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又說了一陣,這才離開。
端木琛立即下了床,“多有失禮,待我取了東西,立刻走。”
不料他抽出枕頭撈信,丫頭卻撲了上來,“你不能拿!
一陣撲騰,丫頭的衣服往旁邊斜去,雖然只有月色,但還是看到白玉一般的肩膀,怎么只穿單衣?
端木琛心中閃過不好的感覺,但已經來不及。
一切似乎都被安排好了,他才剛剛抽出信,旋即有三人掌燈,推門而入,帶頭的就是那刀疤嬤嬤,見到他,不意外,也不尖叫,反而彎腰行禮,“見過端木少爺!
端木琛臉色鐵青。
他現在肯定這是個套子了,但也怒罵不得,自己不進這院子,什么事情都不會發生。
原本搶信搶得厲害的丫頭,此刻也不動了。
旁邊一個大娘子見狀,趕緊拿起身邊丫頭捧著的絨毛披風,把那丫頭赤裸的肩膀給圍上,“早春還冷,小姐小心別受了寒。”聽聲音竟是剛才的張姊姊。
小姐?
是了,剛剛看到她的肩膀上,有個彎月印子,水家人特有的標記,女孩在肩,男孩在頸。
她只穿單衣,主要還是要給他看這印子,證明她是真真正正的水云路,而不是冒充的丫頭。
這套子,比端木琛想象得還要大。
刀疤嬤嬤上前給水云路系好披風,轉頭笑說:“我家姑娘冰清玉潔,知道貴府上有未婚少爺,有年輕男仆,還收留了幾位落魄童生,是故還請三少爺植了桃花林,便是怕人誤闖,壞了姑娘名聲,可沒想到三少爺居然深夜闖入姑娘閨房,還跟姑娘同被,姑娘這可不能再嫁別人,還請三少爺負起君子責任,許姑娘一世平安!
門開著,春寒夜風一吹,端木琛清醒了些。
這一路進來都太順利,沒人看到他,丫頭見到陌生人居然也不叫,都已是亥時,怎有人還要用到胰子,怎么自己就笨得沒發現呢?
突然就想起進院子前聞到的那陣花香,太濃郁,濃郁得有點詭異……
第2章(2)
數日后。
司香院中,端木琛正在看賬本,卻聽得門被輕敲,墨玉的聲音在外頭響起,“三少爺,水姑娘求見!
“告訴她我有事,她若能等便等,若不能等,改日再來!
“是!
不一會,墨玉來覆,“水姑娘說能等!
“那讓她等著吧!
“是!
端木琛這一“有事”,就是半個多時辰——從小的習慣,要做什么事情,一定是做到完,要看賬本也是,那本不翻完,他不會放下。
終于看完,他放下賬本,對外喊了一聲,“進來伺候!
話剛說完,很快有四個漂亮的大丫頭推門而入,一個給他理衣服,另一個則扭了干凈的手巾給他擦手臉,第三個接著奉茶漱口,最后一個則給他梳頭,又將他腰上的月種冰玉重新系過。
四個丫頭眼睛閃閃,三少爺這么好看,太太人又好,若能被看上收個姨娘,那日子真不知道要多好過了,只是想起綠茴姊姊的交代,便只是想想,不敢動作——要是敢爬三少爺的床,直接打死。
“外頭還有些涼,少爺要披風嗎?”
“不用。”
端木琛大步流星,推門而出。
經過抄手游廊,就見大廳外,綠茴站立等候。
見他,綠茴立即行禮,“三少爺,水姑娘在里頭等著!
他點點頭,跨檻而入。
桌上有清茶,有點心,不過分待之,也不刻意冷落,對待方式就像所有的客人一樣。
水云路著桃色緞面云繡披風,長發挽成簡單的半梳,一支琉璃鏤金步搖,黛眉,紅唇,妝容高雅精致,挺直背脊顯示良好的教養,身邊兩個大娘子,卻是不見那日厲害的刀疤嬤嬤。
見他進來,水云路起身,“見過三少爺!
