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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志驕陽part2 第八章 關于勇氣 作者:赭硯
    我不害怕去愛人,你害不害怕被人愛?

    ****

    ——焦旸,簽名!啊啊啊。他對我笑哪。

    ——屁咧,明明是沖我,要你跑來搶什么熱鬧。

    ——帥,真帥。

    “嘿嘿……”我捧著飯碗,腦海中春光無限,心說這次踏出家門,我就是一腕兒了。

    傻笑起來。我爸一不留神,被嚇一跳,卷起報紙狠狠敲我腦門上,丁點愛護子女的自覺都沒有。

    我拍桌而起,這家不能待了。

    我媽說那敢情好,省口糧,娃兒,你幾時走,行李放門口了。

    我灰溜溜的,“有你們這種爹媽啊,趕我,我可是你們親生兒子!

    我媽一咋巴嘴,“我現在對親生兒子興趣不大,我光對那合約興趣大!

    真到走的那天,推開門,艷陽高照,賣西瓜的老伯都躲的遠遠,想象中排成長龍的人群壓根沒有,我挺郁悶地問我媽,您沒宣傳我選上明星了啊。

    我媽樸素地笑開老臉,你這孩子,怎么不懂害臊。

    這老兩口至今對事實將信將疑,在他們眼里,兒子就是一吃白飯混日子的,怎么就能當明星呢。不信。

    話說回來,要不是sexy承諾簽約,我都以為他看我老實巴交,逗著好玩解悶呢。

    仔細回想,認識臧關陌,我就是在人生路口拐了個彎,前方風景無限,沿途冷暖自知。

    再聚首,是在演藝公司。

    市中心最熱鬧的地段,寫字樓的租金以美金計算,我按著地址找上三樓,看見特氣派的玻璃門,閃閃發光。

    我一腳踏進去,差點被嚇著。

    前臺小姐化著賊漂亮的妝,穿雅致套裝,雖說我不懂潮流,也知道那件考究的白襯衫抵我一柜子周杰倫。

    我們那兒娶媳婦都沒這派頭。

    擦一把汗,小姐抬頭看見我,客氣而生疏地笑起來,“找人?”

    我吸一口氣,“別……咳,咳……別……客氣!

    良心說話,我真不是故意添亂,第一次踏入這種正規的寫字樓,隨便一呼吸,空氣里都是利益和競爭,我緊張。

    小姐皺起眉頭,越笑越不好看,“我沒客氣!

    這妞脾氣真不好,跟周黎沒得比,我這么想著,耳邊有聲音響起,勾人心魄的,大概因為我想他過頭。

    臧關陌勾著我的肩膀,大半重量很不要臉的讓我承受,沖前臺小姐一笑,“別聽這咳巴發傻,我們來報到的!

    我不用眼角瞟他,都覺得電流直竄,丫的生來就為勾引良家婦女,果然那小姐“蹭”的紅了臉,一聲不吭的低著腦袋,領了我倆往里間走。

    那埋頭一含羞帶怯狀,我看著起雞皮疙瘩,也不想我倆才多大的孩子,還沒吃上嫩草呢,老牛已然春心萌動。

    “你幾時回來的?”我抬抬被他壓著的肩膀,沒好氣地問。

    他也不回答,等人領路的在前頭拐了彎看不見我們,才正起身體,打量我半晌,“焦焦,我瞅著你變了點兒啊。”

    “哪兒變了?”我驚悚的一抬頭,正撞上他筆挺的高鼻梁,他也不客氣,一抬手,掌心蓋住我眼睛,瞬間我只看見黑色。

    “仔細看看還是這幅傻樣,待美國那幾天想你了。”

    他放開手,往前走,我一定神,“丫的你才傻樣!边~腿,“咳嗵”絆一跟頭。

    小別重逢,身份稍有變化。

    我們不再彼此競爭,而將并肩開創未來。

    這么說有點兒酸,但就是一回事。五個少年,實力尚淺,最大的賣點是年輕,敢拼,是肯吃苦,還有幾張不錯的臉。

    結成組合最為討巧,以boyband的形式,取長補短,爭取曝光率,先混個面熟。更何況日韓的成功例子不勝枚舉,沿著前人腳步,咱也抄抄近路。

    臧關陌,焦旸,靳蠡,閭丘康,林磔。

    Sexy點著名,眼睛里有激昂的光彩,我第一次看到他認真的表情,想起閭丘康曾說,焦旸你沒見過三年前的肖恩,那時候他陽光燦爛,滿是理想,一笑,臉孔明亮。

    我拍著大腿,“啊!”

