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她們愛斗斗她們的,何苦藉一支簪硬是要她攪和其中?
「本宮的玉簪!這可是皇上賜給本宮的簪子,是玉雕師馮起的大作,取的是金玉滿堂的好兆頭,如今卻……」萬貴妃懊惱地瞪著摔碎在地的玉簪。
雷持音無奈嘆口氣,擺了擺手,安撫身后的陸嬤嬤,不疾不徐地道:「貴妃娘娘,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支簪應該不是出自馮起大師的手筆!
她不喜歡蹚渾水,可她現在背的是睿親王妃的身分,要是被人欺負了,不就等于她的夫君也被人踩在腳下?這可不成!
「玉簪都已經被你摔碎了,自然可以由著你說,本宮真不敢相信睿親王妃竟是個敢做不敢當之人,只要道聲不是就好,根本強詞奪理,推諉塞責!」
「放肆!」雷持音驀地起身,怒視著萬貴妃,「你一個從一品貴妃敢在本王妃面前自稱本宮,是將本王妃置于何處?」
她可是正一品親王妃,還高了她一個輩分,豈容她放肆!
萬貴妃怔了下,想再開口,楚皇后已經搶白道:「睿親王妃,貴妃妹妹一時嘴快,還請你別見怪!谷缓螅D頭再對著萬貴妃道:「妹妹,還不向睿親王妃賠罪?」
雖說她對睿親王妃無一絲好感,但可以借著她教訓萬貴妃何樂不為。
萬貴妃聞言,臉色精采極了,咬了咬牙道:「是我的不是,然而睿親王妃砸碎了我的玉簪也是事實,那可是皇上賜的,我就不能討個公道?」
雷持音半步也不肯讓,冷聲道:「那支玉簪明明是出自端玉閣,怎會是馮起大師之作,貴妃會不會是記錯了?說不準也不是皇上賞賜的,卻硬說是!
萬貴妃瞇緊了眼,「依我看,睿親王妃分明就是仗著睿親王權傾朝堂,連皇上也沒放在眼里,竟然要顛倒黑白!
「千萬別這么說,要說權勢,誰敢與萬家爭!
「你……真以為我不敢動你!」
「別說什么動不動的,不過是支玉簪,犯得著大動肝火?」雷持音認定她是藉題發揮,雖不知道她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但自己必須想法子解決。
至于皇后……唉,她不敢奢望皇后能幫上什么忙,不要煽風點火就好了。
「那是因為睿親王妃不知道皇上賞賜的玉簪對咱們來說是什么意義!褂绣尤缡钦f,像是在聲援萬貴妃。
「我親眼瞧見睿親王妃伸腳碰了桌幾,讓玉簪掉在地上的!褂钟辛硪幻影l聲。
「你要不要跟我說說,你是哪只眼睛瞧見的?」雷持音似笑非笑地問,竟連這種鬼話都說得出口,跟這些人還有什么道理可言?「可別當我是軟柿子,以為我可以任你們掐圓揉扁。陸嬤嬤,咱們走!
大不了在外頭等會兒,再差人跟易承雍說一聲,橫豎這兒不能再待下去,一群有理說不清的女子一起圍剿她,想也知道其中大有文章。
「你想去哪?」
雷持音才一起身,竟有人出手拉扯她,她回頭望去,剛好瞧見楚皇后一個示意,坐在她身邊的淑妃看似要來助陣,可竟然是把她往萬貴妃那邊推,而那頭又往她這兒擠……這群女人真的是唯恐天下不亂!
楚皇后不幫忙就算了,竟還想陷害萬貴妃,要是她肚子里的龍胎出了問題,是要算在誰的頭上?
眼看著幾個嬪妃圍在自己身側,又是拉又是扯,連跟在身后的陸嬤嬤都被扯得摔出亭外,教她惱火地扯出頸間的玉牌,放聲怒斥——
「太祖皇帝玉牌在此,見玉牌如見太祖皇帝親臨,爾等還不跪下!」
可惡,她真的不想亮出這種東西嚇人,可不用也不行,再這樣下去,可真要出大事了!
