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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靈劍(六)舊時的情分 第二十六章 大義 作者:小林子
    「不行!千萬不行!求大俠為我們作主!」帶傷男子跑到了謝衛國的面前,撲通一聲便是跪下了。

    「求大俠作主!」其余的人也都紛紛跪了下地。

    「胡兵來襲,清河城被圍一月有余,食糧殆盡。百姓以樹皮、青草、野鼠維生,苦不堪言。眼見餓莩滿街、尸臭沖天,官老爺才會甘冒大險開倉濟民。求大俠作主,小民必會立上永生牌位為您祈福。」男子拜了倒,哽咽地說著。

    「師叔。」蕭子靈也低聲說著!肝铱词虑椴粏渭儯覀儼阉粝掳!

    然而,謝衛國只是平靜地聽著,沒有什么表示。

    「還不走了!谷A服男子看謝衛國如此,就也低聲喝著。于是,押著老人的雙胞男子也一左一右地把他架了出去。

    「慢著,慢著!別這樣!別這樣!」帶傷男子一把撲了上前,拉著雙胞男子之一的袍子。

    「師叔!」蕭子靈在原地跳腳。

    兩個男子本要離開,豈料衣擺卻拖著一個人。一直默不吭聲跟著的高大男子緩緩地將手伸向了帶傷男子的頭顱,微微蜷曲起來的手指蓄滿了內力。

    一見此狀,華服男子的眼皮跳了一下,然而他什么也沒說。

    但是,蕭子靈卻是出手了。

    只見一團暗青色的身影閃過,蕭子靈的手扣在高大男子的手腕上,本要借著巧力把他帶了遠去,而男子見蕭子靈出了手,便也翻過了腕要去擒他的手腕,只見兩人翻過了十幾次掌,饒的都是快得分不清究竟是何人。眼見自己竟然敵不過一個年紀只有自己一半的小娃娃,高大男子有些不悅了,運起了十分十的內力,改掌成拳,竟然是要與這蕭子靈斗上了。

    華服男子眼見不對,本要阻止,然而見到墻上那塊金光閃閃的匾額,也就把話收回了嘴里。他倒真想看看名聞天下的蝴蝶山莊是否真有天大的能耐。

    另一方面,見到高大男子似乎已經沒有取走帶傷男子性命的企圖,蕭子靈卻不戀戰,輕飄飄地向后退上了三步,朝高大男子抱了拳,沒有繼續與他交手的打算。

    然而,男子卻怎么肯放,氣沖沖地向蕭子靈邁上了三個大步,猙獰的面孔似乎是要把蕭子靈擰成肉醬般。

    眼見沖突一觸即發,謝衛國終于說話了。

    「還不走?」

    「求大俠……」帶傷男子見蕭子靈先前如此,連忙轉向了蕭子靈求情。

    「自身難保。」謝衛國說著。

    等到了眾人終于離開后,跟著老人的那行人也繼續哭哭啼啼地跟著隊伍。

    蕭子靈越想越不是滋味。

    「師叔,您怎么能如此!」

    「不然?」謝衛國平靜地回答著。

    「您可知那人這一去,性命難保!故捵屿`跳著腳。

    「做得出私開官倉的事,就要有掉腦袋的準備!怪x衛國說著。

    「可……好,那么這匾額是怎么回事!華親王要造反了,師叔卻要跟著同流合污嗎!」

    「不然呢?」謝衛國看向了蕭子靈。

    「我們該要設法阻止,接著讓人盡快上報朝廷……」

    「朝廷肯信?」

    「當然!我的話玄武肯定是信的!」

    「就算肯信,他們能做得了什么事?」

    「他們可以出兵……」

    「北方有魯兒列作亂,西方與南方有察維爾為禍,如果朝廷有余力肯管江南,為什么我守在這兒都不曾見過朝廷的人!

    「這……」

    「前有察維爾,后有華親王,如果我不低頭,這清水鎮怎么可能守得。 怪x衛國拍上了桌,顫抖著聲音。

    「……師叔?」蕭子靈難得見謝衛國如此激動,不免有些害怕。

    「不可以,這里一定要守住,不管一棵樹還是一株草都不能毀的!

    「為什么呢,師叔,為什么您一定要留在這里?」蕭子靈問著!敢蕴煜轮,一個清水鎮有什么能讓您留戀的?」

    「……我答應過的……」

    「。俊

    「我答應過他,一輩子……都要留在清水鎮……」

    誰?