    大伙兒全都轉頭看我,“想到給組合起什么好名字了?”靳蠡那陰人激動的聲調都變了。

    “不是不是,”我脖子搖斷,“到今天才算記住林一的全名!

    一干人等,滿腦子黑線,林磔淌著兩陀眼淚,“那還林一林一的叫!

    臧關陌笑了兩聲,走過來坐我身邊,伸手敲我腦門,挺有節奏,我怒瞪,剛開口就被他截了,“別吵,想組合名,我思考!

    “有你這么思考的啊,名字想出來,我頭破血流!

    “這樣才有靈感。”

    活見鬼了。

    最終,組合名定為“海嘯,tsunami”。

    閭丘康的提議,大伙兒一個勁兒贊同,就覺得有那氣勢,我們站在風口浪尖,一個瞬間,席卷青春。

    簽了一年的約,這身賣的還不算太墮落。

    工作計劃由公司定,我們的任務當然是排練,sexy沖我挑釁,“焦旸,之前只是開胃菜,今后的訓練可更重,想清楚沒?”

    我訕笑,“頭兒,我的胃口被你養刁了,就愛找大果子吃。”

    靳蠡和林磔的家離公司都不遠,交通方便。

    我就不行了,非找個地方住,否則來回市區郊縣,就像農民伯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還加上一個沒窩的臧關陌。

    sexy扔給我倆一套鑰匙,公司安排的宿舍,十分鐘的路程,黃金地段的居住區。

    就差沒把我給美死,轉身想起閭丘康,拉著他問,“哎,你不是說畢業,得從學校宿舍退出來么,這會兒住哪?要不也安排間宿舍?”

    sexy看我一眼,“他住我那。”

    我接過閭丘康遞來的元寶,心想,這兩人,曲終時刻,要不粉身碎骨,要不相念相忘。

    *****

    公司給我們排了兩支歌,都是翻唱日韓的。這不稀奇,沒人愿意把好歌給初出茅廬的小孩兒。

    我們五個,成天忙著背詞背譜,和音,排舞。

    汗水灑了一地,累倒在地上,能看到練舞室的大鏡子里,反射出各自的臉,滿滿的笑意和期待。

    離開家,開始了獨立的生活。旭日東升的時候,鬧鐘響,嘈雜而機械,我一伸手,把它摁掉,腦袋縮回被窩,無恥的繼續死睡,三分鐘后,隔壁房里的鬧鐘再接再厲,不管,不聽,直到臧關陌滿頭亂發,臉色發黑的走進我的房間,狠狠往我身上壓。

    介紹一下,同居人。

    指天立誓,我倆的同居絕對純潔,一人一間屋。吃喝都在公司,除了排練還是排練,等到回屋時,基本上就是兩條死魚,想不純潔也沒力氣,我們固然年輕力壯,但畢竟不是野獸。

    當然了,話說回來,我是真他媽想野獸一回,親也親了吻也吻了,表達愛意也通過各種含蓄內斂的方式那什么什么了,再裝未免太騷。

    可發情這事兒,講究的是技術含量,講究的是兩廂情愿。你看人臧關陌,隔一扇門住著,硬是對我沒想法。我要開口說“哥,咱究竟哪天能上床”這種話,真是找挨打。

    郁悶。

    星期三,sexy大發善心,晚飯之后沒做安排,早早解散。

    沿路閑逛,華燈初上,車水馬龍。

    臧關陌跳著撂路邊的梧桐樹葉,“這個城市,我還真是越呆越習慣了。”

    我挺得意,搖著肩膀走路,這是做偶像的第一步,“可不,這兒有我在。”

    他笑起來,嘣我一個腦栗子,“你就自作多情吧你,”一伸手,拉我走進一小店。

    小店賣各種睡衣,老板是一中年阿姨,一開口就跟機關槍似的滔滔不絕,等我緩過神來,手上已經被她塞了兩套藍白格子睡衣。

    “這是干嗎,”臧關陌挺黑線的,“情侶睡衣啊!

    中年阿姨笑得很猥瑣,“兄弟睡衣,成不成?這料子好著呢,穿著舒服!