出了太廟,易珞走在前頭,易承雍和易玦跟在后頭。
易珞回過頭笑問:「睿親王何時要辦婚禮?」
「一個月后!
「不會太匆促?」
「早該要辦的,偏偏護國公夫婦出了事才會延到今年!挂壮杏撼烈髦,目光深深地看著他。
「睿親王為何如此看著朕?」易珞被他冷沉的目光瞧得神色不豫。
「本王在想有一件事該不該跟皇上提一提!
「何事?」
易承雍垂睫,賣著關子。
一陣急步而來的腳步聲響,隨即有宮人跪在前方喊道:「皇上,不好了,八角亭里嬪妃們鬧起來了!
「胡鬧,好端端地在鬧什么?」易珞惱聲斥道。
不等宮人應話,易承雍已經快一步越過易珞而去,易玦見狀也疾步跟上,只因他知道今天睿親王妃也在場。
易珞眸底閃過一抹惱意,讓人備了龍輦前去。
待易珞來到八角亨時不免被面前這一幕給震懾住了——
八角亭里里外外跪了一片,就連他的皇后竟也跪下了,待他下了龍輦仔細一瞧,睿親王妃的手上拿了一塊玉牌,教他心頭一震。
皇上駕到的唱喏聲一響,嬪妃們都抬起臉,雷持音回過頭來,瞧自己的男人就站在不遠處看著她,教她松了口氣。
很好,一會可以提早回府。
看著易承雍噙著笑意走近自己,雷持音正好瞧見一記反光,他后方的樹上躲了人,而且手持弓箭,不由放聲喊道:「有剌客!」
就在她喊的同時,箭矢已經如雨般落下。
易承雍快步沖進亭內,卻是慢了一步,箭頭從她的手臂處擦過,他一把將她抱住,閃身躲至亭柱后,只見數支利箭凌厲地釘在他倆方才所待的地方。
亭內爆開了嬪妃們的驚喊聲,有人也中了箭,倒在地上哀號,宮人更是高聲喊著護駕,里里外外亂成一團。
空武衛一現身便聚往進亭內圍著易承雍和雷持音,而禁衛來不及護駕,就算易玦適時地推了易珞一把,易珞還是受了擦傷。
「去把人給本王拉下來!」易承雍怒聲道。
身邊立刻有幾名護衛飛身而去,他這才低頭探看她的傷勢,雪白的臂上鮮血汩汩淌下。
「你沒事吧?」她抓著他查看,就怕他為了救她又傷到哪。
易承雍心疼地將她擁入懷里,「我沒事,你忍忍,一會咱們就回府。」他沒想到事情竟會發生在這兒,他以為該是針對他而來。
「我不要緊,不怎么疼!顾p聲勸慰著他。
約莫一刻鐘,四周逐漸安靜下來,幾名護衛回來稟報說已經抓到剌客,易承雍淡聲道:「交給皇上處置!拐f著,他隨即抱著雷持音踏出亭外。
經過易珞身旁時,他淡聲道:「皇上不要忘了,一旦有了子嗣,在位的皇上就顯得不那么重要,要是皇上無法在這當頭嚴查,早晚有天五年前的事會再重演!乖捖洌坏纫诅蠓磻,他頭也不回地離去。
易珞氣得渾身打顫,他聽信了萬貴妃之言,要引睿親王妃犯事,把人扣在宮中好逼睿親王出手,他就能堂而皇之地解決手上沒有免死金牌的他,豈料事態發展竟如此荒腔走板!連他也一并陷入了危機!
他瞪向亭內的萬貴妃,不敢相信原來枕邊人也是不能相信的!
第十四章 一朝宮變(2)
易承雍還未回到王府,就有護衛早一步回來,請了大夫,讓下人備熱水,待易承雍帶著雷持音回府,立刻讓大夫診治包扎,再讓人抓藥熬煮。
「陸嬤嬤要不要緊?她讓人給推了一把,不知道跌傷哪了沒,順便讓大夫瞧瞧吧!估壮忠舭煤螅稍诖采闲菹,還不忘關切陸嬤嬤。
「放心,交代下去了!挂壮杏鹤诖才希粗n白的臉色,心疼又內疚,「我沒想到他們竟會從你下手!