    「他喜歡這個地方,這里的水,這里的山。他常常說,當一切事情都結束了之后,他要帶我回清水鎮,在這個小鎮上靜靜生活著。他的身邊只有我,我的身邊只有他,無論晴雨晨昏……可是,他……他竟然……」

    「就為了如此,您要讓整個丐幫都與朝廷為敵嗎?丐幫的千世英名會毀了的,古良難道就不會難過?」

    「古良……」

    這一夜,清涼如水。謝衛國站在庭院里,看著前方的屋子,不發一語。

    樹上小小的白花緩緩灑落著,灑得他一身清透的香。

    國家大義,民族大義,對他來說都是無所謂了。自己已經不是當年為了行俠仗義,仗著一身熱血持鞭闖蕩江湖的小鬼頭了。隨著歲月的流逝,放在心上的事物就越來越多了,然后,膽子也越來越小了。

    這座小小的清水鎮有什么好眷戀的?

    他怎么會曉得,每一寸土地、每一口水,都是他們當年一起走過、一起飲過的。

    看看如今的清水鎮,與當年幾乎是一模一樣。因為戰禍傾頹的屋舍讓他修了復,在清水鎮里的人則還是跟古良在的時候一般,有條不紊地工作著。

    有時候自己會想,為什么任何事情在古良手里就是會變得有條有理的?就算他已經不在一年多了,他手下的人還是跟以往一般地過著日子,各司其職。就算他已經不在了……

    ……對了,自己也好久沒看過他了……

    ……是啊,古良呢?

    謝衛國猛然一個轉身,然而身后就只有自己的影子。

    「古良?」謝衛國開口問著,倉皇地掃視著四周。

    「古良?」謝衛國沙啞地呼喚著。

    是了,古良呢?古良呢?

    「古良!」

    「饒是個什么東西,呼來喚去,我瞧他也沒什么本事,還不是乖乖地歸順?」那個華服男子一改奉承嘴臉,在火堆邊喃喃說著。

    「因為你們不是當時的人!归L胡子的老人說著!负角f的威名不是一夕之間達成的,雖說近幾年收斂了許多,然而在十幾二十年前可真是聲動江湖!

    「我瞧最近也沒落了,除了之前的幾個人外,也沒什么后起之秀!

    「就這幾個人也夠瞧了!估先藫嶂约旱暮。「一年前毒娘子不也在嚷嚷著什么葉月明就是沈云開?如果真是如此,現在江湖里朝廷上可也不曉得還躲著多少人!

    「想起來就發毛!谷A服男子喃喃說著。

    「如果真能拉攏了謝衛國,大業就定了一半。想想,如今勢力最大的也許就是你剛剛見過的那位,就算是察維爾的將軍還得禮讓三分哪!

    「……算了算了,事情既然都辦好了,快些回去吧,以免節外生枝!谷A服男子說著!冈谒麄兊牡乇P上總覺得渾身不自在。」

    「說到這里,大個子要注意一下。給那小娃娃一鬧,好象真想干上一架的樣子!归L須老人說著。

    「……說的也是……咦?人呢?」華服男子四處看著。

    「先前說是去撿材火,不過看他的樣子,只怕是回去了!闺p胞兄弟的其中一個說著。

    「回去。俊谷A服男子跳了起來!刚嫠纳祩子!真要鬧起來謝衛國會不管嗎!門主會把咱們宰了!」

    「還說,快回去!趁著事情還沒鬧大前!」長胡子的老人也站了起來!缚刹灰鍪裁创笫。」

    想著前些時候受到的挑戰,高大男子全身的真氣都在沸騰著。

    雖說當時那個小娃娃只有用著單手,然而卻也隱隱約約可以見到洛英掌的影子。

    看來也只有十八歲的年紀,這套掌法使出來卻也有大將之風。只怒的是,他竟然是淺沾即走,讓自己心搔難耐。

    高大男子走回了清水鎮,躲過了夜里丐幫巡邏的弟子,潛進了宅院。

    陰森森的宅院里,聽不到任何人的呼吸聲。就連門外弟子混濁的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的高大男子,不免有些疑惑了。

    真的沒人在嗎?高大男子皺了眉頭。

    「古良,你說,該怎么辦才好?」

    隱隱約約的,突然有了人語,高大男子嚇了一跳。

    月光下可以見到一個人影站在墻邊,然而……也只有一個人影。

    彷佛是那位謝幫主的聲音?究竟他是在與誰說話?

    「我曉得,你說的都有道理,但是如果我們走了,清水鎮一定會被毀了的……我舍不得啊……古良……真的舍不得……」

    待得走近一瞧,這先前讓他們奉為將軍的丐幫幫主竟然是在對著自己影子說話?

    驚愕之余,男子高聲笑了起來。他還道這丐幫的幫主是個什么三頭六臂的人物,竟然要護法親自出馬招降?如今看起來只不過是個瘋子!

