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他才曉得,她叫陸晚晴,是學校里最美麗嬌貴的一朵花,爸爸開了間貿易公司,媽媽是大學教授,家里很有錢,那幾個仗勢欺凌他的學長都很愛慕她,在她面前整個搖身一變,逢迎諂媚,討好又巴結。
而她像個高高在上的女王,一聲令下,說自己認了他當干弟弟,誰再敢欺負他就是跟她這個干姊姊作對。
女王都撂話了,哪里會有人這么不識相呢?
從此以后,蕭牧軍日子好過了,雖說算不上走路有風,至少也能昂首挺胸,不怕遭誰暗算了。
對這番局勢的轉變,他心中百般滋味糾結,心情很復雜。不錯,是沒別人敢欺負他了,但不代表陸晚晴這個姊姊不欺負他。
基本上,他覺得自己成了她的私人玩具,高興時就掐掐他的臉,不高興時就喊他小哭包。
他愈是不肯喊她一聲姊姊,她愈愛逗他捉弄他,把他氣得臉紅紅,然后她又嚷著他好可愛,用力捏他的包子臉,大眼睛亮晶晶地盯著他。
那一年,他過得快樂也不快樂,平白無故多了個姊姊,而這姊姊經常鬧得他不知所錯,又不能罵她打她,只能大嘆三聲無奈。
一年后,陸晚晴畢業了,他以為自己解脫了,終于能夠得到自由了,可沒想到畢業典禮那天,看著她夾在一群畢業生中走出校門,那亭亭玉立的背影彷佛將永遠踏出他的人生,他頓時胸口堵得難受,竟又哭成一個小哭包。
聽說,她進了另一所貴族中學,依然是那間學校呼風喚雨的女王,裙下之臣不計其數。
那間中學遠在城市的另一邊,如無意外,他和她不會再有交集。
但他努力制造人為意外,偶爾會坐上公車,繞上一大圈,迢迢來到她學校附近徘徊,期盼著能遇見她。
大約十次里會遇上她一次,她總會笑咪咪地喊住他,請他吃冰淇淋,跟人介紹他是她最可愛的干弟弟,他嘴上抗議,卻并不反抗,靦腆地由她帶著四處炫耀。
只要她過得好就好,他想。
而她的確過得很好,一年又一年,身材更抽長了,胸部逐漸豐滿,曲線玲瓏有致,長成一個十足的美少女。
在他小四那年,他聽說她交了個男朋友,那俊秀的少年站在她身邊,兩人宛如金童玉女般相襯。
當天他踢著石子一路走回家,足足走了五、六個小時,走到腿快斷了,夜深了才到家,把家里人急得差點去報警。
那天晚上,他發燒了,重病了一場,躺了好幾天,醒來后,他發誓自己再也不去見她了,還要求老爸讓自己去學游泳、練跆拳道。
如此強健體魄,日積月累,到了十七歲那年,他身高沖到一百八,全身肌肉緊實,光從身材看來,他自覺已是個大男人了。
年輕人血氣方剛,一群人混在一起總不免胡來,他學會了騎重機飆車,學會了偷偷抽煙喝酒,偶爾還會逃學蹺課去打撞球。
他撞球的技術可是一把罩,完全是業余高手的等級,因此賺了不少賭金,口袋充裕。
第1章(2)
這天,他又賺了一大筆賭金,兄弟們起哄要他請客,一塊兒到某個同學親戚家開的酒店見識。
大伙兒要求那同學的堂哥帶路,偷渡幾個未成年少年進自家酒店,開了間包廂,叫女孩子陪酒。
同學的堂哥怕他們玩得太過火,叫的都是新進的公關公主,經驗尚淺,也還有點拘謹,不擅長風騷耍狐媚,就乖乖坐著陪酒。
但即便如此,幾個高中大男孩已經很開心了,又是搶麥克風唱歌,又是跟女孩子劃酒拳賭酒,玩得不亦樂乎。
只有蕭牧軍呆呆地坐著,不說也不笑。
“怎么啦?”同學們嘲笑他!翱雌撩烂伎创袅税?”
