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她的身子被人往后一拉。
她踉蹌地后退了幾步,不可思議地回頭看著拉住她手臂的駱靖天。
那雙總是含笑看著她的眼眸,現在卻是滿臉不快地瞪著她。
“為什么?”她聲音顫抖地問。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也沒有義務向你解釋。有公事要談的話,再跟我約時間!彼沽藗眼色。
她敵不過他的力氣,被他扯到了門口。
她的手腕被他抓到發痛,疼出了淚水。
“沒有義務?那我們之間的一切算什么?”她抓著門把不愿松手。
“我們之間沒有什么,你想太多了!瘪樉柑斐堕_她的手,將她往外一推!白。”
門在同一時間當著她的面甩上。
“我要一個解釋!彼诉诉说嘏拇蛑T板,至今還是沒有真實感。
駱靖天不可能那樣對她。
“你那個助理是怎么回事?你們是什么關系?”她聽見門內的吳雅紗大聲地問道。
“她暗戀我,以為自己是我的女友,誰教你一出國就是兩年!
她雙膝一軟,跌坐在地板上。
原來是因為老婆出國兩年,所以駱靖天才找了她當替代品,如今正主回來了,他就把她踢到一旁了。
他對她的好,都是虛偽的、有目的的,所以才會在真相揭露之后,連一丁點的偽裝都不耐煩……
夏喜言躺到床上,拉過棉被蓋住頭。
那一年從駱靖天的住處離開后,她回到租屋處,哭了三天三夜沒出門,直到白致平半拖半扛地強迫她出門為止。
她用力地捶著胸口,希望胸口可以不要那么悶。
那場戀愛已經在六年前結束了,笨蛋才會再為此心痛。
她還以為接受了趙季慶的追求,表示一切都過去了。
結果呢?她現在覺得最有可能的事實是,因為她覺得趙季慶不會傷害她,所以才接受了他——趙季慶愛她比她愛他多,就算兩人分手,她隔天依舊可以正常過日子。
因為和駱靖天的戀愛太耗能量,把她這輩子的喜怒哀樂都用盡了。
但她不懂,駱靖天為什么要回“昨日”去點那兩杯咖啡?表面功夫有必要做得這么好嗎?
或者,他其實還是有那么一丁點思念她的。那么如果她真的再遇見他,她該用何種表情面對他呢?
果然,白致平才是旁觀者清的那個人,他早看出了她的問題點,那她該像白致平說的,蒙著頭逃回臺北,假裝什么事都沒發生嗎?
這些問題讓夏喜言輾轉反側了一夜,但她只得到一個答案——
如果她夠誠實,她應該跟趙季慶分手。
因為她忘不了駱靖天。
第2章(1)
隔天一早,夏喜言搭捷運回到以前就讀的大學。
學校就位在港口附近,吹來的風依舊有著太陽的暖、海洋的咸以及漁船上柴油發電機的味道。
她空著胃,想到城隍廟口吃一份旗魚黑輪。和臺灣許多夜市的發跡過程一樣,這里的小吃也是沿著廟宇前的廣場開始發揚光大的。還沒走到城隍廟前,她的腳步便已經自動自發地先走到了入口處的汕頭干面店門口。
這家面店,是她第一次請駱靖天吃飯的地方。
那天,他們在“昨日”咖啡廳初次見面,喝完咖啡后,駱靖天從他的車子后座拿出一臺折疊腳踏車,陪著她從“昨日”騎回大學校園。
半個小時的車程里,駱靖天像個導游似地逐一向她介紹鹽埕區港口的過往繁輩,從兩旁低矮的房子說起拆船業,說起當年美軍在港口駐守時的熱鬧,說到后來,她鼓掌叫好,堅持要在廟口請他吃這家汕頭干面。
“廟口那家旗魚黑輪也很好吃。不過缺點是不能買對面的臭豆腐過來吃!彼钢钙祠~黑輪店外圓桌上貼的幾個大字——
“禁止在此吃臭豆腐”。
“你喜歡臭豆腐?”
