兒吸收了母體大部分的毒,所以梁夫人的生命算是保住了,但產下的孩子,卻是渾身紫黑,連呼吸都沒有了。
大安城所有的大夫都被請了來,卻紛紛搖頭,梁翰遠那時幾近瘋狂的邊緣。
幸虧當年有位神醫路過大安城,施針灌藥,一直折騰了好幾天,嬰孩才微弱地哭了出來。
當時神醫嘆息著道:“這命是保住了,但能保多久,就不知道了,我再回去研究一下,看能不能找到解毒的方子!
這一研究,就是二十五年,到現在都沒有消息,并且看來永遠都不會有消息,畢竟當年的神醫已是七旬老者,二十五年后,在不在人世都不好說。
那一次中毒,成為梁家之傷。
梁夫人從此不能再育,梁池溪也因此纏綿病榻。哪怕后來查出,是五個產婆中的一個下的毒,她的夫君因為經營不善而導致店鋪被梁家收購,最后打算豪賭一把蠃回家財?上九輸,他沒有那樣的運氣,從賭坊出來就投了河,那女人自此就恨上梁家,等了幾年,梁家請產婆,她就混了進來,打算為夫報仇,事發之后,她就自盡了。
真相查出來了又如何,一切已成定局,再也改變不了。
就算梁家這么多年費盡心力想要將梁池溪的身體治好,甚至還請人為他算命,說他命中缺水,連他的名字都沒有照梁氏族譜用佑字輩,可那又如何?
二十五年來,他沒有一日離開過藥。
“飛楚,你這話說得連你自己都不信!绷撼叵f完,兩人都笑了起來,氣息一亂,又咳起來。
梁曲三步并做兩步沖進來,將托盤里的溫茶端到旁邊,伸手為他拍勻呼吸,再將茶水端到他的唇邊。
等梁池溪慢慢地喝下一口茶,氣息平靜下來后,她不客氣地抬頭趕客,“六王爺,我家少爺身子不好,需要靜養。”
這過完河就拆橋的模樣,理直氣壯得簡直讓人恨到牙癢癢,可是一想到昨晚她衣裳凌亂,面無血色地來到他的面前,那種脆弱害怕恐懼,他又實在是……
“子玉,你好好養著,我明兒再來看你!
“看我就不必了,你不是要趕去會元?”
這人!果然什么主子出什么丫頭,兩人簡直是一個德行,專往別人的心尖上捅刀子!
“好,我記下了!彼鹕韮炑诺嘏牧伺囊滦,“那藥你們就不用管了,我會讓人煎好送來,保證你們梁家無人知曉!
好友讓梁曲來找他,很明顯就是為了保護梁曲,不想讓梁家的人知道這次的事情,他就好人做到底,且等秋后再算帳。
第5章(2)
等室內再度只剩下他們兩人,居然有了幾分尷尬,在他們之間從未有過的尷尬。
梁曲被他溫柔的眼睛望著非常不自在,低下頭伸手為他將被子拉好,趕緊問個問題打破沉默:“少爺,六王爺為什么要去會元?”
“曲兒……”
“嗯?”
“你……還痛嗎?”
她怔了怔,突然明白過來他問的是什么,剛剛回了些血的臉蛋又變得像紙一樣地白,她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少爺,對不起,請你處罰我吧。”
他黑色的眼眸猛地收縮,從她的臉一直看到她屈著的膝蓋,半晌,慢慢地眨上眼睛,不去看她。
“少爺……”
他不理她。
“少爺!”
他還是不理她,她的少爺在生氣,而且是前所未有的生氣,她感覺到了。
“少爺,你生氣了?”
還是沉默,只是她已經明白是什么原因了,緩緩地起身,走到他的床邊坐下,輕輕地喚了聲:“少爺……”
“曲兒!
他的聲音明明因為生病而沒有什么中氣的,但莫名地有股威嚴在。
“嗯。”
“扶我起來。”
她小心翼翼地將他扶起來,拿過柔軟的棉枕放在他的腰后,讓他可以靠得舒服一點。
“你從七歲跟在我的身邊,這么多年,我教你識字,教你算術,教你在這座宅子里生活下去,十年了,我可曾是忘了教你,膝蓋也是有尊嚴的?”他極慢極慢地,一字一句地輕輕問道。
“沒,少爺沒有忘!
在五年前,他把她的賣身契給她,再帶她到官府親自為她消了賤籍,這些事情他明明可以不用親自做的,可他身體不好卻還是自己做了,目的是為了什么,她很明白,只是想告訴她,她不卑微,她可以有尊嚴,她的尊嚴,他還給她了。
可她還是辜負他了,今天這一跪,傷的不是她,而是他。
“我想我還是失敗了。”
“不,少爺沒有錯,錯的是我,我只是……只是太內疚了。”
因為她,少爺才會吐血,才會暈厥,少爺的身體那么不好,她還要纏著他跟她……她玷污高貴無雙的少爺,她真是罪該萬死!
唉,他在心底嘆息著。
“曲兒,手給我。”他的手掌在床沿邊翻轉過來,掌心朝上。
她一怔。
他也不催,只是靜靜等著。
雖然遲疑,但她還是將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掌中,他的掌是涼的,帶著她熟悉的溫度。
他柔柔地握住,“曲兒,我一直都在告訴你,你不低下,你比任何人都要好,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