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不去赴宴么?”完顏烈拿著那張燙手的大紅喜帖,腦海中又浮現出李蓁蓁那俏麗的容顏來。一個比武招親的江湖女子竟然是西夏國的郡主。他嘆了口氣,發現自己比預料之中想念她。如果當初自己贏了……他又嘆了口氣,有那小子在,自己是不可能有指望的,更何況,那小子又長得那么俊俏,李蓁蓁會選擇他也是理所當然的了。
“哥,你說你當時要是贏了他的話,今天拜堂的人會不會是你呢?”如果是哥的話,至少他和李蓁蓁接觸的時間會多一點,雖然李蓁蓁彼時已經是他的大嫂了!
“哥!”一個人自言自語了那么久,完顏烈終于發現顏熾的不正常了,老天,自從那次比武后,哥真的像著了魔似的,沒事就目中無人地發呆。
“哥!”他伸出五指正要在顏熾面前晃動,冷不防顏熾已一把抓住他的手,“哥,輕一點,痛啊!”
“你想去就去!”
“哥,你不去嗎?”他才不信哥會不想去呢!不過,以哥目前的狀態還是不去為妙,對方可是個男子啊,更何況他就要成親了。
顏熾冷冷地盯了完顏烈一眼:“你今天話真多啊,是不是功課太少了。”
完顏烈翻了翻白眼,做老大就是這點好啊!有事沒事拿著雞毛當令箭!“那我去準備禮物了,你慢慢沉思!”
顏熾望向遠處的西湖,50個日子了,他以為已經夠久讓他忘記蕭梟,但是,沒有,時間越久,他對他的思念就越濃烈!這種思念幾乎讓他痛苦不堪。他曾經懷疑他是個女的,那是他第一次見到他時的直覺反應。因為他自信自己絕對沒有龍陽之癖,而蕭梟又是如此地吸引自己,他幾乎就那樣認定蕭梟就是自己今后陪伴一生的人!但是不是!在他精心設計了那一招后,他的確如愿以償地按在了蕭梟的胸膛上,結果他寧愿自己的手從未上去過,他寧愿讓自己就這樣生活在遐想之中。蕭梟是個男的,不折不扣的男人,沒有一個女人的胸會是這樣平坦!50天,他也花了夠久的時間去調查蕭梟,但是一無所獲,蕭梟似乎是憑空出現的,沒有任何背景,也沒有任何來歷!除了身邊那幾名不離不棄、身份難辨的高手外,蕭梟連個親人都沒有。他曾懷疑蕭梟來自蒙古,那個本來寂寂無名的部落卻因為擁有一個鐵木爭而一舉成為草原一霸,其鐵騎曾一度到達中亞地區和南俄。雖然他將自己的占領區只分給三個兒子——術赤、察合臺、窩闊臺,但天下人都知道,他對小兒子的喜愛才是真正動了感情,只可惜拖雷已戰死沙場。不過盡管待成吉思汗歸天后,蒙古國將由窩闊臺承繼汗位,但拖雷長子蒙哥的地位才真正讓人不敢忽視,十二歲時便跟隨爺爺西征的蒙哥,一直將蒙古的鐵騎踏到多瑙河畔,維也納城下,大小戰役從無敗績,聲名直逼成吉思汗。更有人傳言因為窩闊臺身體羸弱,又無子嗣。拖雷長子蒙哥已經成為內定的太子人選,一旦窩闊臺去世,便直接承繼王位。只不過對于蒙哥,由于他長期西征,鮮少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最近似乎才回到蒙古,但也總是帶著一個面具,真相難辨。如今成吉思汗已是微火殘燭,窩闊臺也病體難愈,然而后繼者卻層出不窮,蒙哥重在征奪歐、亞各國,而忽必烈則對中原虎視眈眈。大有一舉侵吞西夏、金國、南宋之勢。此刻西夏既然動了這樣的念頭,蒙古不可能坐視不理。但是調查中也顯示,拖雷的幾個子女都在蒙古,而且蕭梟長得如此俊美,根本沒有蒙古族人的那份粗獷。顏熾曾經見過拖雷,蕭梟與拖雷幾乎毫無相象之處,非要說他是蒙古人,實在有些牽強。蕭梟就像一個謎,一個無法破解的謎!或許他只有徹底地揭開謎底,才能讓自己真正脫身出來!