    「你是誰!」猛地里爆出一聲怒喝,先前挑釁的少年站在男子身后皺著眉頭喊著。「三更半夜潛入,有何居心?」

    「哈哈,沒想到你師叔竟然是個瘋子。」高大男子對著蕭子靈笑著!刚媸窍氩坏。」

    見到墻邊的謝衛國看著他們兩人發呆,蕭子靈心里一緊,殺意斗生。

    不可留,真要讓他把話傳出去,師叔就不用做人了。

    「你來這里有何目的?」蕭子靈沉聲問著。

    「找你過招!

    「除了你以外還有誰來?」

    「獨身一人。」

    「好!」

    蕭子靈突然出了手,而高大男子正要凝神接招的時候,冷不防一道亮紫色的光芒閃過,喉頭便是一陣的冰涼。

    「莫要怪我,只道你知曉得太多。」蕭子靈輕抖劍尖,一滴鮮血便迎風灑落。

    「紫棱劍……」言語變成了血中的咕嚕聲,高大男子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蕭子靈。

    「蕭子靈!你真已入了蝴蝶山莊門下!」隨后趕到的數人翻過墻后,見到了蕭子靈手中的軟劍,便是一陣的驚呼。

    從來也沒有想過殺人竟然是件如此容易的事情,蕭子靈的心里既是害怕又是興奮。手中的劍微微顫著抖。

    墻邊的謝衛國看著這一幕,只是說了一句話!竸e留活口!

    「饒你個謝衛國!別欺人太甚!」華服男子怒斥著!附袢帐钦l不留誰活口,一切都可難說!」

    「慢著,護法!估先苏f著。「先把事情弄清楚,真要是大個子闖了什么禍,就別冒犯了謝幫主!

    「……說的是。」華服男子穩下了聲音!钢x幫主,今日蕭子靈殺我門人,到底是為何緣故,您竟然是坐視不管?」

    「……」謝衛國只是冷冷地看著他們兩人。

    「……謝幫主?」

    「我已經說過了!怪x衛國終于開了口!覆涣艋羁凇J捵屿`,你沒有聽見嗎?」

    聞言,蕭子靈的手顫了一下,然而,不是因為懼怕。

    等他抬起眼睛看著華服男子兩人時,老人突然覺得,很久很久以前,在蕭家莊彷佛也見過那么一對眼睛。掌門師弟慘死于紫棱劍下時,使劍的女子就是有著那么的一對眼睛。真要說仇恨,自己卻倒是因此而終于能出頭,只是如今心頭還盤據的是什么?只是對于那冰冷的紫色有著一種深深的恐懼罷了,而這,卻也是這十年來練劍時所念念不忘的對手。

    「讓我來!估先苏f著,從背上拔起了劍。

    「對付這個小子,不用單打獨斗!谷A服男子陰冷地說著。

    「是嗎?」謝衛國說了話,往兩人踏出了腳步!改敲,誰是我的對手!

    「……謝幫主,你可知這個決定對于丐幫將會帶來什么樣的后果。」華服男子說著。「華親王不會坐視這件事情不管。」

    「……他不會曉得的!

    謝衛國已經出手。

    當謝衛國的長鞭挾著雷霆萬鈞之力往華服男子擊去時,老人也對蕭子靈出了手。

    比一般的長劍還要寬上兩寸、長上五寸的大劍,對上蕭子靈手中,比一般長劍還要細上半寸的軟劍,簡直就像是巨龍對上一條細蛇似的可笑。

    老人雙手舞動著巨劍,竟是靈活似少年,卻又犀利似雷電。

    短時間內老人已經在蕭子靈的劍上以快打慢,連擊上七七四十九劍!

    但是,當蕭子靈拉回了劍,對他微微一笑時,老人才曉得事情的發展已經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四十九劍如石牛入海,開山破石之力擊上那有如柳枝般的軟劍竟然就這樣化為無形?

    「抱歉了!故捵屿`只說了這句話。

    挾著內力而來,那劍上竟然綻出燦爛的光芒,老人的雙眼只閃了一閃,那劍尖就已經是到了眼前。

    喝!

