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楚濯衣翻來覆去無法人睡。
不小心,羅衣滑落,露出大半截圓潤的藕臂——除了那一塊火辣辣的月牙疤痕。拉衣裳時不小心碰到那片粗糙的皮膚,微微蹙眉。
其實,這塊傷痕的來歷,她幾乎不愿再想起了——
小時候,她隨著二師兄楚天長趁夜出南海去玩,當行到暗礁群時,突然發現船上的舵出現了問題,而且,底艙不斷往上冒水。情況越來越危險,可惜船在海中央,跳水實在是太危險,只能另外再想法子。這時,不知從何方來了一只船,慢慢靠近他們。
自船上拋下兩根繩子,看來是要救他們。楚天長當即將繩子纏成一捆,牢牢地系在她身上,并拉扯繩子,示意上面的人開始拽動。楚濯衣的心七上八下,緊緊地攀著兩股粗繩,不敢有絲毫怠地盯著前方黑壓壓、霧蒙蒙的一片。
在楚濯衣以為得救的剎那,眼前刀光一爍,劈面砍來!
想也沒多想,她舉起左臂去擋,這下,勢必砍斷了手臂上附著的一股粗繩,還將上半截胳膊劃出一道駭人口子。失去一股繩子,剩下的一股繩子支撐不起重量,傾斜著朝兩船間的夾縫處下墜。
短短瞬間,楚天長意識到發生了變故。當機立斷,他從甲板上抬起墜落的繩子,縱身躍起,扔向楚濯衣的位置。直到現在,她還清楚地記得楚天長當時的叫喊聲是多么歇斯底里,摻雜著諸多的異樣情緒。對方的船開始射箭,還有海弩,目標就是他們師兄妹二人。只不過,她窩在兩船的正下方,避開了箭的密集區,尚且可以左右撥打,但是楚天長為穩住她的身子不下墜,連動都不敢亂動,只能被動地受箭。
她親眼看著一支支翎箭和海弩刺人他的身體,鮮血染紅了甲板……可楚天長始終拉著繩子,沒有挪動半寸地方——
她想叫,想哭,想讓他松開手,奈何刺鼻的血腥撲面而來,令她窒息,嗓子如同被火焚一樣,發不出半個音。
她昏過去了,醒來時,已經身在玄冥島的房中。阿爹就守在她身邊,還有,小六么也在床邊伺候。
阿爹說,是靳二叔和楚大哥帶人將她救回來的;
阿爹說,她的肩頭只受了點皮肉傷,不要緊;
阿爹說,他們乘坐的那只船被人動了手腳,正在調查中……
阿爹為何不說,二哥哥怎樣了?問小六么,他死活不說,只是一個勁兒搖頭。后來見到楚大哥,但楚大哥連理都不理她,死纏爛打下,楚大哥紅著眼,拉她來到停放為玄冥島犧牲的兄弟遺骸的冰窟。
盡管心中隱約已有譜,但親眼目睹那悲慘的一幕,她還是嚇得跌坐在地。
一百三十五支箭,都插在這個平日對她溫柔萬分的二哥哥身上。他再也不能睜開眼對她笑,不能再講故事給她聽,不能再陪著她玩耍,不能再包容她的胡鬧……
生平第一次,她意識到死亡的含義。
天人永隔的悲哀……終其一生,都是糾纏不去的陰影。生生的痛,椎心刺骨,仿佛這一百多支箭是射在她的心上。
二哥哥……
沒有人怪她,畢竟,誰也不愿意發生這種事兒。
但有時候,她會恍惚地像往常一樣跑到楚天長的房間,希望他奇跡般地出現。扼腕的是,舉目所及,只有煞白的綾布隨風飄搖,刺人雙目。
經過那次海難,阿爹一下子蒼老了。
他最鐘愛的二徒兒,文武雙全,性格沉穩,本是玄冥島最難得的后起之秀。誰知道竟然會英年早逝……更氣憤的是,海難發生后,無論怎樣徹查,都沒一點線索。
堂堂南海霸主,在自己的地盤上失去了重要的左膀右臂,怎不揪心?
阿爹郁郁而終,咽下最后一口氣之前,還叫著楚天長的名字。
內疚,侮恨,豈止是貫穿她楚濯衣一個人的靈魂?在以后的日子里,島上所有的人都對楚天長的死絕口不提,仿佛這個人從來不曾出現過一樣——
因為,大伙心里都清楚,這個名字會令太多的人傷痛欲絕。
每年忌日,她都會帶著楚天長最喜歡的食物,獨自去看他;蛘呦蛩V說這一年來的經歷,或者什么也不說,只是吹著海風,靜靜地陪著他。
當初在瘦西湖畔第一次見到墨白,之所以被他吸引,內心深處,恐怕或多或少都有些二哥哥的關系吧。
不過,他們是截然不同的人——
雖然都很溫柔,卻有著大相徑庭的處世方式。一個從善如流令她敬仰,一個固執如斯令她心憐。
悶叫一聲,她抱著被褥坐起身。此刻心亂如麻,想來是無法人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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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濯衣披著外裳,悄悄打開房門,朝外走去。
月色沁涼如水,竹影婆婆,瑟瑟作響。原本,白天就清靜的東廂更加岑寂。偶爾,遠處傳來打更的梆子聲。
驀然間發現,廂房盡頭的拐彎處升起一團青煙,裊裊盤旋。
是誰在焚燒東西?