端木琛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那日回來雖然憤怒,但靜心過后想起來,這圈太大太深,可不是水云路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子可以設出來的,大概就跟鐘側妃的娘家妹妹一樣,都是棋子。
是故雖然內心不悅,卻也沒口出惡言。
他已經打定,自己絕不開口,看她們怎么說,娶是會娶,只不過總不能都是他吃虧,至少這口他是絕對不開的。
屋里一片靜默。
過了一炷香,水云路身后的黃衫娘子清了清嗓,“小姐!
端木琛沒聽到恭敬,只有濃濃的提醒意味。
真是棋子。
還是個身分十分低微的棋子。
水云路美目閃過一絲無奈,遞出手中的小紅紙,“這是我的生辰八字,請三少爺收下,九月初九,乃是六十年一次的金凰之日,適百吉,還請三少爺花轎迎人!
他惱怒中又有點想笑,居然連日子都自己算好了。
黃衫娘子見目的已達,便扶了水云路起來,“就不打擾三少爺休息了。”
“慢著。”端木琛道:“坐下!
黃衫娘子一呆,但倒也沒有違拗,又扶著水云路坐下。
“你們兩個出去!
“這,三少爺,孤男寡女的……”
端木琛挑眉一笑,揚了揚手中的紅紙。
黃衫娘子顯然也想到了,這都給八字了,孤男寡女又怎樣?陪笑說:“這,小姐出來這么會兒,怕是累了。”
“那怎么辦,我想講講話,還沒過門,架子就要端起來嗎?”
“自然不是!秉S衫娘子在心中叫苦連天,這端木琛搞什么啊,怎么突然要留水云路說話?刀疤嬤嬤交代了,給了八字即可,她都站得累死了,還講什么話,但這情形似乎又違拗不得,又推托了一下,實在沒辦法,只好離開。
看著兩位娘子離開的背影,水云路微一欠身,“失禮之處,還請三少爺多擔待!
端木琛翻弄著那小紅紙,“什么是金凰之口?”
水云路大概沒想到他把人支開,竟然開口問這個,神色有點意外,側過頭,發上步搖微微晃動,“天象萬喜之日!
“那么,前兩日呢?”
水云路自嘲似的笑了笑,“深鴉之日,月隱,云濃,伸手不見五指,夜風定向吹,傳說中凌娘喚風,趁的便是深鴉之日!
“宜?”
“雞鳴狗盜,萬惡大吉。”
端木琛點點頭,好個雞鳴狗盜,萬惡大吉,“我非君子,心胸亦狹窄,水姑娘如此害我,不怕我報復與你,甚至牽連他人嗎?”
“無一日不怕!
“只是你,更怕太子?”
“太子爺仁慈,知道小女子有恙到南方養病,命人寫信照顧,小女子不怕太子爺!
水云路說完,站起身,接著便雙膝跪下,額頭叩地有聲。
端木琛皺眉,“這是做什么?”
“小女子乃庶出,自幼沒學過規矩,也沒學過手段,不善馭人,身邊娘子剛剛惹得三少爺不快,還請三少爺別跟賤命之人計較,謝過三少爺大人大量!闭Z末竟是已有嗚咽之聲。
說完,竟是又要叩頭下去。
都到這分上,端木琛自然明白她有口難言,口口聲聲賤命之人,只怕是家中其他人,想跟他討饒,又不能明說,只好繞著圈,聽到她又是往地上一叩,連忙伸手把她拉起來。
水云路臉朝下,他自是沒看到她閃過眼中的笑意,只是一站起來,又是一臉身不由己跟楚楚可憐。
端木琛看她額頭上的紅印,泫然欲泣的眼神,倒也說不出什么嚇人的話了,連個娘子都能嚇唬她,恐怕也就只是個傀儡小姐。
“綠茴!
綠茴很快進來,看到水云路額頭上的印子,雖然驚愕,卻也沒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