“是,我覺得它們應該改名為香豆腐。”
駱靖天笑了。
他笑起來會瞇成一條線的眼眸,讓他的斯文外貌多了分可愛的性感,她的胸口緊窒了下,懂了什么叫做心動。
那天之后,他們一直保持聯絡,駱靖天會開車到她的學校說要去散步,然后給她帶上一份吳寶春曾工作過的“帕莎蒂娜”的酒釀桂圓面包。
那樣的用心良苦,對照著他在老婆出現后的翻臉不認人,更顯得諷刺。
雖然她知道第三者的立場就是沒有立場,她甚至看不起自己當時求他到她身邊的乞憐舉動,但她那時就是無法斬斷對他的想念,有幾次還帶著小吃等在他的工作室門口,不管他怎么罵,她都不走……
這些往事讓夏喜言背后一陣惡寒,她不敢多想,快步走進面店,點完餐后,找了個位子坐下。
“小姐,你一個人吃這么多喔?”阿姨端面來時問道。
夏喜言一怔,看著桌上的兩碗汕頭干面、一碗湯、一盤青菜與鹵味。
這哪里是她的食量,只是她腦子正想著駱靖天,便點了兩人以前常吃的分量……大腦的記憶果然不可小覷。
“阿姨,歹勢喔,我忘記跟你說有一碗面、一碗湯和鹵味是要外帶的!彼门_語說道。
“沒關系啦。”阿姨快手收走要打包的食物。
她看著桌上的一碗面和一盤青菜,突然覺得它們看起來好孤單,所以她大口吃面,把它們全都喂進肚腸里,讓它們跟她的胃互相取暖。
放下筷子后,她發現面店的生意比以前更好了,那時候來用餐的都是附近居民,現在來用餐的都是邊看著桌上食物邊拍照的觀光客。
夏喜言起身付錢,接過她的外帶食物,繼續走進大太陽底下。
不遠處有一個倒在騎樓下打瞌睡的游民,她把那份外帶食物放到他腳邊后,便繼續順著港邊那一排小型漁船的停泊處往大學校園方向前進。
吃完小吃覺得口渴的她買了瓶水,想起最后一次送小吃給駱靖天的情景。
“叫你不要再送東西過來了,聽不懂人話嗎?”駱靖天站在工作室門口,冷冷地說。
“可是,你以前最喜歡吃廟后的海產粥,還有他們的炸魚腸,你說他們的胡椒鹽有中藥的香味……”
“我討厭小吃。”
“不可能……”她不相信。
“我對味素過敏,每次和你出去吃那些東西,我都要先吃抗過敏的藥。”他瞪著她。
“騙人。”她的淚水已經在眼眶里打轉。
“你根本不關心我,你關心的是你自己。我有老婆了,跟你只是玩玩的,拜托你離開,不要再對我死纏爛打了!
“給我一點時間讓我習慣……”她邊擦眼淚邊說道。
“滾!
砰!工作室的門當著她的面甩上。
“我很關心你的,我知道你習慣穿Giorgio Armani的襯衫,因為你穿他們家的衣服版型最挺,而且可正式、可休閑,我知道你的床單要用五百支紗的埃及棉,你不愛甜食,不喝加糖的飲料,我只是不知道你會對味素過敏啊!彼哉Z著。
她蹲在門口,悲慘地發現她被情緒帶著走,根本不知道她找他能做什么,可他卻清楚地知道他要的是什么,所以明白地告訴她——
他不要她。
夏喜言驀地打了個寒顫,回過神來,現在才明白她那時的心情。
她那時只是希望他跟她說,他真正愛的人是她,不是他的太太,她希望他跟她說要她等他、安慰她,跟她說一切沒事……
年輕時的她真如他所說的,只想著自己。那現在的她還是只想著自己嗎?
不,她是發覺到自己對駱靖天的藕斷絲連,所以才想回到現場確認這一切。因為她不想傷害趙季慶,她不能在心里還在乎著另一個男人時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