「我也沒想到,本來萬貴妃無端端地鬧起來,我還覺得莫名其妙,逼不得已才拿出玉牌鎮住她們,誰知道竟還有后招!估壮忠魢@了口氣,覺得待在宮中,福氣要夠滿,八字要夠重,才能活得長,「那些刺客為什么你不自己審呢?交給了皇上,如果他又護短……」
楚尚書和萬都督雖說是革職查辦,可過了這么久,大理寺根本都沒正式開審,顯然就是企圖替他們脫罪。
「這次不會。」
「為什么?」
「因為皇上也中箭了!
雷持音瞠圓眼,剛才一陣混亂,她窩在他的懷里什么都沒瞧見,沒想到連皇上都被人算計了。
「誰這么大膽,竟想要皇上的命?」
「你認為呢?」
「有可能是萬貴妃,因為她已經懷孕,要是沒了皇上,嗯你知道的。」
「你不認為會是皇后?」
「不可能吧,大皇子也在亭子里呢!褂心膫母親會賭這么大?亭子里也有亂箭射入,誰敢保證剌客真是個神射手,能確定每支箭都不會射偏?
可一見易承雍的神色,她突然不那么肯定了。
雷持音嘆了聲,「算了,不管到底是誰,只要不栽贓到你身上就好!
「別想那些,好好養身子才重要。」
他沒說的是,如果他是易珞才不會放過這絕好的機會。
不過,他倒不擔心易珞會怎么做,唯一能教他擔心的是她,哪怕只是一丁點傷,他都不愿她承受。
「沒事,真的是小傷!
「你那么怕疼,那口子都有近兩寸長怎么不疼?」他干脆和衣躺在她身側。
「誰跟你說我怕疼?」
「那一晚,你直喊疼!顾偷偷氐。
雷持音愣了下,意會后小臉漲紅得像是煮熟的蝦,要不是手正疼著,她真想打他。
「那是因為真的很疼,疼到我往后都不想跟你……」算了,不說了。
「真那么疼?」易承雍疑惑。
「不說了,我累了!
她閉上眼,假裝疲累,可說也奇怪,她真的沉沉睡去……
易承雍守著她,在湯藥熬好時,卻發現怎么也喚不醒她,他趕緊再將大夫找來,大夫卻是診不出所以然,就在這當頭,宮中來了人傳旨——
「皇上有旨,命睿親王即刻進宮,不得有誤!
易承雍冷冷瞅著宮人,道:「空濟,把人丟出去,順便去宮里帶名御醫回來!
空濟二話不說,領命而去。
看外頭天色漸暗,易承雍的心隱隱不安,守在雷持音身旁,看著她越發慘白的小臉,他不禁想,他已經有多久不曾感覺如此無助?
父皇駕崩后,是他最無助的時刻,父皇雖替他鋪了后路,將空武衛留給他,但他一路走來依舊兇險,危機四伏,直到他長大成人,才終于讓人不敢再隨意算計。
年幼的時光已經離他遠去,久遠到他忘了無助是什么滋味,直到今天,他又一次嘗到了,看著眼前沉睡著的她,他坐立難安,偏又無能為力。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
她既然已經出現在他面前,就該永遠待在他的身邊,直到他離世的那一刻,她才能隨他一道走,絕無她先他而去的道理。
可是,她的手愈來愈冰冷,他的心愈來愈亂。
「王爺,御醫到了。」
空濟的嗓音在門外響起,彷佛是一個繩圏套住了即將沉溺的他,他起身命御醫入內診脈,不言不語,靜心等待御醫診斷的結果。
「王爺,王妃中的是和皇上一樣的毒。」
「毒?」
「那是一種極為特殊的毒物,隨著箭頭入體,初時診不出中毒的脈象,但時間一拖長,毒性開始發作,人就會陷入昏迷!