他的確是看呆了,因為這群鶯鶯燕燕里,竟然有他熟悉的臉孔。
“怎么?你喜歡那個?”同學們發現他視線膠著地,纏在一個安安靜靜坐在最角落的女人身上,彼此擠眉弄眼!按_實長得很漂亮啊!可惜妝有點太濃了!
“你不懂啦!酒店女都要化濃妝的!
“那其他女生怎么都沒化那么濃?”
“就是!她是把自己的臉當調色盤嗎?腮紅涂得像猴子屁股!”
“哈哈哈~~”
一群人說著笑著,蕭牧軍只覺得這些平素重情重義的好兄弟,在此刻看來卻說不出的惡毒。
他驀地火了,猛然起身,伸手扣住那個從頭到尾不發一語的酒店女郎!澳愀襾!”
他不由分說地拖著她往外走,將同學們嘻嘻哈哈的笑聲拋在身后。
兩人走到樓梯轉角處,蕭牧軍見四下無人,這才瞪著眼前這妝容艷麗的女郎,嘶聲問——
“你在這種地方干么?”
“我才想問你要做什么。”她掙脫他的手,傲然凝眉!斑@位先生,我并不是那種可以帶出場的女人,我只負責陪酒!
只負責陪酒?!蕭牧軍更火大了。她就連陪酒也不該!
“陸晚晴,你瘋了!”
她一震,臉上冰冷的面具霎時裂開一道縫!澳恪闶钦l?你怎么知道我……”
她驚駭得語不成調,以為自己掩飾得夠好了,以為自己刻意濃妝艷抹,便不會被熟人認出來,沒想到……
“你認不出來嗎?”他冷笑。“我是蕭牧軍。”
“蕭牧軍?”她愣愣地咀嚼這名字,半晌,神色又是一變!澳闶悄莻……小哭包?”
他一凜,聽她叫起小時候的外號不免有些狼狽,沒好氣地撇撇嘴。“我說過了,別那樣叫我。”
“真的是你……”
他,長大了呢!身材高大,肌肉結實,就連相貌也陽剛了幾分,不再是從前那張嫩生生、軟嘟嘟的包子臉。
陸晚晴怔怔地睇他,眸光明滅不定,像是懷念,又似悵惘,最后是羞憤與難堪。她咬咬唇,重新戴回冷漠的面具。
“你今年才十七歲吧?還是個小鬼,來這種地方干么?”
她居然還指責他未成年上酒家?
蕭牧軍又氣又急!澳悄隳?在這種地方干么?”
“你看不出來嗎?”她語調凝冰。“我在這里工作。”
“什么?!陸晚晴你……”
“Julia!
“嗄?”
“叫我Julia,這是我的花名!
還花名咧!他簡直要氣瘋了,雙手緊緊擒握她肩膀,星眸焚火!瓣懲砬,你怎么了?為什么來這種地方陪酒?是不是你家里……出什么事了?”他想起那些千金女因家里破產負債,不得已淪落風塵的故事。
不會那么狗血吧?這種事怎么可能發生在她身上?
她看著他變化莫測的神情,彷佛也猜出他想些什么,冷冷一笑,那么漠然,那么漫不在乎的一笑,令他心痛。
“你走吧!彼潇o地說道!斑@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難道就是你該來的地方嗎?”他氣急敗壞。
“不管你怎么想,我已經在這里了!彼鲱^看他,嬌容凝霜。“已經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了。”
“陸晚晴,你……”他眼灼痛地瞪著她,這是從前那個調皮地捉弄他的女孩嗎?她該是笑得天真爛漫、放縱肆意的,而不是現在猶如一座冰雕的雪女般冷血無情。
趁他心神不寧之際,她輕輕拉下他的手,翩然旋身,他看著她亭亭玉立的背影,不知怎地回想起小學畢業典禮那天。
那天,他哭著送她走了,這次,難道他也只能這樣放手讓她離開嗎?
他混亂地想著,心海澎湃,一股沖動催促他展臂,將她拉進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