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子悠很識相地溜到后頭客房求牛穗兒收容,今夜誰也別打擾這對夫妻的好。
驀地,紀曉笙聽到長長抽息,一如他的惋惜毫無保留傳來,她的難過也全數爆發?床磺,她很痛很痛,撕心裂肺。但她只要疼一個晚上,只可以疼一個晚上,與他一起疼痛一晚后,她要如常到春曉閣,如常與他爭論用料要下本,繼續令他費心,迫他無奈,誘他擁抱,惹他濃情。
第10章(2)
夫人眼睛無法完全復明的消息安靜傳遍金虎園,以悠然著稱的園子彌漫哀肅,草木亭臺盡是凋敗零落。這年的冬,很寒。
那夜過后,紀曉笙像沒事般與下人嬉鬧,笑容未減反增,天天與南若臨一同到春曉閣。照例,送她到春曉閣后,南若臨上半天待在錢莊,過午才會再到鋪里。
牛穗兒打聽清楚,又躊躇了好些時日,算準時間來找她時,只她一人。
“是穗兒?”紀曉笙巧笑!跋惹皼]細聽,但你的腳步聲的確與常人不同呢,果真還沒好全?”
牛穗兒繃著臉!澳阒牢疫會疼就該心里有底了,那個庸醫捕了十年的魚也沒什么了不起!
“話雖這么說,盧大夫是為你才要抓魚吧?”紅影兒的方向哼了哼,她只當默認!澳阒朗菫槭裁磫?”
“他自己多事!以為我被爹弄傷是他的錯。那時他也不過十二歲,讓他師父寄留我家,哪會懂得要防備爹的狂癥!
“十二歲……盧大夫現年二十二,追了那魚十年,所以是自事發起便開始捕魚?他對你還真是關愛有加呢。”
“你——你別學著那庸醫胡言亂語些妖魔鬼怪東西!”
紀曉笙哈哈笑。在害羞,絕對是害羞,這丫頭也太可愛了!八雰豪,盧大夫人還不錯,你仔細看他,他不是鬧你玩的!
“你別說!我不聽!”捂耳高嚷,惹得掌柜沖上來瞧。
“夫人!夫人沒事兒嗎?”要是出事,他拿什么老命賠東家!
“我沒事兒,與牛姑娘說話呢,是牛姑娘被蟲嚇到了!
“蟲?”春曉閣哪來的蟲?“咳,需不需要小的來抓?”
“呵呵,那蟲飛了,秦掌柜請去忙吧!边真像怕蟲似的一點兒也不能提盧大夫呢。等掌柜腳步聲去了,才又徐道:“穗兒啦,你做的木雕,到底是雞還是鴿子?雖然盧……嗯,有人告訴我那是大鷹!
“你、你不要就扔了!我也是做著玩,可沒想過要弄得像你的捏面那般精巧!
“喔,是想做得像我那般精巧呀?可我是天賦異秉,尋常人難學呢!”不少人都這么說,她就暫且拿來用!八阅,你做自己能做的就好,開心過活,順便把我不能玩的份兒也玩去!
“你——”牛穗兒頓住,往門口睞,秦掌柜方才沒掩好的門留下縫隙,從那三分面容看來,是——
牛穗兒猶疑。
記得這女人耳力好,她到底是說給她聽,還是給門后那人聽?
“穗兒啊,”還在碎碎念:“這事我只告訴你。其實呢,我也是有很多遺憾的。雖然看不見后,握在手里的東西一樣也沒少,但很辛苦呢!學捏面啊、記住家里東西位置啊,還要時刻費神聽周遭動靜,這些都很累,但是累著累著,也習慣了。雖然現在眼睛是好了些,但畢竟比不上你,所以你要好好把握啊!
“你說了這串,只是要我好好過日子?”她已經在努力了。
“是啊,要不還有什么?”
牛穗兒往后頭一瞧,那人影已不見。再回頭,紀曉笙笑得純潔無瑕,哪像有半分算計。
是夜。
紀曉笙翻過身子,被窩右側涼涼的。
她起身,憑淺薄目力與記憶走到門邊,剛開門,紅玉便跌進來。
“唔……夫、夫人?”睡眼惺忪!胺蛉艘裁礀|西嗎?”