「解藥呢?」
「宮中已經配了一帖藥,皇上喝下精神尚可,可那藥材只有宮中有,下官并未帶在身上!褂t垂眼觀看雷持音的臉色,沉聲道:「王爺,要救王妃必須要快,否則王妃恐怕連一個時辰都撐不過!
易承雍蹙著眉,從沒想過自己竟會陷入兩難,要他去求易珞倒是無所謂,可問題是天色已暗,他不敢將她留在這里,卻又不能將她帶進宮……
一旁的御醫快速地寫下藥方,空濟走近易承雍身邊,低聲道:「王爺,要不讓屬下去吧。」
「你去沒用,他的用意就是要我去!
「可他如果要刁難您,說不準根本不會給您藥材,倒不如我潛進宮里拿!谷绻貌坏骄陀脫尩模瑱M豎先將藥材拿到再說。
易承雍握了握拳頭,看著臉慢慢透出死氣的雷持音,啞聲道:「我去,空濟,你留在這兒,要是有什么狀況,馬上差人通報一聲。」
空濟不放心,反對道:「王爺,我隨您去吧!
「你留下,待我走后,宮里必會派禁衛圍府,你必須留在府里照應。」
空濟沒轍,只能應下。
然而,易承雍拿了藥方子,還未踏出王府大門,童敬便來報王府被禁衛包圍了。
「一旦闖入,就地格殺。」他淡聲吩咐著,渾身都是冷意。
空濟沉聲應著,隨即開始調派人手,守著王府各處。
半夢半醒間,雷持音聽見有人喚她,那幽幽如氣音般的聲響教她心尖為之一顫,奮力張眼,果真瞧見鬼差近在床邊。
她嚇得想尖叫,卻見另一道影子飄近,待她看清楚對方時,心微微放松了下,忙道:「梁姑娘,你可跟鬼差說好了?」
「嗯?」
看梁多福一臉疑惑,雷持音愣了愣,「你不是說……等等,你要做什么?」
雷持音瞪著她愈來愈逼近的臉,想退卻渾身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擠進了軀殼里,像是要將她驅逐出去……
縱馬進皇宮的易承雍驀地胸口一窒,勒緊馬韁,回首看向睿親王府的方向,隨即毫不猶豫地直入清涼宮。
宮里宮外禁衛嚴守著,卻無人敢攔,易承雍面無表情地直入寢殿,就見易珞倚在床上,像是在閉目養神。
易承雍毫不啰唆,上前的同時已經抽出腰間佩劍,就在劍鋒逼近易珞的瞬間,他也抽出藏在被子里的長劍攻向易承雍的門面。
易承雍往旁一閃,兩旁屏風后的禁衛隨即竄出,他閃過一頭卻避不開另一頭,臂上被一劍劃過,硬是逼得他連退幾步。
打斗聲引來門外的禁衛,將易承雍團團包圍。
「皇叔,當朕聽說你認不清人還以為是說笑,沒想到竟是真的,你居然連坐在床上的人不是朕都認不出,也難怪你注定無法坐在龍椅上!
這時,真正的易珞才懶懶地從屏風后頭走出,手里還端著宮人之前才端進來的湯藥,朝易承雍敬了下低頭啜飲起來。
易承雍眸色殷紅,血從手臂一路蜿蜒,自指尖滴落,只見長劍握緊的瞬間,勢如破竹般地往后殺去,又轉身砍殺,看似毫無章法,被團團圍困,實際上是逐漸朝易珞靠近。
易珞毫無所覺地看著戲,認定易承雍今日絕對逃不出生天,過了今晚,他除去了心頭大患,終于能高枕無憂。
他笑意更甚,「皇叔,這藥很苦,說不準睿親王妃是喝不下的,不如就別給她喝了,橫豎她早就該死,讓她拖延了這段時日,上了玉牒,她也該心滿意足了。」
大口飲盡湯藥,就在他將藥盅擱下的瞬間,一陣冷風襲面,他下意識地往后閃,冰冷的劍鋒卻仍抵在他的喉間,他抬眼望去,對上易承雍冷酷的臉,本來圍困易承雍的禁衛已經倒了一地,而門外甫趕到的禁衛竟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教他心里一陣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