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話說回來,」尹母正色問:「權老爺提的主意,你覺得可行嗎?有沒有想過,萬一傲天的表現,不如你們所想……」
這也是她最擔心的。她垂下臉,良久說不出話。
「璃兒——」見她那樣,尹母都要掉淚了。
「我沒事,您先別難過!顾站o娘親的手!肝覄傊皇窃谙氚撂。說真的,雖然我嫁過去之后,他一直躲在庫房不理我?筛嗵幹,我發現他其實是個善良可愛的人,尤其是在聊起古玩南紙的時候,他那雙眼睛熠熠發亮的——」
「那是因為你喜歡他!」尹母回了一句。
一語中的,她臉驀地紅了。
「娘——」她不依地搖著身體。
唉!尹母搖頭!改锉緛硎窍敫阏f,要是不喜歡傲天繼續這樣對待你,干脆別回去了。不過瞧你這樣子——你舍不得吧?」
她辯駁著:「因為他對我,也不是真的不好啊。」
「這樣不叫不好,什么才算不好?」尹母替自個兒女兒抱不平!柑焯炖p著你談詩論藝,吃你烹的菜肴,卻不跟你圓房,怎么,他當他一個月前娶的,是一個書僮,還是一個廚娘?」
「娘——」琉璃討饒!改驮俳o傲天一次機會,說不定經過這一回,他就突然間開竅了!
最好是這樣。尹母搖了搖頭,知道女兒的心早就掛在傲天身上,要不回來了。「所以你打算依權老爺說的法子做?」
「嗯!顾^重重一點;丶业穆飞,她一個人在馬車上想了很多!肝掖蛩愠眠@個機會,把我悶在心里邊那些話,一口氣說個清清楚楚!
尹母看著她,一副要她詳細說清楚的表情。
她臉又紅了!赴,反正是些心底事,您就別問那么多了!
說完,她手還一搡娘的手臂,一副小女兒嬌態。
「好,娘不問,全交給你自己安排!挂概呐乃,最后又補了一句。「只要記得,別太委屈自己,你還有娘當你的靠山!
「還是娘疼我——」她愛嬌地摟著娘親的手,一臉幸福地笑著。
權老爺宴席吃罷,一踏進家門,總管張容立刻迎了上來。
「怎么樣?」權老爺問。
張容一臉笑。「少爺正在老爺書房等您呢,瞧少爺表情,沒問題!
權老爺安心地點點頭,擱在心頭的大石,總算卸了下來。
至于書房里的權傲天,急得像熱鍋上的螻蟻,不斷在房里轉圈、搔頭撓耳,每不到半刻,就湊到門邊問福山:「我爹回來沒有?」
福山心里覺得抱歉,可是為了少爺跟少夫人的將來,這個傻,他只能裝到底。
忽然,福山喊了一聲!甘抢蠣敚
幾乎把地板蹭出一個洞的權傲天一聽,飛也似地奔出來,劈頭就抱怨:「爹,您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權老爺心想——要不是拖到這時才回來,我怎么能看見你心焦著急的樣子?
「你還敢跟我吹胡子瞪眼!」權老爺一臉氣呼呼。「你現在好好解釋解釋,平常是怎么對待琉璃的?她今天怎么會突然說要回家去?」
「琉璃回家了……」他喃喃復述,好似直到此刻,他才發現琉璃并不是一出生就待在他身邊一樣。
「沒錯,她回家了,或許再也不會回來了。」權老爺故意這么說。
他心一抽。「什么意思——」
「你自個兒看,伯上寫得清清楚楚!箼嗬箱浤贸鍪孪葘懞玫臅{。
權傲天迫不及待接過,一讀,傻了。
箋紙上寫著——
嫁來月余,琉璃始終無法博得夫君歡心,以致夫君遲遲不愿與琉璃同房。所謂「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琉璃自認承擔不起斷了權家血脈的責任,故下堂求去。愿夫君相離之后,能另娶窈窕之姿,再結良緣。
「怎么會這樣……」權傲天呆呆地瞪著箋紙,沒辦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什么意思?琉璃她不打算回來了?