楚濯衣納悶地躡足靠近,探頭觀瞧——竟是太夫人!但見她一個人拄著拐杖,孤零零站在漆黑的夜幕中,風乍起,拂起衣襟的一圈圈波瀾。
太夫人的身前燃燒著一簇火堆,噼里啪啦。
但聽她輕輕地說道:“不想當年在京城的一見竟成訣別……四十多載……年紀大了不說,頭發跟著白了,心也老了!币化B疊的紙錢放人火堆,“子攸說,軍情被壓了半個月,這……這意味著有多少人白白枉死?雖說不知道你的生死,但是,我太清楚你的性子。你不會丟下隨你出生人死的兄弟……一向都是這樣啊,你將他們看得比任何人都重要。別人看來,老婆子似乎瘋了,可你該明白我的……你、我還有墨蕭,三人鬧了一輩子,怨了一輩子,倒頭來,還是你們兄弟先碰面……”吃力地蹲下身,望著燃燒的火焰,“見了墨蕭,別再斗氣,你們兄弟倆兒,是我……累你們兩人受苦啊。你入獄前那句‘不及黃泉無相見’至今我還沒忘。唉……你不原諒我,墨蕭那倔強的老頭子更不會原諒我。子攸那么倔,倒跟他爺爺很像——表面上溫和,一旦犟起來,可真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老天讓我活著,是對我最大的懲罰吧!什么‘不及黃泉無相見’?照這樣子看,即使到了黃泉,你們也不愿見我……你們是忠臣良將、生死之交,我算什么?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了可以補,手足斷了安再續?”連著幾句“安再續”,一徑盯著火堆,怔怔出起神。
濯衣聽得茫然,不知她說些什么,不過,似乎是在跟某個已逝的人說話……尤其是那句“不及黃泉無相見”,更是緊緊地糾住她的思緒——
究竟是怎樣鐵錚錚的恨,會發如此惡毒的誓言?
不寒而栗。
楚濯衣本想快溜,誰知太夫人起身之時腳下不穩,眼看就要摔倒在地。楚濯在迫于無奈飛身跳起,從后面接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然后扶她穩穩地站好。
太夫人臉上劃過一絲訝然,“你怎么在這里?”
“方才睡不著,隨便轉轉啦!彼晳T性地聳聳肩,“事先聲明,我可不是要偷看太夫人啊!你說的話我雖都聽到了,可我一點不明白,所以太夫人不必擔心!
太夫人氣笑了,“丫頭真不會說話。”有什么可擔心?她又不是偷偷摸摸的賊!
楚濯衣慵懶地道:“反正我不懂怎么說才會讓太夫人高興,那就只好說實話了。太夫人若是沒有事兒,沼濯衣就先走了!睍f話?哼哼,墨白多會說話,可偏偏倒霉也倒在他的話上了。
太夫人笑道:“見了我就走,你在躲什么?”
“誰躲了?”楚濯衣回眸抗議。
太夫人沉吟一下,“你真的不好奇我方才說的話?”外面不知道多少人想探聽墨家不為人知的事情。
“不感興趣!彼鋸埖卮騻哈欠,沒一丁點兒大家閨秀的樣子。
太夫人點點頭,“眼見未必真,不多事,倒是好習慣!
話中有話,可惜她懶得玩味。
轉身之時,想起滿頭白發的她一個人蹲在火堆前自言自語,卻也孤獨可憐;然而憶及四季坊的阿婆,又不禁覺得太夫人漠然得近乎殘忍。
她搖搖頭,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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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夫人,琴嵐無能,教不了楚姑娘!”
“太夫人、夫人,書嵐無能,教不了楚姑娘!”
“太夫人、夫人,棋嵐無能,教不了楚姑娘!”
半個月后,四大丫環中的三個人同時來到藕香榭請罪。恰好墨白在場,他正向祖母和母親請安,聽幾個丫環的話后,劍眉微挑。
太夫人呷一口茶,沒吭聲。
寧氏不悅地道:“怎么回事兒?逐個說!