    我只想快點兒脫身,給了錢剛走,就被抓住,阿姨韌性十足,居然找出一頂同樣花色絕頂可笑的睡帽,“要買就配套,只剩這么一頂,你別處找都找不到!

    我邊掏錢邊看了一眼臧關陌。

    小子鬼叫鬼叫的,“焦焦你休想,我是死都不會戴的!!”

    德行,是買給你戴的么!

    回到屋,我把那睡帽的頂兒一剪底兒一縫,改成小背心,硬套在元寶身上,小東西“吱吱”直叫喚。

    然后把空調開的惡猛,橫豎公司付錢,犯不著我來心疼。

    臧關陌洗完澡一哆嗦,拿出那藍白格子睡衣穿上,元寶歪著腦袋看看他,又低頭瞅自己,“吱吱”,激動的扯扯格子小背心,眼珠子滾圓,很幸福的一蹬肥腿,跳到他肩上。

    我猛樂,“一家子一家子!

    臧關陌瞥我一眼,“你就光說,自個兒怎么不換!

    排練到深夜,是家常便飯,附加說明,通常我還得通宵補課。

    這和以前的基礎練習不同,除了共同動作之外,還有solo部分,很講究個人風格。

    我無法跟上臧關陌的華麗,也學不會閭丘康的靈巧,一次又一次,必須在絕對熟練的基礎上予以發揮。

    “焦焦,”臧關陌一推門,探進頭,“乖乖,真的還在練啊,別太拼。都兩點半了!

    “知道這么晚,你還不睡!蔽彝O聞幼,一甩頭,拿起礦水猛灌。

    他笑笑,走過來坐在床上,兩條長腿晃晃蕩蕩,“我失眠!

    “噗——”我噴了。

    “壓力太大!彼嫌不夠驚悚,再補一句。

    丫的臭小子學什么憤青,就他這實力也好意思在我面前說壓力大,真……真他媽爽,我莫名其妙就high—high—high起來,合轍沒人是神仙。

    焦焦,過來聊天。臭小子挺霸王的扔下這么一句,把我拉身邊躺著,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

    “你回美國干嗎。俊

    “不告訴你。”

    “心虛,會老情人了吧!”

    “神經病,我哪兒來的老情人。回去把家族財產辦一下。”

    “財、財產!…………有大、大鉆石吧?”

    “沒,不過夠買一個鉆礦!

    “哥。哥哥哥!”

    “滾邊兒去!

    “哼……就這事?沒順便和你家人共敘天倫?”

    “……我沒家人,我也不要!

    “你這話沒意思,不流行頹廢少年了!

    “別貧,我是真沒家人……我媽早死了……我爸……哈,有記憶開始就沒見過他!

    “臧關陌……我把元寶給你!

    “滾,我不要那只大老鼠!

    “……它是龍貓!

    “……我有你就夠了!

    “……啊,你說什么??。。?”

    “……”

    呼嚕大起,我直起身子,丫的臭小子真的睡死過去了,靠,什么失眠,吃了安眠藥都沒他睡得快。我一憋嘴,居然也睡意濃濃。

    兩個人共同生活,原來遠比瞬間萌生感情更為細致有趣,綿長悠遠。

    我知道了他刷完牙,從來不記得蓋上牙膏罐。知道了他每天早上一定得喝黑咖啡。知道了他的頭發多久會長長一個厘米。

    吃盒飯的時候,他替我回收青椒。畫一張閃閃發亮的金元寶,貼在我的房間門上。

    三更半夜排練完,我們一人一瓶啤酒,坐在陽臺,對著滿天星斗,唱海闊天空,唱光輝歲月,唱大地唱天空。——流星!看,是流星!許愿了啊,我要做有錢人!髂銈頭,飛機降落。

    也在趕著出門前,慌張的把囤積幾天的臭衣服一古腦兒的塞到洗衣機,回來后,赤橙黃綠青藍紫。——焦旸你這瘋子,彩色衣服能混合洗么!

