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香給她掖了掖被角,接著繼續按摩,“少爺既然對小姐有心,小姐就別想這樣多了,好好調養身體,等過門后,快些給三少爺懷上子嗣,這才是正經!
褐香真不愧是司香院的一等丫頭,善解人意的很,那日聽她那番話,水云路的心情便轉陰為晴,當然也要謝謝吳嬤嬤,要不是那盅烈酒桂花釀,她大概憋死也不可能問那些話。
對,不用去管那些“姑娘們”,她才是正妻,將來即使要給他抬姨娘,自己也是正妻。
自欺欺人完畢后,忍不住又唉了一聲,姨娘,說實話,感覺還是挺討厭的。
以前在家見幾房太太一天到晚頭痛,她現在懂了,只是想到可能要有的妾室,她都覺得想嘆氣,若是像幾房太太一樣,一天到晚看姨娘們在跟前晃來晃去,不頭痛才怪……
落了最后一針,水云路絞了線,看著自己剛剛縫制完的荷包,心里還是挺滿意的。
駕鴦戲水。
想了想意思,忍不住又覺得耳朵紅,連忙拿起繡團蓋住。
“小姐,三少爺跟余繡娘來了!
牡丹敲了兩聲,便打開門。
“姑娘!庇嗬C娘笑容滿面的說:“姑娘嫁衣繡好了!
水云路看到余繡娘手上捧著的盒子,只覺得耳朵又要紅了,嫁衣……
“今日試試,若哪里不妥,老奴好回繡房修改!
在端木琛的示意下,幾個丫鬟退了出去,余繡娘把盒子往桌上放下,也彎身退出,還順手把門關上。
水云路看著丫鬟跟余繡娘出去,有點傻眼,不是要試衣服嗎,繡娘不在,她是給誰看合不合身?
只見端木琛打開盒子,取出嫁衣給她,“去屏風后換上吧,等下我再叫她進來!
“你要看?”
他點頭。
“不等到大喜之日嗎?”
他搖頭。
水云路先是覺得奇怪,瞬間一種想法出現:他該不會是要當第一個看到她穿嫁衣的人吧?
而這想法一旦出現,就無法停止,越想就越覺得應該是,忍笑拿起嫁衣,往屏風后去了。
祥云百鳳圖,富貴至極。
嫁衣雖然繁復,但卻也難不倒她,只不過一會,便都穿戴好了,只是想到他就在屏風后,莫名覺得有點害羞,磨蹭了一會,這才從后頭走出。
端木琛的眼神瞬間深邃了起來。
慢慢走到她面前,端詳許久,直到水云路覺得自己耳朵快燒起來了,這才聽見一個字,“嗯。”
沒了。
想起褐香說的,“少爺就算替小姐做了一百件事情,也不可能跟小姐邀功討喜歡”,所以那嗯的意思是喜歡吧?
房里再沒人說話,端木琛看著她,她看著青磚地。
許久,他這才對外喊,“老余,進來!
余繡娘“是”的一聲,又過了一會,這才推門而入,恭恭敬敬的摸摸她的背,按按她的腰,看了袖長跟裙長,又問了她是否覺得哪里太松太緊,都沒有?那就不用修改。
那天,端木琛留在桃花苑吃飯。
這是朝然寺事件后,兩人第一次單獨吃飯,飯后端木琛讓丫頭都下去,水云路知道他有話說,便等著——不知道是不是京中有變,還是祖父知道她受待見了,又出新招。
她后來才知道聘禮里有十支千年人參,祖父年紀一大把,對于長命百歲的渴望異于常人,上個月接到嫡母的信,大抵是說,祖父想再要幾支人參,等她婚后掌家仔細看過清冊,若是庫房有,送來京城,若是有冰玉屏風那樣的好東西,不妨也一并送來云云。
想得也太美,“婚后掌家”是什么東西,水家人好像忘了她是怎么進門的,還掌家呢,她現在能活得好是端木琛沒把太子的帳算在她頭上,掌家?當天她立即回信道,自己是太子硬塞在這的,碰不到鑰匙,也不可能有掌家這種事。
看端木琛臉色那樣凝重,肯定沒好事,唉,祖父,放過我吧,我已經沒臉一次了,真不希望再來第二次。
端木琛清清嗓子,水云路一凜,來了。
見他神色嚴肅,她更是捏緊拳頭,預備迎接即將到來的震撼消息……
“我知道你跟母親許久未見,前些日子寫信去水家,希望能接過來小住,好歹讓你生母看看,不過水四太太最近身體不適,主母身體有恙,你生母身為妾室,自是不能遠行!
水云路一呆,“你,你替我寫信了?”
瞬間,內心打翻調味罐似的,百味雜陳。
她當然有想過讓母親來一趟,想讓母親看一看,好讓她放心,只不過自己什么身分,端木琛對她好是一回事,她總不能就真的自抬身價起來。
掙扎了一陣子,便只能告訴自己忘了,沒想到沒提的事情,他卻先替自己出手,明明自己都沒有開口——
“只不過沒想到水四太太這么不懂人情!倍四捐】嘈Φ溃骸八羰悄腥,我還能逼她,但是個閨閣婦女,倒是沒辦法了!
“我嫡母一向如此。”水云路頓了頓,“雖然不成,還是謝過三少爺心意!
他想必是覺得,結親不嫁娶,端木家都認了,那么讓新娘的生母在大喜之日過來喝杯喜酒,一般人都會給這順水人情,可是端木琛再聰明也算不到嫡母這輩子最愛損人不利己。
“事情既然不成,原也不想跟你說,只是怕你猜測著水老爺會不會主動把人送過來,與其讓你忐忑不安,我索性跟你直言,免得思極傷神!
“我知三少爺是好意!
“我還有事,這就走了!
水云路自然起身送他。
到苑門口,他突然又停下來,“明天開始我們兩人不能再見面,天氣入秋,你仔細點,別著涼。”
水云路內心一陣暖,“是,三少爺也保重。”
“家里人都怎么喊你?有小名嗎?”
“沒有,便叫云路而已!
“好!彼钌畹目粗,很慎重的喊了她的名字,“云路!
她覺得心一跳,好不容易退熱的耳朵只怕又要燒起來。
“云路,我……很高興!
端木琛說完這句話,大概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立刻轉身疾走,瞬間消失在桃花林。
水云路還在臉熱,云路……
第6章(2)
再一個月就要成親。
當初離京南下,日日提心吊膽,總覺得太子腦子有病,但自己不過是個庶女,為了母親能安生,又能說什么?只能配合,只能聽話,待他真的被張娘子說要拿胰子的聲音逼得鉆入被窩,內心更是涼到極點。太子肯定開心了,但她也毀了。
端木琛發現中計后的鐵青臉色,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就是太子妃說的人中龍鳳,就是太子妃口中說的好夫婿,真是好笑,那么太子妃怎么不讓自己娘家的妹子侄女們來演道場大戲?
其實他那天走后,她一直醒到天亮,恐懼又悲涼。
對她來說,他的“交易論”已經是難得的好結果,只要他能讓她安生,她絕對可以扮演好一個媳婦角色,嫡母那種人她都能伺候十幾年了,何況柳氏。
意外的,柳氏根本不用伺候,她就是一個好脾氣的老婦人,說說笑笑一下午,一點也不難,也不勉強,看她說起端木琛,端木明珠,臉上慈愛,總讓她想起自己的母親。
柳氏很喜歡她,日子從此好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