    饒那老人也是個江湖上使劍的能手,情急之下向后躍開了七步之遠,雙手掄動著大劍就往眼前擋去,想要擊開那怪異至極的陰邪兵器。

    但是,此時的紫棱劍卻是不像最初了。

    只聽得清脆的一聲金鐵交擊之音,那把曾經殺人無數的大劍卻是像把孩兒的木劍般,應聲而斷。

    蕭子靈的劍彷佛沒有遇上過任何阻力一樣,切開了老人的大劍,直直削落。

    這一方面,謝衛國對上了華服男子。

    華服男子沒有取出兵器,只是用著一雙肉掌迎戰。

    謝衛國沒有多言,舞動著黝黑的長鞭就往男子擊去。男子一開始也不敢硬碰硬,只是游走其中。

    一寸短一寸險,更何況是男子手上并沒有任何的兵器。

    謝衛國的長鞭虎虎生風,華服男子甚至連接近他的身邊都沒有辦法。

    然而,華服男子并沒有改變臉色,他只是沉穩地接著招,四兩撥千斤地將那雷霆之力化了開去。

    他在等,等那長兵器所必然會出現的空隙,等謝衛國使盡了內力,等他那一股氣換過,在真氣交換的空檔,是所有人的破綻。他一向很有耐心,而這也是他獲勝的最大籌碼。

    謝衛國本來也是在等,等那男子的破綻,同樣也是等不到。

    然而,謝衛國終于還是露出了個破綻,一個致命的破綻!

    當一朵白花飄落在他面前時,謝衛國聽到了一聲小小的呼喚。

    于是,他偏過了頭去,也見到了朝思暮想的身影。

    那人張開了手,讓花朵緩緩飄落在他手上,他對著他微笑,對著他莫可奈何地嘆著氣……

    衛國……

    于是,華服男子等到了他所想要等的時候了。

    「師叔!」蕭子靈一招得手后,見到的便是如此的場景。

    華服男子穿過謝衛國眼前的幻影,以著畢生的功力蘊于掌上,擊向了謝衛國!

    迷霧般的幻像有如水中的倒影般碎裂了,謝衛國閉上了眼睛,彷佛一切的一切就該如此結束般……

    然而,在華服男子的掌風襲到面前時,謝衛國還是側過了身。

    然后,謝衛國出了手。

    三掌交會,兩人都是退了一步。

    謝衛國還是面無表情,而男子則是緩緩地從嘴中涌出了鮮血,接著,便是向后倒了下地。

    塵埃揚起,謝衛國卻沒有勝利的喜悅。他張開了手掌,靜靜看著自己的手,眼簾微闔。

    「師叔?」蕭子靈走了過來。

    謝衛國看了蕭子靈身后的尸體一眼,然后蹲下身、探出手摸了摸自己對手的腕脈。最后,謝衛國說了。

    「……還有兩個人,不能讓他們回去通風報信。」

    循著火光找去,便是見到了那兩名男子。清水鎮外本就是稀無人煙,唯一出沒的人就只有丐幫的弟子了。

    然而,蕭子靈感到疑惑的是,先前跟著他們的那行人到底是去了哪里。

    「一人一個,干凈俐落!怪x衛國說著。

    「啊……是!故捵屿`連忙答應著。

    緩緩走近的蕭子靈兩人,彷佛是深夜的羅煞。無聲無息,卻又致命。

    謝衛國伸出了手,在抓住雙胞男子之一的頭時,那一瞬間,彷佛有著喀喳一聲,便將他的脖子擰斷了。

    然而蕭子靈手中的劍在劃開另一人頸子的同時,竟然是頓了一頓。

    「啊……」驚醒的男子本待要驚喊,頸子上卻是熱辣辣的一陣巨疼。

    驚慌之余往自己脖子上抹去,卻是熱呼呼、黏答答的一手鮮血。

    「啊……」男子喘著氣,睜大了眼睛,蹬著蕭子靈。

    「他們人呢?」

    蕭子靈本就不是為了心軟。

    「他們……」

    「知縣他們。」蕭子靈為了心中不祥的預感而恐懼著。

    「他們……他們早就……」

    一出了清水鎮,老知縣與那些跟著他走遍江南地帶的人就被滅了口,埋進了地里。南方的小樹林里,那股血腥味到如今也還沒有散去。

    野獸啃盡的遺骸散落在林里各處,蕭子靈走走停!

    「為什么……」蕭子靈說著!钢辽,也要上官府給他個合理的交代。至少,剩下的那些人并沒有什么罪過……」

    「太多人本就沒有什么罪過。」謝衛國只是如此說著!溉欢,死得比他們慘的,卻是大有人在。他們,只是在清水鎮的土地上,多添了二十條冤魂而已……不會寂寞的!