    我們沒有深談感情,只在需要溫暖的時候,親一下對方的額頭。

    我不在乎臧關陌打算讓我等多久,我只知道,在沒給周黎明確的交代前,根本連等待的資格都沒有。

    我就算無恥,也得無恥的堂堂正正。

    Lajors是幾乎不去了。

    我承認,自己是一利益至上的人渣,于我,阿卡存在的價值就是保駕護航,如今和約簽了,我并不那么想見他,他身上有太多痕跡,提醒我臧關陌至今尚不肯攤開的過去。

    ****

    宣傳攻勢全面展開,公司接了幾個專場表演,我爸打來電話,說看見娛樂新聞里有我們驚鴻一瞥。

    我說不能吧。

    老頭兒激動地說怎么不能,我看得真真的,不過你小子也別得意,才三秒鐘,就那么一下子,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我更郁悶了,爸你先別慌給我背唐詩,三秒鐘的鏡頭都不可能,我們后天才上第一個節目,這會兒哪來新聞給你看。

    老頭兒懵了,那……你們這組合不是叫呼喊?

    閭丘康一聽,跳三丈高,沖著話筒對我爸吼,叔叔,海嘯!是海嘯!我起的名,沒呼喊什么事兒!

    初次上節目的前一天,公司給安排了豐盛的晚餐,sexy拿出一瓶上好的香檳,“小子們,這瓶好東西,我給你們留著,明天好好撒一下!

    大伙兒“轟”的高聲叫起來。

    應該是斗志昂揚的,我卻異常的喉干舌燥,胸腔里有一簇火,強烈而堅持的“突突”燃燒,回到宿舍,灌了整整一瓶礦水,也平靜不下來。

    我挺惱火,關上屋門捶自己腦袋,“焦旸看你這點出息,不就一個現場演出么!

    手機響,是豐隨的短消息,丫的臭小子自打被第一志愿的大學錄取后,就跟斷了線的風箏似的,到處旅游,聽說還為攜帶哪一房老婆同行而傷透腦筋,真他媽禽獸。

    禽獸說,焦旸,明天加油干,我趕不回來給你們打氣,別丟臉。

    我癟了癟嘴,回:怯場了,想撤。

    禽獸在那頭怒了,放屁,你搞清楚,你是因為我退出才被取的,誰不爭氣你都不準不爭氣。

    我一看這話,更是被澆了一盆冷水,靠,管我怎么努力,人都當我是狗屎運。

    寫了又刪,刪了又寫,沒想好回些什么,突然有電話進來,我一看,周黎。

    “喂,黎!

    “……嗯。”

    “我跟你說,明天那演出,我緊……”

    話沒說完,那丫頭居然開始抽噎,我一怔,識相的閉上嘴巴。

    心里有隱約的直覺,我等待著,不言語,周黎的哭聲漸漸響了起來,是真的傷心,好久,聽見她把聲音哭的破碎,結結巴巴地說,“焦旸……你……我撐不下去了……”

    我試著張嘴,卻說不出話,其實這些日子,誰也不是白癡,大致的事情總能猜出幾分,只不過,自己也心虛著,不敢核實,不敢求證,甚至,卑鄙的,放任發展。

    周黎說愛上網上的一個人,焦旸,我真的不是存心背叛你。你知道的,我不喜歡網聊,但那天,我也不知道中什么邪,居然掛著qq找資料。然后……就認識他,其實一開始,我沒想過會這樣,真的,焦旸你相信我,等我覺得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怎么都戒不了了。

    周黎一直在哭,我很木然的搖頭,“黎,別哭,我不好,是我不好。”

    那丫頭一聽,抽噎地更兇了,“我一直想,等你這陣子忙夠了,就回來,我們會按照原定計劃生活下去?墒恰墒,都不一樣了,什么都不一樣了。”

    “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一閉眼睛,有親人離散般的痛,“聽我說,去找他,告訴他你戒不了!

    “焦旸……”

    “你甩我!睌R下電話,我覺得自己真是卑鄙,周黎的改變,是人都能察覺,我不爭取,我沉默,我心里有個手,在推她出門。

    可今天,心卻空空的麻木,我冷笑起來,什么玩意兒,焦旸你得到個屁,“孬種!”在屋子中央怒吼滔滔,“孬種!孬種焦旸!孬種臧關陌!”

    ****

    次日,正式演出前,保姆車把我們送進錄制現場;瘖y,候場,彩排,調燈光,一連串的新鮮事兒,大伙兒興致勃勃,捂著心口互相打氣。

    我窩在角落里不動彈,化妝師是一女的,滿臉褶子,還硬讓我們喊她姐姐,我一瞅她那臉就想吐,心說姐姐你也太霹靂了。

    褶子姐姐老遠地拿著調色板過來,我死命搖頭,“我不撲粉,女人才干那事!