“爺要你來守門嗎?什么時候?”
“約莫四更時候吧,二少爺敲門要我過來……呵……”
“你辛苦些帶我去找爺,然后就去睡吧!
“啊!奔t玉揉眼應承,卻因為南若臨也沒交代去哪,只得帶紀曉笙在宅院里不停走繞尋人!罢业搅!夫人,二少爺在八角亭下頭!
“他在干么?”夜里黑,她瞧不清的。
“二少爺負手站著,背對咱們,大概是在看月亮吧!
紀曉笙要紅玉安靜領她到南若臨身后十尺,便讓人回去歇息。
他還是發覺了,轉過身,替她把身上氅衣攏緊。
“天冷,出來做什么?”
“晚了,你不睡又做什么?”捧起他手,臉偎去!昂脹觯愦嗑昧?”
他只是任她磨蹭,拇指輕撫過粉頰。“回去再睡吧,晚了不歇怎成!
搖搖頭,撲進他懷里,悶聲:“哥哥,這條路,我想走的時候你比我更認真走,現在我放下了,你也該放下了!
他一震,嘶啞道:“曉笙中午不是這么說的!
“你偷聽了什么?”
“你想讓我聽什么,便聽了什么!彼桓市,一如他的不甘,但她的更多、更深。
她笑!拔揖陀X得門那邊有影子嘛,果然沒弄錯。那些話我一直放心頭,不早些跟你說,是怕你會更拚命,但我應該是陪著你,而不是拖累你的人。現在才跟你說,是因為我覺得該接受了,想讓你也松開自己。”
“曉笙,你是我的妻。”
“我知道。而這個妻,希望她丈夫能過得開心。我就算只能看見一些,也還是能開心;但如果你也放過自己,我的開心會更多。我看不見,與你無關,不是你沒顧好我,而是事情本會至此。所以放下吧,專意陪我就好,只想這一件事就好,答應我?嗯?”
他彎唇,低聲道:“曉笙希望的,我都會做到!
“那么從今往后,你心里的愧疚會消失,全改填滿對我的喜愛?”
他掩嘴!翱揉牛呀洕M了十成十,你就這么貪心,非要滿過頂?”
“是啦,我貪多,不嫌少的。”她笑,比星月還要璀璨完滿,像擁有所有,無所遺憾。
他微瞇眸,清楚看見她此刻的安適開懷。
一直以來透徹明白,卻給忽略了……他就是她的幸福,唯有他過得好,她才會也過得好。為自己,也是在令她快活,他的思計該再長遠些。
盧子悠照例醫完不久留,但牛穗兒黏著紀曉笙,不愿離開金虎園,天天指罵他留下無用何妨歸去,他想走走不得,想留留不得,只得捧著診金在清鹿巷尾租屋住下,這事南若臨夫婦皆知。
某夜,紀曉笙躺在榻上,只覺身側丈夫不對勁,似乎一直看著她,徹夜未寐。
翌日一早,南若臨說有事找盧大夫去。
“哥哥還不放棄?”好不容易事情底定,都斷藥了,還要執著啊?
“你上回來癸水,是兩個月前吧?”
“嗯?”她愣愣,緩緩才悟懂,喜意溫暖漫開!拔、我有孕了?”
“這不能確知。”往秀額落吻,出門請大夫去。
屋前,盧子悠不情愿地迎客。
“咳,我可沒地方能為南二爺與夫人效勞了喔!
“盧大夫客氣了!蹦先襞R在他租住處坐下,飲了口茶,稍稍蹙眉。
索性也不喝了,萬般矜重道:“內人似乎有孕,我想請盧大夫駐府!
“噗——啊!真對不住!”人家才剛擱茶,他又全數喂回去啦!
南若臨泰若抹臉!啊蠓驗閮热思灏蔡ニ帟r,請千萬別犯這種錯誤。”
“是、是,我拉著穗兒一道煎,穗兒可挺識藥性,對你家曉笙……不不不,是你家夫人、你家夫人……總之穗兒仰慕她,絕對會為尊夫人盯緊我的!南二爺大可放心!盡管放心!哈哈!”又可以回去啦!這回穗兒可沒法兒趕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