    同樣的,在清水鎮的宅邸里,本來要添的兩條鬼魂如今卻是讓鬼差少取了一條去。

    本已經沒氣的華服男子,在氣息停止了半個時辰后,突然之間猛然喘了口大氣,接著便是睜開了眼睛,掙扎地將自己沉重的身體撐了起來。

    他一向都是活到最后的人,這次也不會有例外。除了無比的耐心外,他還修有能壓抑心脈的邪功。

    可恨的謝衛國……華服男子撐起身體時,喃喃咒罵著。可恨……

    謝衛國那一掌幾乎擊碎了他的內臟,然而,他還是活了下來。

    可恨……

    「失火了!」

    驚見熊熊火光,蕭子靈兩人便是連忙趕了回清水鎮。

    「幫主!失火了!」吳城見到謝衛國,就是驚聲喊著。「弟兄們如今正在搶救著!

    「哪里?是哪里?」謝衛國問著,一邊看向了烈火的方向。

    「是……古長老的宅邸!鼓侨祟澲曇。

    華服男子放火燒了大宅,然后在眾人兵荒馬亂之中趁亂逃了出來。清水鎮大宅失火,眾人為了搶救此時可能也陷入其中的幫主跟長老,已經是全體動員。華服男子趁此遠走高飛,謝衛國也是在最后清理火場時,才發現少了一具尸首。

    「幫主!您有見到長老嗎!」吳城的聲音一直都是抖著的。「火太大了,弟兄們進不去……」

    然而,謝衛國卻又是失去了言語的能力。他見到了那株彷佛檠天火炬一般的白花樹,以及漸漸化為灰燼的古老宅院,還有幾個在他眼前擔心地流下男兒淚的丐幫弟子。

    「幫主!」

    他是一幫之主。

    「幫主!怎么辦?長老是不是還在里頭!」

    他是一幫之主,然而,卻只是一個人!

    「不在。你們別管了,里頭已經沒有什么了!怪x衛國說著,接著便是落寞地掉頭離去了。至少,他可以不必親眼見到。

    就這樣,什么都沒有了。

    謝衛國站在一片殘垣破瓦中,看著傾頹的屋舍以及焦黑的樹木,像是心里頭突然有什么東西穿透了似的,只留下一塊血淋淋的、空蕩蕩的傷口。

    「啊,不要緊,咱們弟兄齊心合力,三兩個月就又蓋好了一座不是?」看到謝衛國難過,以為自己的幫主深怕無法對長老交代,連忙說著!副WC跟以往的一個樣子,而且還要更新、更牢靠,相信長老……」

    「夠了,別再說了,拜托,讓我靜靜!怪x衛國低聲說了,而吳城也只得默默地走了遠去。

    謝衛國走進了那曾經是重重院落的地方,來到了古良以前的房間。這里也是一樣的,只剩下一堆的焦土。

    謝衛國走到了被燒成只剩骨架的櫥架前,看向了那經歷了大火,卻是奇跡似地完好的玉城。

    他自己以前摔碎了一座,那時也是心痛到無法自己。

    然后,古良如今又為自己造了一座。一模一樣的,卻不是那時的玉城。

    「啊……」當謝衛國觸及這件稀世珍寶后,因為極為細小的裂痕,這件玉器卻是碎裂了。上好的玉塊掉落在灰燼里,焦黑的地上多出了十幾道閃閃發亮的圓潤光芒。

    「啊……」轉過了身,謝衛國的手抵著墻,低聲、沙啞地喊著。自己幫里的人就在不遠處,他不能讓他們曉得自己此時的可笑樣子……

    但是,為什么呢,自己想要留住一切,一切卻是無情地消逝。

    不留下任何東西,任何……

    「少了一個人!骨謇砘饒龅臅r候,蕭子靈低聲說著。

    「。俊挂幻茏右苫蟮貑栔。

    「有一個人跑了!故捵屿`重復著。

    「誰?」從宅院后方走回的謝衛國,沉聲問著。

    「不曉得,認不出樣子!故捵屿`說著!覆贿^,樹下的尸體應該要有兩具!

    「是的!怪x衛國看著地上唯一的一具尸首。

    「怎么辦呢,師叔?是不是讓人去追?」

    「算了,就這樣吧!

    「。俊

    然而,謝衛國已經轉回了頭。

    「傳命下去……即刻……返回總舵……全部的人……」

    「這……那清水鎮……」一個弟子問著。

    「不用管了……別再管了。」謝衛國說著。「至于子靈你……我送你到軟沙岡。」

    「。俊故捵屿`一時不敢相信。

    「什么?幫主您……您不與我們一起回去?」吳城驚呼著。

    「……我已經累了,十分累了。就這樣告訴岳心蓮吧……她會懂的,她一向懂的……」

    武威關中。

    「……好的,我曉得。京師那兒,就由我來吧!估溲阒瞧届o地說著。

    將軍府內,書齋中。四人對談。

    書齋外,空無一人。將軍府外的士兵,排成了三十列,背對著將軍府向外警戒。又有十隊機動軍士,沿著將軍府外圍巡邏著。

    冷雁智、姜將軍以及胡人的將軍跟一個漢人,在書齋中、地圖旁,低聲研商。

    「至于武威關,我推薦由韓典來守!菇獙④娬f著!疙n典擅守城,只需兩千軍士,武威關穩若盤石!