    褶子姐姐脾氣倒不錯,“放心吧,不濃的,如果丁點不修飾,鏡頭里一臉病態!

    “我就是有病!

    扔下一句,我撒腿躲到舞臺前方,閭丘康站在中央,滿臉笑意,沖底下比劃,我順著他的視線,看見sexy站在觀眾席上,認真地觀察,“小康,左邊側一點,沒錯,這樣鏡頭感好。你把你的solo作一下!

    閭丘康那叫乖,特聽話的跳了一段breaking,然后直起身,孩子般的獻寶模樣,跑到舞臺邊上,蹲下身,期待地看著sexy走近。

    sexy抓抓閭丘康的頭發,說著什么,小子歡歡喜喜地笑了起來,可能被夸了,一不沉穩就開始死相,不忘記指腿上的淤青,我沒有見過這樣的肖恩,他揉亂閭丘康的頭發,再小心地梳理整齊,擦去他的汗水,眼睛里,是滿滿的溫暖。

    sexy一抬頭,手指著舞臺上方的幕布,閭丘康順著仰視,雙手比劃成翅膀,作了個飛翔的姿勢,sexy大聲笑起來。

    真他媽嚇我一跳,我當他只會假笑呢。

    臧關陌跑來拽我的時候,我還驚魂未定著,那哥們倒好,直起嗓門跟賣菜似的,“焦焦,你衣服不換頭發不梳,到處亂跑干什么呢!

    我沒精打采的瞥他一眼,他當我拿勁,罵咧著“小樣兒,”用力捶了一下我腦門,見我還是沒爆炸,才懷疑的審視我,“你干嗎?”

    “緊張!

    “少來這套,誰不緊張啊。說實話!

    我心窩一熱,挺不要臉的抬眼,“那我可說了?”

    “等我撬你嘴啊。”他沒好氣地。

    ——和周黎分了,那五個字,幾乎沖開喉嚨,我卻只看見臧關陌一臉斗志,腳上顛著節拍,仿佛上戰場前的勇士,肆意昂揚,我笑了笑,搖頭,“等表演完再說。”

    他站在夢想的起跑線上,我不想在這當口讓他分心。

    這是最大的不同。

    我走上這個舞臺,是為了他。

    他走上這個舞臺,不是為了我。

    現場的演出效果,好的令人目瞪口呆。

    我們五個,帶股子豁出去的拼勁,臧關陌的rap把全場都給鎮了,我聽見臺邊的聚光師在嘀咕,“肖恩可真夠厲害,居然能找出這么強的孩子!

    “可不,你沒瞅見他那重視勁兒,聽說他當年因為心高氣盛被冷藏,估計這會兒圓夢呢!

    兩支舞終了,主持人贊不絕口,一看節目時間有余,挺關照的臨時安排了一個游戲環節給我們。

    要說這種綜藝節目,歸根源頭還從日本過來,就喜歡挖掘藝人在舞臺下的真實性情,可愛的冷俊的自然的?岬,本能反應沒法裝,對那票小女生的殺傷力極其恐怖。

    那主持人也是個悶騷派,特缺德的拿出一盒pocky,底下小女生瘋了似的尖叫,sexy苦笑著做ok的手勢,換我們五人滿頭黑線。

    太他媽不要臉了,這主持人心理扭曲呢吧,兩頭分吃pocky,明擺著讓我們表演曖昧,他一準指望兩男生嘴唇將貼未貼,一人情難自禁,一人理智掙扎,安的什么心哪。

    我心里才嘀咕沒兩句,就特哀痛的聽見自個兒被點了名,悲劇。

    悲劇的另一半,“臧關陌!敝鞒秩烁呗暫埃覀z表情復雜的站出隊列。

    臧關陌徑自叼了一頭POCKY,沖我勾小指頭,斜著眼睛,徹底的流氓勁,惹得底下驚叫一片。

    幸免于難的三個家伙幸災樂禍地笑著起哄,媽的,老子怕誰,我昂首走過去,把POCKY一吮,飛快地“嘎嚓嘎嚓”咬過去。

    全場驚爆,閭丘康和林磔夸張地捶著肚子直笑,我像鋼鐵戰士,一路猛咬,臧關陌整張臉都抽筋了,本能地往后退,嘴一松,“輸!”主持人笑著舉起我手,我洋洋得意,鼻孔朝天。

    ****

    首次登臺,好評如潮。

    SEXY在攝影棚外等我們,手上舉著那瓶香檳,“小子們,干得不錯,我說話算話,今晚敞開了喝,一瓶不夠我們再買,多貴都成!