一個半月前,比武招親落幕,蕭梟月末提親后,李蓁蓁便公開了身份,公然招募武士,那些不從的,也被楊瑞這名西夏一品堂堂主用“清風酥”給收了去。南宋國弱,自不敢抗爭。奇怪的是金國與蒙古竟然也袖手旁觀,沒有絲毫動靜。不過這樣最好!今晚,中興府張燈結彩,正是郡主的良辰吉日。西夏一品堂的武士卻是整裝嚴待,除了防備金國與蒙古突襲外,更有另外一個動機在!
“金國三皇子和六皇子前來賀禮,贈極品玉珊瑚一對!”
楊瑞一機靈,該來的還是來了!
“歡迎歡迎!”他幾步上前,向顏熾完顏烈兩兄弟作了個揖,“三皇子、六皇子有禮了!”
“楊將軍有禮!”顏熾微微含笑,回了半禮。完顏烈卻是滿臉尷尬。
“楊將軍,今晚仍嚴陣以待,毫不松懈呀!”顏熾半諷道,“江湖人士都快要被你們收光了,還有誰敢前來鬧場?”
楊瑞面色不改:“哪里?中原地區藏龍臥虎,真正的厲害也只有三皇子才了如指掌。我等收編的不過是些小羅羅。見笑見笑!”開玩笑,金國三皇子除了自己作戰如神之外,手下不知擁有多少強兵。放眼當下,也只有蒙古的蒙哥和忽必烈才可以與之抗衡!他西夏,不過想想要借助有限的勢力求得一方平安而已。
兩人各打了個哈哈!
此時樂聲大作,西夏王攜女婿一并出來。眾人的目光一觸及蕭梟,場面突然安靜下來。隔半晌,才有人悄聲嘀咕:“也只有這樣的人品才配得上西夏國郡主!”
完顏烈偷偷朝大哥瞧去,果不其然,大哥又失控了。他悻悻然盯著蕭梟,不得不承認,以蕭梟的容顏,莫說是男子,就連女子,恐怕當世也無人能及。
“母后算絕世佳人了,他把母后都比了下去!”
“你說什么?”顏熾臉色大變,一把揪住完顏烈的胳膊。
“哥!”完顏烈駭然道,“你做什么?”
“你剛才說什么?”顏熾訕訕松手。
“我說了什么?”完顏烈茫然道。
“你剛才說,他把母后都比了去?”
“如果他是女的,這是事實!可是他是男的!
“男的,男的!”顏熾喃喃道,“他是男的!”恍惚間,他似乎見到了一個姿色絕艷的佳人正站在臺上向他嫣然而笑!
“完顏兄,你也來啦!”
“哥!”完顏烈扯了扯顏熾的衣角,“駙馬在和你打招呼呢!”
“哦!”顏熾回過神來,面前站著的新郎身材頃長,紅色屬艷,艷而俗氣,然而穿在他身上,卻是帶著數不盡的動人與瀟灑。腰間的那根紅色帶子恰倒好處地勒出了他清瘦的腰身,襯得雙腿更是筆直修長。肩膀稍嫌瘦削,但是配在他的身上卻又感覺得天獨厚,若是換成顏熾那般寬厚的反而會不美!只是那兩撇胡子還是有說不出的礙眼!但偏偏有又覺得若無這兩撇胡子,那份獨特的魅力又會減退幾分!所有的一切構成了那樣一個矛盾的蕭梟,讓人覺得既不可思議又理所當然!
“蕭兄今日真是喜氣臨人,英姿不凡哪!”他勉強擠出笑臉。
“人生得意之日,莫過于洞房花燭,金榜題名。我今日兩樣兼具。此時不喜更待何時。完顏兄只是時候未到而已!”
“時候?”顏熾苦笑,除非有奇跡出現!
“新娘子出來嘍!”喜官高喊。眾人但覺眼前一亮,一身喜服的新娘子款款而出,紅色的喜帕橫過俏臉,從高盤的云髻直拖下來,曳地數尺。她含羞地迎向蕭梟,一雙眼睛猶如被水浸過,水靈靈的奪人魂魄。完顏烈再也顧不得顏熾,直瞪著李蓁蓁,一顆心在胸腔里怦怦亂跳,似要離腔而去。
新娘子在新郎身邊站定,眾人不由得大喝一聲彩,男之俊俏堪稱舉世無雙,女之艷麗幾乎不可方物,恐怕天上地下再也找不出如此完美的配對了。完美的東西總是格外遭天譴,眾人又感覺一種若有所失的茫然與怪異的憂慮!