    「那么,姜將軍與我同行嗎?」胡人的將軍問著。

    「不,我與冷公子一道去京師。」姜將軍說著。

    「冷公子那兒無需第二人調度軍力了。」胡人的將軍大笑著!咐涔右淮鷮⒉,小小的京師怎會放在他眼里,倒是我這兒如果沒姜將軍替我分勞,只怕打得辛苦!

    「將軍過謙了,有二王爺在,將軍自已有人分勞!菇獙④娨残χ!覆徊m將軍,姜某親人埋骨京師郊外五里岡,自要祭掃!

    「如此一來……那就不強求了!购藢④姵烈髦。

    「將軍心里掛懷何事?」姜將軍問著。

    「不……無事……」胡人將軍說著。

    「大哥心里想些什么,說出來,二弟也可替您分憂。」先前與冷雁智、姜將軍一塊攻城的將軍問著。

    胡人主將一出將軍府,便讓自己的二弟見著了自己愁眉深鎖,那胡人的將軍也就策馬一旁,低聲問著。

    「說來也無大事……倒是,你可見過了那位?」

    「那位?」

    「趙公子!

    「……不曾!鼓嵌鯛斠舶櫰鹆嗣碱^!覆辉娺^他又怎么?」

    「沉寂數年之久又突說發兵,一舉攻入中原后卻不曾見過人影,由不得我疑云重重!

    「哈,大哥,那又怎的?戰事至此順遂,甚至死傷不足百人,眼見中原就要落入我軍之手,大哥又在擔憂什么?」

    「戰禍殃民,中原土地大好,卻不是我黃沙故鄉。」胡人主將說著。「若非求一個推心置腹的好友,若非求一個永世太平,若非報那永永遠遠也還不清的恩情,我豈會將子民大好性命葬送于這異鄉的土地!

    「……那冷公子……」

    「與我結交之人并不是他!购酥鲗⒗淅湔f著。「姜恒為報大仇引我軍入主中原,若說他與冷雁智只是狼狽為奸、共圖江山之輩我也不會驚異!

    「大哥的意思是那冷公子……會背著趙公子……自取帝位?」

    「不是不可能之事!

    「哈!大哥……你也未免想得太多。我瞧那冷公子不是這種人物,再者……名不正言不順,他拿什么即位?漢人最重血緣,沒有帝王之家的血統,難得人心!

    「不得人心又如何?原本是他們漢人之事,我擔心的是若他翻臉不認人……」

    「就算如此,漢人的大軍也只有五萬,我方有足足八萬的兵馬!苟鯛斕鹆讼掳。

    「可我們如今是在異地,食糧飲水半數以上全賴漢人供應,萬一……」

    「萬一真是如此,瓦哈拉妹子也會找她夫婿為我們報仇不是?」二王爺笑著。

    「不過,我想大哥是多心了。大哥想想,當初要不是他們,今日我倆只是在草原上牧羊的兩個平凡男人!

    「我沒說他們全信不過,我只是信不過趙飛英之外的人!

    「大哥,你快與女人一樣疑心了!

    「……也是,我想來是太過小心小眼。」

    「我想,大哥是累了!

    「不……也許,我只是想與趙公子再共飲一杯!怪鲗⒖粗焐系脑铝,低聲說著。「人生知己難得幾人,我卻與他將近四年未見。」

    「等攻下中原之后再一起飲酒吧,大哥。喝了酒以后,大哥就不想再拿刀了。」二王爺笑著。

    「呵……錯了,我們一向只飲清水。」主將說著。「清水凈心,這是他教我的!

    然而,等到主將拍馬而去之后,二王爺只是在原地不甚贊同地喃喃自語著!盖拼蟾鐚⑺f得多好……他還不是只想利用我們替他們打江山而已。照我說來,一舉拿下中原算了,中原富庶,我族人就不用游牧為生……」

    另一頭,與那漢人一同出府的冷雁智只是凝神聽著漢人的低語。

    江南已下,丐幫弟子不見蹤影。華親王萬事具備,只欠東風。

    「那么,山莊呢?」冷雁智低聲問著!干角f那兒有什么動靜?」

    「一點動靜皆無,冷公子。事實上,江湖沒有蝴蝶山莊的消息已經很久了!