怎么會這樣?!他難以置信。
權老爺冷笑!盖颇惚砬椋坪鯊臎]想到,你把琉璃晾在新房晾了一整個月,琉璃會心灰求去?」
他確實沒想到。權傲天死命瞪著箋紙,彷佛箋紙是琉璃離開的始作俑者,瞪著它,就能把琉璃給喚回來。
他一邊回想一個月來和琉璃相處的點點滴滴,一邊喃喃自語:「我一直以為,她是甘心樂意陪我談天說地、談詩論藝……」
「她是樂意!箼嗬蠣攷兔Υ鹆!杆x開之前還跟我說過,她很喜歡跟你在庫房賞玩那些古玩。」
「那她為什么要離開?!」他猛地抬頭。
「上頭不是寫了嗎?」權老爺搖搖手上的箋紙!改悴桓思覉A房,人家擔心斷了我們權家血脈,好心希望你改娶一個你愿意跟人家圓房的窈窕之姿——」
「我不可能再娶其它人!顾麛蒯懡罔F地說道。這事他再清楚不過,能成為他妻子的,只有琉璃一人。
總算說了句人話!權老爺吁口氣。他費了這么多苦心,就是要聽這句話。不過——「我就不懂了,既然你這么篤定琉璃是你今生的妻子,你干么不跟人家圓房,還讓人家這么難過?」
「我……」權傲天語塞。他不知該怎么解釋,對于琉璃,他從沒把她看成是自己的妻子,因為他始終沒把成了親這件事擱在心上。
他只知道,他喜歡跟她在一起,喜歡跟她說話,喜歡她身上的香氣,喜歡她的笑容、她的聰明,她一切的一切……
他視她為知音,是重要的人,但是妻子——這件事還是剛才他看了她寫的信,才猛地想到,她進他們權家,不過才一個月。
實在是兩人處得太融洽,融洽到他誤以為兩人已經認識一輩子了。
見兒子良久不說話,權老爺突然拉著他進書房。
「來來來,爹好好問問你!箼嗬蠣敯粗鴥鹤蛹绨颍蛩銇韨促膝長談。「你到底知不知道男女成了親之后,該做些什么?」
「爹當我是三歲娃娃?」他一翻白眼!肝以趺纯赡懿恢!」
「好啊,」權老爺順著他話追問:「那你告訴我,成了親之后應該干什么?」
他一愣。這種問題,突然叫他答,他還一時真答不出來!覆痪筒衩子望}、和氣相處……好好過日子……」
「誰問你這個?」權老爺一哼!肝艺f的是洞房花燭,傳宗接代的事,你別以為我不曉得,一個月前你把琉璃娶進門,那個晚上你硬讓她在房里等了你一夜!」
「那是……」他想說,那是因為當初他并沒有答應跟琉璃洞房花燭?稍挼阶爝叄虐l現自己的理由太牽強,既然非得答應了什么才做事,為什么到后來,他又自愿跟琉璃說話見面了?
哎喲,他腦子都亂了。權傲天捧著腦袋!肝乙膊幻靼,為什么開頭覺得理直氣壯的事情,這會兒看起來,卻像無理取鬧——」
「那是因為你思慮不周、先入為主,以為人家逼你做的事全是壞事。好啦,現在后悔,來不及啦!箼嗬蠣敳豢蜌獾亓R。
權傲天這人腦子雖硬,但有個優點,就是知錯能改。他虛心把事情從頭想了一遍,加上琉璃留下的「下堂書」,他隱隱約約明白了,為什么每到深夜,他要福山送她回去的時候,她總會欲言又止,一副有話想說的表情。
可他鈍,要不是今天找不到她人,又看了這封信……或許到現在,他還不明了自己多過分。
設身處地想,要是今天被冷落的人是他,別說一個月,他一天也忍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