“一拜天地!”那喜官亮著嗓門,喜氣洋洋地高唱著。新郎新娘徐徐向天地拜倒。
所有人的目光中有羨慕,有妒忌,有欣賞,有喜悅,但再也沒有人會像完顏兄弟一般灰敗不堪,這兩兄弟一人盯住一個,隨著他們每一次交拜,臉色就要差上幾分。
“送入洞房——”
“哈哈!”西夏王志得意滿,“喝酒喝酒!”冷不防他身子一歪,斜在椅中,竟是中了毒。他又驚又怒,喝道:“喂,是誰擅用‘清風酥’?快取解藥來,快取解藥來!”喝了幾聲,可是眼看大廳之中,眾人個個軟倒,愛將楊瑞也在其中,面色驚慌:“皇上,一定有內奸,否則怎能知道這‘清風酥的繁復使法。”西夏王怒道:“不錯!那是誰?你快快給我查明了,將他碎尸萬段!睏钊鸬溃骸笆!為今之計,須得先取到解藥才是!蔽飨耐醯溃骸斑@話不錯,你這就去取……”他“解藥來”三個字尚未說出口,藥性迅速蔓延,竟連說話的力氣也消失殆盡。他駭然四望,今日他們本來的確安排使用“清風酥”再次虜獲宴客,特別是能夠將完顏兄弟也一并虜了。誰知道計劃還未展開,“清風酥”已經溶解在空氣中,而他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一旁的親信明知“清風酥”就揣在懷里,卻哪里還提得起手指?撮T口,不知何時云集了一批蒙面黑衣人。
“閣下何人?報上名來!
“無名小輩,來討一杯酒喝!”為首的手一揮,立刻有幾名手下撲向西夏王的身邊的幾名,將“清風酥”的解藥盡數搜了去!爸魅苏埬銈內プ隹停≌埩。”他嘴里說著“請”,手下早已將西夏王一干人等縛了。
“對了,今晚不是郡主大婚么?我們也去鬧洞房去。”
他經過顏熾,腳步卻又慢了下來,黑巾外鷹一般的目光盯住顏熾:“這位,不是金國三皇子么?既然都到齊了,不如一起去做客吧!”
顏熾斜倚在桌角,冷冷地盯著黑衣人。黑衣人近前兩步,被他的目光所攝,禁不住又后退三步,突然手一揮:“將他也綁了。”
三名黑衣人的手下欺近身來綁顏熾,冷不防顏熾右掌輕按桌面,側身飛起,連掃幾腿,逼退數人。這招“橫掃千軍”尚未用老,他已驟然變招,右足微鉤,將離自己最近的一名黑衣人帶向自己,右手變掌為指,點了對方的穴道,再一招“探囊取物”自黑衣人剛才藏入的衣襟內取出“清風酥”的解藥。左手一把提起失去力氣的完顏烈,向屋外掠去。這幾下功夫如電光火花,眾人只來得及見到那幾名黑衣人被他的長腿掃開,至于他何時取得了解藥,除了那名首領,連被盜的黑衣人自己都還不知道懷里的解藥已經易主。
“好身手!盡量抓活的,若對方過于頑固,殺無赦!”這黑衣人雖然自稱無名小輩,然而指揮若定,又豈是一江湖草莽所能具備?
顏熾出得門來,不由暗叫一聲苦,屋外黑影重重,幾乎都是黑衣人的手下。他從小天生異賦,感覺特別敏銳。剛才在端酒之時,已經感覺到空氣中的異常,提前閉氣,才免了階下囚之辱。但眼下情形卻容不得他絲毫樂觀。楊瑞的手下已被縛了個十之八九,余下的幾個雖然仍在頑抗,但舉手之間,頗顯弱勢,敗象已然形成。索性西夏王府多的是別院花園,藏身之處倒是甚為隱秘。他凝神四顧,朝洞房掠去。
“待會兒我引開黑衣人,你只需和郡主兩人躲在洞房之中即可。還有,洞房之內有秘道,你伺機與李蓁蓁一同逃走!
他人在半空急掠,手上一點都不得空閑,將解藥放在完顏烈鼻下,抓住完顏烈衣領的手便開始暗用內力,助完顏烈恢復氣力。
“哥,你呢?”
“我會和蕭梟一起走。”
“哥,蕭梟是個男的,你又何必太過執著!”空中實在不是一個說這種話的時候,但是完顏烈又不得不說。自己喜歡李蓁蓁已經不對,三哥再沉迷于蕭梟就更是天理不容了。
“我自有分寸!鳖仧胗行⿶琅澳愎芎媚愕睦钶栎杈托辛!
“我的?”完顏烈苦笑,“我倒希望和她拜堂的人是我!