琴嵐咬咬嘴唇,猶豫半天才道:“夫人,奴婢奉命教楚姑娘曲樂方面的知識。但楚姑娘聽了沒幾天就問奴婢,有沒有法子讓她弄懂奴婢的曲意,奴婢照實說,聽千曲而后知音,誰知道,楚姑娘從第二天起就躺在床榻上要我彈奏,根本不再讀有關書卷。她還說,既然‘聽千曲而后知音’,那就等奴婢彈夠一千首曲子給她聽再說!
“什么?”寧氏臉色煞白,狠狠瞪墨白一眼,“如此懶惰,想要不勞而獲,就算聽了千曲又如何?不過是對牛彈琴。”
墨白尷尬地賠笑,“書嵐姐,你怎么也……”
書嵐低下頭,“少爺,奴婢是教楚姑娘書法的,可楚姑娘她……”
“她怎么了?”太夫人悠然開口。
書嵐嚅囁道:“奴婢……奴婢說楚姑娘下筆過沉,她說那就當隸書看;奴婢說楚姑娘下筆太輕,她說那就當行書看……后來,楚姑娘最后又寫了一張撂給奴婢,說這個不行,她就不寫了!”
“哦?”太夫人挑眉,“拿給我瞧瞧!
書嵐哆嗦著從袖子里取出一張紙,呈上。
太夫人接過來,端詳半天,眉頭攢成小峰。墨白和寧氏也靠近去看,只見雪白的紙上劃著幾道姑且稱之為文字的東西,亂七八糟,根本不知所寫為何。
墨白哭笑不得,“真為難她了!
寧氏怒道:“不學無術!這是什么鬼畫符?”伸手將紙揉成一團。
書嵐訥訥道:“楚姑娘說……那是狂草,除非懷素轉世,張旭重生,一般人是看不懂的!
狂草?
若不是母親在場,墨白真想暢快一笑。好……好一個楚濯衣!真虧她想得出來!
“丫頭竟知道懷素、張旭!碧蛉诵牢康匾活h首,“卻也難得!
書嵐聽罷,心中好生委屈——
楚姑娘哪里知道這兩位唐代草書大家,分明是現學現賣,把她所講述的常識扭曲一番,胡亂利用嘛!
寧氏壓抑下怒焰,“棋嵐,你又是怎么回事兒?那楚濯衣總不至于將棋盤都給扔了吧!”
棋嵐忙搖頭,下跪道:“奴婢學識淺薄,無顏再教——至今為止,與楚姑娘下棋共一百零八局,未能冠冕一次。”
“你說什么?”這一次,除了墨白,藕香榭中的人異口同聲。
太夫人掀起一絲興味,“棋嵐的棋藝可是我拙政園中的翹楚!
棋嵐愧疚不已,“太夫人恕罪,是奴婢無能。”
墨白揚眉自忖:雖說棋場如戰場,但那小小棋盤的風云變幻怎能與真正的風刀霜劍相比?濯衣是南海的龍女,見多了大風大浪,這豈是紙上談兵的棋嵐所能企及的?成也濯衣,敗也濯衣,呵……不愧是楚濯衣,無論在何地都永遠是最搶眼的角兒!
太夫人不做聲地觀察著孫子的表情,蒼老的臉上揚起若有似無的淡笑。
寧氏深吸一口氣,招來四個丫環中最小的畫嵐。
“畫嵐,怎不見你說?”
畫嵐有些局促,聽夫人點名叫她,不便躲閃,只得乖乖出來復命。
“夫人,畫嵐負責教楚姑娘女紅……”
“好了,說重點。”寧氏沒多大耐心慢慢耗下去。自從那個楚濯衣來后,整個拙政園就雞飛狗跳,不得安寧!而她的神經就始終繃得死緊,難以松弛。
“沒有了——”畫嵐小聲地道。
“什么叫‘沒有了’?”寧似租好奇地問。
畫嵐會心地綻出一抹笑,“楚姑娘說她的刺繡連自己都不忍心看,實在不愿茶毒奴婢的眼睛,所以無論如何也不肯示人。”
“強詞奪理!”寧氏輕哼?磥碓聜冾^還算有些自知之明。
太夫人道:“不讓人看怎能進步?畫嵐,你叫——”
話音未落,門外慌慌張張地跑進一個伙房的長工,急得滿頭大汗,“太夫人、夫人還有少爺快去看看吧!廚房著火了!”
墨白面色凝重地起身,厲聲道:“怎會著火了?你們在做什么?”
大家很少見墨白發火,是以紛紛愣住。
“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救火!”墨白朝祖母和母親一行禮,聲音顫抖著,“孩兒去看看火勢!辈坏人齻儜,撩起衣擺急奔而出。
“子攸——”寧氏沒拉住他,覺得不可思議,“這孩子在急些什么,著火了自有下人去救,他跑去那危險的地方做甚?”