    不可能,山莊應該已經曉得大勢幾乎已去。就算不在江湖,無論是丐幫亦或是其它還在江湖上的師兄姊,都應該會將消息傳回三位師父的耳里。是真不管江湖事了?為什么?應該……她們應該要急如熱鍋之蟻,斥責應如狂雷來到自己面前。

    事情……不該如此順遂,甚至到了現在,他周圍不但沒有出現任何一個山莊的人,就連山莊的消息都無一些。

    甚至到了現在都引不了山莊出面?

    真要……真要自己率兵南下掃蕩遍及南方山嶺的一草一木,方能找出那已經隱蔽深山的山莊嗎?

    「……冷公子休急!共煅杂^色后,那名中年的漢人低聲說著!噶磕巧角f也不敢傷及公子分毫,等到大事定了,天下盡入掌中,即使是蝴蝶山莊,也得低頭了。」

    真要……真要到如此的地步嗎……

    「冷公子務必要沉著以對,將心神專注于大業!鼓侨死^續說著!干角f那兒,察唯爾三親王已經承諾必會留意,一有消息亦會快馬萬里回傳,冷公子不必多慮!

    離開了山莊后,憑著一股不甘心的仇恨,找上了他們。

    于是,沉寂了數年之久的大業又開始運作,這次,還加上了華親王的助力,更是如虎添翼!

    然而……他原本只是要三千軍士……到底是為了什么,事情演變到這個地步……

    冷雁智在自己暫居的府邸外、小院中,沉思不語。

    「你瘋了嗎!」一個男子憤怒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冷雁智只是一愣,立刻就轉頭四顧著。

    幻覺……是幻覺?

    是幻覺嗎!他竟然聽見了……他的聲音?

    「你怎敢答應?怎敢答應這種事情!」

    「……師兄?是師兄嗎!?」聽見了如許嚴厲的斥責,冷雁智卻只是倉皇地找著聲音的源頭。

    「三更出城來,我有話對你說,別讓其它人跟著!

    「冷公子?您要到哪里去?」守著城門的士兵問著。

    「我去走走。」冷雁智說著。

    「好的,請等等,我請隊長派人跟著您去……」

    「不用!估溲阒怯行┎荒蜔┑卣f著!肝乙粋人去,還不開城門?」

    「深夜城門沒有將軍手諭不能開啟!剐l兵說著!杠娏钊缟健!

    「……好,我懂了!估溲阒强粗莻衛兵說著,接著便向上躍了起。

    「啊,冷公子?」

    即使是絕頂的輕功,也不可能越過如此高聳的城墻,于是,冷雁智出了刀。

    一刀切入了石壁,借力使力,冷雁智空中一個翻身又向上躍了去。

    上了城墻,冷雁智收起了刀,在一干將士的驚愣眼神中快步走到了城墻邊。

    「等一等,冷公子……」

    冷雁智輕輕一蹬,衣衫輕飄,有如天外飛仙一般躍下了高墻。

    一般人只會跌得粉身碎骨,然而,冷雁智卻是回頭一掌擊在了墻上,減緩了向下的力道后,又再擊了一掌、又一掌。

    就連城墻上的軍士都會感到搖撼的三掌過后,冷雁智輕輕躍到了地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還不與四位將軍通報去!」一個隊長喝著。

    冷雁智只在城外走了不到一個時辰,那人就出現了。

    月光下,遠處的身影有些模糊。

    「你來了,你終于來了……我曉得的,你一定會來的。」冷雁智的語氣有些急切,他走近了那名男子,一步又一步!改阍趺葱训,怎么來的,身體要不要緊,夜風很涼,為什么不進城里?」

    「我很失望,非常的失望!鼓侨藚s只是冷冷說著!改阃宋艺f過的話嗎?為什么你擅自決定了,冷雁智,你說個明白!

    「……我……」冷雁智站定了腳步,手腳冰冷。

    「我是怎么說的,你都忘了嗎?」那人自己走了近,于是在月光下露出了一張滿是小疣的丑陋面容?床磺灞砬,然而,從那語氣來想,該也是憤怒異常的了!改阍趺锤疫@么做!你知不知道會害死多少人!」

    「不是我!」冷雁智終于也喊著了,三分的恐懼加上七分的著急!甘遣煳!他們耐不住,所以就先起兵了!」

    「那你為何讓魯兒列一起,為何讓我方五萬的軍士也投入戰場。察唯爾……如果只有察唯爾,事情不會如此的難以收拾!」

    「……你……師兄,你在怪我?」冷雁智走近了十幾步!肝摇抑皇恰胍藥臀揖饶愠鰜,然而,如果不與察唯爾合作,我是要如何下得了江南,回得去山莊?」

    「借口,只是借口。」那人沉下了聲音!改愦罂膳c朝廷合作,率領如今的十三萬大軍一同迎戰察唯爾。你之所以不如此做,是因為你的野心在作祟!」

    「……你說什么……我的野心?」冷雁智失聲喊著!肝夷膩淼囊靶!」

    「帝位,君臨天下的帝位。你之所以無法拒絕他們的提議,就是因為你無法抵抗王位的誘惑!