李蓁蓁的洞房之外,黑衣人已經重重圍困,只是洞房門緊閉,似乎只有黑衣人首領進去了。
“哥,怎么回事?”完顏烈急得額上冒汗,“會不會他們已經出事了?”
“跟我來!”他縱身掠下屋檐,完顏烈慌忙跟上。
“完顏熾!”黑衣人嘩然,立刻形成四面包圍之勢,將他們團團圍在核心。
顏熾更不答話,足尖輕點,撲向洞房之門。早有敢死隊橫在他面前,形成了一道人墻。門隔著這道厚厚的人墻打開了,黑衣人含笑注視著他。
“你真有種,竟然還敢回來?峙逻@一次,你是插翅也難飛了!
“蕭梟!”顏熾忽然提氣大喝,伸手一帶完顏烈,身形乍起,如一把匕首,筆直而銳利地硬生生插入人墻,眾人只覺身體被什么尖銳的利器突然刺中,不及倒下,顏熾的雙腳已經踹向黑衣人首領的面門。那首領大駭,倒也頗為了得,直挺挺向后傾斜,愣是避開了這兇險的一招。饒是如此,他的雙眼已經隱隱作痛,竟是被顏熾發出的氣流所傷。他不敢應戰,順勢倒地,一個“懶驢打滾”,狼狽地滾了開去。
蕭梟就斜靠在床上,身邊的李蓁蓁似乎已經昏迷過去。
“完顏兄!”蕭梟的聲音甚是微弱,顯然也已中了“清風酥”的毒氣了。
顏熾一掌將完顏烈向前送了出去,一掌拍向身后的黑衣人,借勢撲向蕭梟,左手將蕭梟抱在懷里,右手突然出指,一道真氣疾射而出,床邊忽然多了個黑洞,他將李蓁蓁向完顏烈一拋,朝完顏烈大喝一聲:“跳!”自己抱著蕭梟,緊隨完顏烈,自洞內縱身跳下。洞門在他身后徐徐合上,只聽得呼喝之聲漸漸淡去,他們已經滑下數尺,著身之處,似乎不再是斜坡,而成了一處平面。
“繼續走!”黑暗中,顏熾沉聲喝道,熱氣噴在蕭梟臉上,蕭梟忽覺一陣尷尬。
“完顏兄,你有解藥么?”蕭梟的聲音纖細無力,與平時的霸氣大相徑庭,竟滲透出絲絲溫柔。
顏熾心神一蕩,頭一低,嘴唇碰上了蕭梟光華而柔軟的臉蛋,只覺得交接點灼熱無比,他不用看,也能猜出此刻蕭梟定是滿臉通紅了。
蕭梟輕輕“噫”了一聲,幸虧此時四人尚未適應黑暗,否則,情形之尷尬可見一斑了。
“完顏兄,你可以放下我了!笔挆n強捺異動的心跳。
顏熾別開臉,默不做聲,抱緊了蕭梟向前疾奔。
四人奔出數里,眼前微光漸現,但覺夜風徐來,空氣中含滿了花的芬芳與草的清香。原來不知不覺,他們已經經由地道奔出西夏王府,來到一片曠野之中。此時,顏熾只覺得鼻翼之中除了那些野花野草的氣味,更有另一種迷人的香味,這種味道,他曾經在比武招親那日,與蕭梟近距離格斗時聞到過。而現在,他懷中抱著蕭梟,香味更是沁入心脾。此時此刻,他倒情愿追兵不曾被甩,他好抱著蕭梟一直奔跑著,直至永遠。
“完顏兄!”蕭梟伸出右掌,在顏熾右胸微按,借力反彈開去,落地時本來背向顏熾,也不見他如何使力,身體已輕巧地一折,轉過身笑盈盈地面對著顏熾,揚著手中的小瓶,“多謝完顏兄救命之恩,讓我免受階下囚的屈辱!彼室夂雎粤说氐乐械膶擂魏皖仧氪藭r的悵惘,將適才自顏熾懷中摸出的小瓶放在李蓁蓁鼻下。
“完顏兄,接下去我們要怎么辦?”見李蓁蓁漸漸恢復力氣,他抬頭問道。
“如果兩位不介意,先和我回臨安吧!”顏熾皺著眉頭,敵人突然來襲,顯然是早有準備,而且西夏中興府中應該有內應。蕭梟,是最大的嫌疑!
“完顏兄在懷疑在下么?”蕭梟甚是敏感,顏熾眼神微閃,他已猜出了顏熾的懷疑。他此言一出,李蓁蓁和完顏烈都看定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