太夫人繼續品茗,“關心則亂啊。”
關心則亂?寧氏與寧似銀互覷一眼,難道說——
又是楚溜衣搞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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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來勢洶洶,焰魔沖天,映紅了半個天空。
拙政園上上下下的仆人聚集一處,七手八腳忙著挑水、撲火。墨白趕到的時候,廚房的大門已經被火燒得變形,根本無法人內。
他急切地梭巡著四周,隨意拉一個人問:“楚姑娘人呢?”濯衣自己說要來廚房學燒菜,向太夫人和夫人“顯示一下實力”的。
長工結結巴巴地說:“少爺……楚姑娘她還在里面沒出來!”
“什么?!”墨白只覺得腦子嗡嗡作響,一片空白。
“少爺——少爺——”左右的仆人見墨白神志不清地往火里沖,驚得從兩側拼命往外拉他,“少爺,您冷靜點!咱們在想法子救楚姑娘呢!”
“想法子?你們想的什么法子?她人在里面,你們光站在外面說風涼話,這就算想法子了?”墨白心如火焚,拳頭握得死緊,吼道:“都給我松手!滾開!濯衣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都等著賠命!”
這……這真是昔日里溫文懦雅的少爺?
“住口!子攸,你瘋什么?”聞訊而來的太夫人、寧氏等人一見此等情況,著實都嚇得不輕。
“娘——濯衣她——”墨白凄哀地回視她,嗓子都啞了。
寧氏正色道:“你在這里大呼小叫就可以救人了?廚房的師傅們在拙政園干了幾十年的活,從來沒出過差錯。楚濯衣惹是生非,弄得這里烏煙瘴氣,讓她吃點苦頭也是應該的!”
墨白倒退幾步,凝視著自己敬愛的母親,心中發寒。
“娘——濯衣是孩兒鐘愛的女子——如果她有個好歹,孩兒終身不娶!”
“你!混賬!”寧氏氣得喘不過氣,站都站不穩。
寧似韞上前為她撫順胸口,柔聲勸道:“姑母別氣,表哥不是有意的……”
正值愁眉不展之時,廚房三丈高的天窗微微挪動,緊接著“撲通”一聲,從里面扔出一個大鐵鍋,將整個天窗砸爛。
紅焰一閃,隨即翩然落地。
“唉!‘紅燒魚’沒做成,自己差點變成‘紅燒衣’!悶死了!”自我解嘲的人兒環視四方,這才發現黑壓壓的大片人均目瞪口呆地瞅著她。
“白?”紅衣人兒見到熟悉的人影,高興地急步走來。
墨白盯著她,神色木然,沒有反應。
“白?!”紅衣人兒噘起嘴,熏黑的小手在他眼前晃晃,“你怎么了?”
墨白猛地伸臂將她摟人懷中,抱得緊緊的,不留一絲縫隙。
紅衣人兒不明所以,腰快被勒斷了,痛呼道:“好疼!你輕點啊。”
“你也知道疼?”墨白震怒地大聲斥責,眼眶泛著血絲,“你知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好事兒?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我說過你多少次,做事情不要莽撞,你怎么就是不聽?你怎么就是不……聽……”說到后來,激動得語不成調。
紅衣女子,啊,應該說是楚濯衣,終于弄明白他的意思——
原來,他的緊張、失常都是因為怕失去她所導致的啊。難怪他方才站在那里,呆呆的毫無生氣,就像是丟了三魂七魄一般,六神無主。
“白……”她低著頭,不知從何說起。
“你——”墨白真想好好教訓這不懂事的小女人一頓,可是話到了嘴邊卻走腔變調。他揉撫著懷中被熏得黑乎乎的嬌顏,輕吻她的額頭,一聲長嘆。
濯衣,我該拿你怎么辦?
楚濯衣吐吐舌,低聲道:“白,對不起啊,我只想做道玄冥島的家常菜,沒想到會將廚房給燒著了。真可惜……那道菜可好吃呢。哎——太夫人和你娘一定很生氣吧!怎么辦?”
“現在才擔心?”墨白無力地翻個白眼,大拇指輕輕擦著她臉上的黑灰。
“那我裝昏!一了百了——”言罷不等墨白反應,直挺挺朝后倒去。
“唉——濯衣!”笨丫頭,要裝昏也不必倒向沒人的地方啊,這不是找摔嘛。
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為楚濯衣是真的昏倒了,誰還有工夫再追究,都亂成一堆,忙著找大夫和處理善后的瑣碎事兒。
虛驚一場,寧氏一甩袖子,帶著寧似韞和丫環憤然離去。
只有太夫人獨立石階,悠然地看好戲,半晌,仰天一喟:“丫頭的一把熊熊烈焰,倒燒出個新局面。”
?啊?啊?
一旁擔心濯衣安全而未走的畫嵐迷惑地看看太夫人。
她是不是越來越遲鈍了?似乎,弄得不明白的事情越來越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