    大伙兒先是靜默,然后“嗷嗷”的,五頭小狼,脫去上衣,白色的舞臺裝,在天空,飄飄灑灑。

    我們走在大路上。

    去LAJORS,是我的提議,有熟人,萬一喝高了也不怕闖禍。

    臧關陌瞥我一眼,沒說話。

    推開那扇雕著暗花的大黑門,昏暗燈光,紅男綠女,還是那片木地板,還是那個吧臺,卻沒有看見阿卡。

    小酒?粗,挺詫異的說,“阿卡?他幾星期前就不干了,你不知道?”

    我哪兒知道啊,回頭一瞪,臧關陌聳肩,那人,流浪慣了,一個地方沒了新鮮感,他就別處溜達去了,不是故意瞞你,以為你沒興趣知道。

    我說我真心痛。

    小酒保挺感動,“你跟阿卡哥感情這么深啊!

    我說我真心痛,以后不能打折了。

    六個人找了角落的位置,香檳一定得撒,靳蠡那陰人亢奮到莫名其妙,拿了數碼相機,見誰都拍。

    幾杯酒下肚,聊著天,叫了些小食,端上桌時,附送真心話大冒險游戲的拼圖。

    游戲規則大伙兒都明白得很,也就不羅嗦了。

    沒一會兒——

    “靠!”靳蠡扔下大冒險的抽簽牌,“這誰想的,太他媽缺德了!

    “有言在先的啊,玩就得玩得起!蔽壹に。

    靳蠡無奈的翻個白眼,咳了兩嗓子,站起身,走到帳臺,兇巴巴的一捶桌子,沖著服務生怒吼,“老子今晚就是不付錢!”

    那服務生抬頭看他一眼,哼哼笑兩聲,一拍手掌,柜臺后走出一男人,滿臉橫肉,身高超過一米九,一捏拳頭,“咔嗒咔噠”響,靳蠡滿頭汗,特窩囊的賠笑,誤會誤會,我那什么……大冒險。

    走回來,被我們一頓拳打腳踢。

    輪到SEXY說真心話,逼問者是左手邊的閭丘康,林磔起哄著嚷,“小康,問頭兒,他幾歲破身。”

    “頭兒準不記得了,太早。”臧關陌笑嘻嘻的說。

    閭丘康手背支著下巴,臉擱著酒瓶,呼呼直樂,林磔嗓門大,“快,頭兒,招認吧,你幾歲破的身?”

    “想聽?可以……”SEXY陰陰的笑,“等著被開除吧!

    “頭兒你萬壽無疆,功德無量。”林磔一抹汗,又是個沒出息的。

    大冒險的游戲牌越抽越少,臧關陌被罰去問鄰桌的女生借口紅,回來時襯衣上留著那女生用口紅寫的手機號,風騷無限。

    最后一張,被我抓起來,打開一看,“學今天節目上,吃POCKY.”

    大伙兒起哄的笑起來,“說吧,焦旸,這次想非禮誰!

    我傲慢的環著手臂,一圈圈掃視,靳蠡那陰人鬼使神差的舉著雙手跳起來,“我來玩!

    靠,你什么東西。我心里暗罵。

    要說靳蠡那人也是賤,之前一貫用眼角蔑視我,可自打我不卑不亢的噎了他幾次之后,他反而客氣起來。

    幾杯酒下肚,大伙兒興致激昂,打著節拍吆喝,含起POCKY,我沖靳蠡眨眼,那陰人挺害臊的笑起來,林磔就愛看熱鬧,夸張的捧心狀,“上了上了!”