    「不是!」冷雁智高聲喊著。

    「你之所以為虎作倀,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我,我……只是你的借口!

    「不是!」冷雁智高聲喊著。「你怎么能如此說!你怎么能都怪我……」冷雁智踉蹌一步,跪坐在了地上!改阍趺茨芏脊治,我……我是為了你啊,如果你不是不醒,如今我也是心甘情愿地守在你身邊……」情急下失言了一句,冷雁智讓自已的話語給嚇得連忙咬住了唇。抬起了頭,他有些驚慌失措地看向了眼前的男子。

    「……現在,還來得及……」那人卻是平靜地說著!缸甙桑阒;厝ド角f吧,一切都還來得及。明天他們見不到你,首先魯兒列就會回頭了。而他們……自然不會冒險孤軍奮戰。見不到魯兒列跟他們,察唯爾也會曉得的,而朝廷……只要給朝廷一點時間,一點喘息的機會,察唯爾是敵不過朝廷的!

    「……師兄……可是……可是就差那么一點……」冷雁智低聲吶喊著!妇椭徊钜徊搅!

    「……走吧,雁智……走吧……趁著現在還來得及……」男子伸出了手。

    令冷雁智在瞬間屏住氣息的,是從男子右眼角流下的一滴晶瑩的淚滴。

    所以,在這個剎那,冷雁智幾乎無法思考地,就將自己的手伸了出去,讓男子握了住。

    「……好的……我跟你走……」冷雁智的唇劇烈地顫著,幾乎要說不清楚話了。「帶我走……」

    然而,男子卻只是靜靜看著他,很久很久,最后,閉起了眼睛。

    「……傻瓜!」突然地,那男子甩了脫冷雁智的手,轉過頭走了幾步,掩面痛哭著。

    在男子嘶啞的哭聲中,卻是挾帶著幾聲女子的嗓音。

    冷雁智的全身在瞬間僵硬。

    「笨蛋!笨家伙!」那人哭到了最后,從臉上撕下面具,憤恨地朝著地上扔著。「混帳東西!混帳!」

    「謝玉!」想到了一個故人,冷雁智站了起身,啞聲喊著。

    「……混帳東西!」那人卻是只有一愣,然后就是氣憤地不斷踢著腳下的黃土!富鞄!混帳!」

    「謝玉!」冷雁智氣極怒極,大步走上了前去,一把將那人拉扯了過來。

    在月光下十分清晰的,是一個女子的面容。兩行清淚凝在臉頰上,本也是個絕世佳人。

    「妳……」劇烈喘著氣,冷雁智甚至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語。

    「……為什么……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樣……」女子哭著。

    「妳……妳……」冷雁智的手抓得死緊!笂厼槭裁匆@么做……為什么!妳就這么想看我的笑話是不是!妳說啊!」

    「……因為,你不肯見我……」謝玉哽咽地說著。「我三次求見,你都不肯見我……」

    「……走!」冷雁智從喉里擠出了一個字后,將謝玉扔在了地上!缸!現在走!否則,我不敢保證我不會殺妳……走,立刻走!」

    「冷雁智!」謝玉啞聲喊著!肝覄倓傉f的話沒有錯,飛英他確實是說過的,沒有他的決定,你怎么能擅自作主!」

    「……我說過了,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冷雁智還是背對著她,冷冷說著。

    「冷雁智,你這樣一來,會萬劫不復的!」

    「是!萬劫不復!可是,我現在難道就不是嗎!」冷雁智回過了頭,對著謝玉冷冷說著。「不然,你說該怎么辦??好,叫我等,我也等了兩年。然后呢,什么都沒有!而山莊……趁著這兩年躲了起來,躲到了我不曉得的地方,這就是山莊對我做的事情!」

    「冷雁智!」

    「……我會的……會停止的……」一陣激動過后,冷雁智微斂了眼眸,看著地上的謝玉!笂吶ァ兴齻儼褞熜诌給我,我就住手!

    「……冷雁智,你聽我說……」

    「我、已、經、聽、得、太、多、了!」冷雁智喊著!脯F在除了他以外,誰的話我都不想聽!叫他來!叫他自己來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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