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說。”溫睇,拉她手到自己面上!皝,你不是能在心里畫圖嗎?你畫,我想瞧你怎么畫我。以后天天畫,就能牢牢記住,連我長多少胡渣子你都能知道!
“我可沒那么厲害。再說了,圖在我心里面,你看不見,我看不見,兩相無對證,誰知道是畫丑了還是畫歪了……”
“你想我,怎可能把我畫丑。”
她一滯,鼻頭好酸。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知道她想他,知道她覺得他模糊,知道她不安,怕要忘卻他。
她看不見,但他摸透了她的心,透徹看著她。不必她去見,他會費心讓他的身影踏實難抹。
第9章(1)
牛穗兒一人坐在溪邊,手里折枝蘆葦,百無聊賴地打水。
紀曉笙讓紅玉扶過去,盡量和顏悅色。“穗兒在賞魚呀?”
“是或不是你都看不見,問干么?”
紀曉笙臉皮抽了抽,很想把持住長她幾歲、為人妻該有的端莊賢淑。
“一個人看魚不無聊么?我陪你看吧!紅玉,看穗兒坐啦,給我找個離她近的位子!
“是,這在溪邊,夫人小心!弊屑氉⒁饧o曉笙腳下。
牛穗兒沒好氣。“何必?你看不見,怎么陪我看魚?哪些事不適合瞎子做,還用我說嗎?”
“唉呀,我可不知道有啥是我不能碰、不能玩的呢!
“真會逞口舌!走路都要人扶還敢說大話!”
“呵,可我這盲眼人會畫畫兒呢。昨夜就畫了我相公一晚上,畫得很好了!
牛穗兒臉色發青,打死不信。他們夫妻都有問題!腦子壞之類的癥頭。
“咳嗯,除了這個,我還會捏面,塑成首飾的模樣讓人照著打造。京里一間珠寶鋪的款樣就全是我想出來的。春曉閣,有沒有聽過?”
“春……”訝聲,不可思議地看她,旋又硬氣道:“這是山里,哪來京里店鋪的消息,憑你一人胡說我就要信么?”
“我就知道你不信。紅玉,把前幾天我在車上塑的捏面拿給穗兒瞧瞧!
“欽!
紅玉真去取來,木盒一打開,便是各式首飾樣型的捏面。
“是春曉閣的沒錯……所以……還真是瞎子做的?”
“嘿嘿,穗兒好像挺熟春曉閣的東西?我就知道我家相公經營鋪子的能力,能讓每個姑娘都聽過春曉閣。”
“你……你……這哪可能!”憑什么她能擺脫殘疾,她卻再努力都是困獸?
見紀曉笙笑容怡悅,莫名的煩!
“啊,做什么你?”紅玉驚呼,木盒已被搶過。
啪!穗兒摔高一摔,木盒碎裂,捏面也散毀。
“你、你這壞丫頭!這是夫人辛苦十來天,重復塑到滿意要送回京的!大伙都眼巴巴等著新款式,你——”
“沒關系,我再塑就是。重要的是穗兒相信了吧?若還不信,可看我怎么捏面,你也可以學著玩,如何?”
“你到底來做什么?炫耀?還是羞辱我?”
“只是告訴你也有倔強的瞎子啊。能使得上力的地方,只要你肯就能找到,不是嗎?”
牛穗兒花容月貌挨打似地難看。
“曉笙,別坐水邊,要受了寒可不好!蹦先襞R撩袍越過草叢走來,見地上物事盡壞,眉微揚。
牛穗兒心驚,但見南若臨和顏收拾,毫不過問,也無不快,倒是看見紀曉笙裙擺濕濡時,輕敲了妻子額頭一記。
“你刻意踩水?”
“嘿嘿,我是替哥哥找借口寵我!
南若臨轉過身,讓紀曉笙兩臂環肩,把人背起。
“內人若惹姑娘不快,請姑娘多包涵,她并無惡意。”
牛穗兒直覺點頭。幾日相處下來,才發覺這人看似溫淡,其實如海能容,威而不猛,很自然就會令人臣服……她先前真是朝大鵬鳥扔石子還不知。
小室里,南若臨屈膝為某人脫鞋。
“要我服侍不必把腳浸在溪里,萬一下回石子滑,跌落水了怎辦?”