    “反了反了!”臧關陌喝高了,臉紅脖子粗的。

    “干嘛干嘛!遍偳鹂灯鸷宓锰饋,一腳踩上sexy的意大利小牛皮鞋。

    “我的我的!标瓣P陌狠狠沖我一撲,奪下那根pocky,惡霸地吃了。

    ****

    喝足了鬧夠了,sexy開了大奔來,其余那幾個搭車。

    我和臧關陌攔出租回宿舍,周末晚上,地段又熱鬧,很難叫到車,我倆分站在馬路兩邊,元寶在我肩膀上,草裙舞跳了好幾遍,路過的出租車減速看的不少,卻沒一輛空車,十幾分鐘過去,我耐心盡失,火氣“噌噌”的上升。

    好容易對面來一輛空車,臧關陌老遠就眼尖的伸手招呼,我高興地往那邊跑。

    就在那一秒之間,臧關陌后頭,一個男子,跟著招手,甚至跑起來,人如果要卑鄙,那是絕頂無恥的,明搶啊,我趕到時,雙方恰恰同時打開車門。

    那廝霸在后排座位上,先聲奪人,“你們要不要臉,我先叫的車!

    我扒著車門,拳頭捏的嘎拉響,媽的,老子心事憋一天了,正愁沒人修理,“你出來,垃圾!”

    那垃圾是個孬種,嘴上厲害,屁股壓根不敢挪動,“憑什么我出來!你說話放干凈些!”

    “你也配聽干凈話?”臧關陌冷笑。

    司機一看事態僵持,唯唯諾諾的問,“你們各自去哪兒。空l近的話,再等一輛……嘿嘿,也不急!

    ——意思很明顯,誰路遠,車費高,他載誰。

    “靠,”臧關陌一聽這話,火了,“有職業道德么你!”

    而后嘲諷的笑起來,“也好,”拿出三四張百元大鈔,我一看,急了,臭少爺脾氣,死也改不掉,擺譜,擺譜,憑什么便宜那司機。

    伸手攔臧關陌,一閃神,那搶車的爺們居然來陰的,趁我不防備,狠狠踹過一腳,他明我暗,就聽見一聲“咔搭”,連痛都沒來得及叫,膝蓋軟軟的一折,我整個人,丟臉的跪倒在地。

    本能地,掌心撐地,路面的石子凜凜劃開皮膚,不是大事,喊痛太過窩囊,我扯緊了喉嚨吸氣,胃部迅速燃燒,“垃圾”,低喃著,非揍他不可。

    下一秒,視線九十度旋轉,藏關陌伸手插在我的腋下,用力把我架起來,往人行道上一推,我站穩,只看見他迅速的,猶如一頭獵豹,無聲無息,兇猛而極度危險,一腳踢在車上,彎下腰,用力從車門里扯出那陀垃圾。

    我看不清臧關陌的表情,但他周身燒開烈焰般的憤怒,那爺們估計嚇傻了,整條腿都在抖,“好說,好說,我不是故意的!

    臧關陌一聲不吭,冷酷的抿著嘴角,司機瞅事情鬧大,一踩油門,溜了。

    “大哥,大哥,我真不是故意,我以為他會躲開,”那垃圾伸手作揖,熊樣的很,“我道歉,我給你們哥倆道歉!

    臧關陌側過臉看我,我沖他一笑,他嘴角下彎,“你那張糞嘴里吐什么字,我兄弟不稀罕!

    說完,松開力道,攤開雙手往后退,那坨垃圾松口氣,還沒驚喜完,我早等著了,笑成黃鼠狼,卯準他,狠狠一拳頭。

    ***

    “就不該叫出租,”我挺悠閑的,“這條路其實不長!

    “不長!”臧關陌沒好氣,“那你怎么不背我啊!”

    “哥,你說你這人,幾時變這么小氣,我被人踹那么狠,如果能走路,我哪會讓你勞累!辨移ばδ。

    “誰知道你真的假的,一肚子壞水,”藏關陌不服氣的嘀咕著,手上卻挺用勁,把我背的穩穩當當!敖菇鼓銐虮康,居然就傻怵在那兒等被踹,平時不挺機靈的人精么,不成,有空我非好好訓練你!

    “那是我看你干蠢事,急了!蔽肄q解。

    “錢,就是那幾張錢,”他不屑地哼哼,“我看你幾時有比對錢看得更重的!

    “……有啊,”我輕聲說,下巴擱在他肩上,手臂攏緊。“有的!

    又沒下死勁勒他,他倒不做聲了。

    沉默地走了會兒,我用巴掌敲他臉,“問你哎!

    “不準問。”

    “?”我炸了,“為啥!

    “知道你要問什么,怕酸!彼欀亲。

    我敲他腦門,“說真的,剛看我被人踹,啥感覺?”