她喜孜孜!案绺缗芸煨┎痪湍芫任伊?”
“……太麻煩。”
“嗯?你真不幫我?”
“何必費力氣!眱墒挚圩∷龜R在床沿的皓腕!巴@般牢牢綁住,從此不出問題,比慣壞你要好!
“哈哈,哥哥既然舍得,我也不是不能商量,不過我要個男寵作陪。”
大話才落,某人的手便沿著她唇往下畫,已半采入襟口,她玉膚不禁泛起細細疙瘩。
“曉笙,我從以前就發現,你在某些地方特別容易逞強,偶爾逞強得我看了心痛不舍,偶爾……嗯,則是另添笑料。”
她柳眉微顰,抬起細白腳丫,由下往上挑,依觸過布料感覺,踩在他胸膛,腳趾頭曲曲張張。“嘿嘿,我們可以看看,誰才是誰的笑料!
南若臨一哂,拖住不乖腳板,力道輕柔地擰布拭凈。
“你找牛穗兒,是想讓她改改脾氣?”
“既然要請牛老幫忙,替他做點事也是應該的。再說有爹娘在世很難得啊,若像我,長輩突然歸天,那就真只能難過了,穗兒應該懂得珍惜!
“你刻意費心,她會懂的。”
“是嗎?”呵呵嬌笑,卻被摟住,像再緊也不夠似地深濃不舍。
她感受到他的憐疼了,所以即便想喘口氣也不掙扎,反而加深這個擁抱。
一個月后。
盧大夫果然來了。盛名在外,卻是個玩世不恭、二十一歲的年輕男人。
“嘖嘖,夫人這病啦,難救!
感覺身旁的人一僵,她在桌下勾住他手,即刻便被反握攬緊。
比她還懸著心啦!她輕輕笑,道:“見光的可能有多少,請大夫直說!
“啊,不多!惫锹德档爻颍荒且荒橂y受的是丈夫,眼肓的妻子倒像個沒事人,這對夫妻是反了吧?
“不多就是有的意思,多謝大夫!
“呃……”盧子悠一愣。“這不多是指很少啦,夫人。”萬一有不當期望,屆時太失望,倒霉的是他。要指正!要指正!
“喔!奔o曉笙隨意應一聲,還是笑得讓大夫很怕。
南若臨已振作。“盧大夫打算如何處方?”
“噫,這個……”搔頭,痞笑,一副絨褲無能樣!澳銈儠遗@,又知道要等我,就是聽說了我們湊在一起挺行;不過這挺行嘛,得要時間鉆研。我斷診完,還要研究牛老栽植的藥草,慢慢試出對夫人眼睛有效的方子,只是……咳咳,依我淺薄經驗,像夫人這樣完全失明還能救回來的,沒有。所以……如果兩個月后還沒成效,請兩位高抬貴手放我下山,給小的留個地址兒,要有啥法子,我會自己送上門,這樣可否?”
“……盧大夫,你是常被人追嗎?”
盧子悠一愣,哈哈笑開。“夫人真懂我!就是碰多了放不下的病人,有幾回入了人家宅院,偷偷摸摸逃出來又被綁回去,嚇都嚇死我,現下看診前才會多留條退路!彼,為了他自己,還是多說幾句好了。
“人各有命嘛,行醫的不是大羅神仙,干這行的老被當無所不能,著實困擾!其實我與牛老都沒有仙丹妙藥,至于那妙手回春更是沒有啦,所以……咳咳,不必執著啊!
她笑!按蠓蜻@么怕事,還是別懸壺的好,要不遇上我相公這類人,心比石堅,那可辛苦了!
“是、是,所以請夫人……咳,勸勸你家老爺,放手是德,放手是德啊!
南若臨毅容幾分尷尬。“大夫盡力即可!
“呵呵呵,大家起先都是這樣說啊……”盧子悠干笑,看診完,下午便開始跛娃兒跛娃兒地叫,追在牛穗兒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