    “那雙鞋不錯。”他壓根不說人話,還挺認真。

    “……你他媽一鐵人。”

    他笑起來,抓著我的手,指自己心口,“這兒,麻了一下!

    這下換我不做聲了。

    回到宿舍,沖了澡,清清爽爽的,我閉上眼睛擦頭發,錄影棚里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歡呼就響在耳邊,身體里燃燒起烈火,肢體不由得想要舞動。

    我生平第一次,如此生切的感受到,舞臺的魅力,表演的張狂。

    汗水是一枚勛章,閃閃發亮。

    深吸口氣,胸膛的悸動一時半會還真難壓,撥通連冬那廝的電話,一股腦兒的沖他說,帶著不自禁的炫耀。

    那小子起先聽得津津有味,滿是向往,時間一長,聽我翻來覆去就是自夸,不樂意了,“焦旸,我忙著呢!

    “是不是兄弟?”從來就聽說爬上高枝的那個不識舊友,怎么擱我身上都是反的。

    “是,”連冬敷衍地,“那你也不能不顧嫂子,對吧,她準比我高興,指不定等你電話到現在呢!

    掛上電話,我找出周黎的號,看著那一連串數字,發了半天呆,想起從前,我考試,我作弊,我抄作業,我被老師告狀,身邊總有周黎,她笑著,在我的掌心畫圖,沒事,焦旸。

    那么多年,她在我成長的軌跡里,一個圓,兩個圓,步履清晰,如影相隨。

    我心里說不出的難過,和家人分開,有誰能不難過么。

    而最可笑的是,當我看清楚,對周黎的,不是愛情,卻還找到一個借口來掩飾自己的窩囊。

    “什么鬼天,熱死人了!

    火是燒在自己心口上的,一抓頭發,我敲開臧關陌的房門。

    映入眼簾的,是洋鬼子“嘿咻嘿咻”作俯臥撐的場面,我滿頭黑線,懷疑他吃了千年人參,“哥們你也太猛了!

    他笑著,站起來甩甩手,走進一看,臉上也是疲態,但眼睛,璀璨如星。

    我心口一窒,仿佛看見初次見面的那個人,試場門外,沉浸在自己的靈魂深處,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神采奕奕。

    這是他的世界。

    我笑起來,“和周黎分了”五個字,就卡在喉嚨口,生生吞下。

    這是我的事,與他無關。

    他愛不愛我,是他的事。我等不等他,是我的事。

    任何誰,都沒有資格拿兩人之外的改變作為愛的籌碼和談資。

    “怎么了?”他關窗,開空調,踢踢我的腳尖。

    “想和你一塊兒睡,今天!蔽姨ь^看他,很不正經地飛了個媚眼。

    那晚上,我們頭挨著頭,看窗縫泄入的月光。

    一樹練白,照耀開倆人濃密的黑發。

    我側頭,看臧關陌漂亮的側面,“哥,你今天的表演,很棒。”

    他輕笑著,“下次會更棒!

    “你很高興吧!闭婧,我說。

    “你呢,高不高興?”

    “你高興,我就高興!蔽也患偎妓。

    臧關陌一愣,伸開手臂,攏著我的肩,我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呼吸。

    “焦焦,你為什么不早點出現,在我能毫不猶豫相信愛的年紀!

    我有些煩,這小子不就過去被聲稱愛自己的人背叛么,有必要扭曲成這樣啊,想太多了他,真煩。

    不過沒事,我有時間跟他耗。

    “你別他媽玩傷痕青春,我這會兒出現嫌晚?拉倒吧,你不敢相信愛了是不是,成,老子沒那么低賤來求你,你愛信不信!蔽抑焊邭鈸P的宣布,臨了加上一句,“你他媽不信也得信!

    那晚,我們如同兩個孩子,擁抱著,溫暖,僅此而已。

    沉沉睡去。

    我知道了他在熟睡后,左手會搭著耳朵。

    也在半夜三更被他的詛咒吵醒,發現自個兒的霹靂神腿,能把身邊人生生踢下床。

    我做了夢。

    夢里面,我踏在他的腳步上,一步一步,往前走,足印重合。

    臧關陌回頭說,焦焦,你看我們走的對不對,別找錯了。

    我說沒關系,我不在乎走去哪兒,我只在乎和你在同一條單行道上。

    就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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