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我的愛情嗎?”想想再次低聲呢喃,一遍遍的詢問已經讓她的喉嚨疼痛沙啞。
東東緊緊摟著想想,輕拍著她的背,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安慰的話,而所有罵人的話更已經在心里咒罵了上千上萬回。
該死!魔鬼!可惡!殺千刀的!
尹強這個衣冠禽獸,竟敢這樣對待想想!
東東只要一想到她匆匆忙忙趕到尹強門前時,想想臉上帶著傷且衣衫不整地抱著皮包歪坐在地上等待援助的畫面,她就恨得咬牙切齒。
要不是怕驚動其他住戶讓想想難堪,她真想一腳踹開尹強的大門,狠狠踢他兩腳。
男人怎么可以倚仗先天的氣力出手打女人?
當時她只是單純為尹強打傷想想而動怒,后來想想斷斷續續說出事情的經過,東東簡直氣得快暈厥,她萬萬沒想到真有這種性癖的男人存在,更不能接受的是,居然讓想想遇上了……
“什么一心一意、此情不逾?騙子!騙子!”東東惡狠狠瞪著想想床頭柜上裝滿干燥花瓣的瓶瓶罐罐,仿佛透過這樣的瞪視可以將尹強干刀萬剮。
想想聽見東東的咒罵,渾身一僵,霍地掙脫東東的懷抱,發狂地打開床頭柜上的玻璃瓶,將花瓶里的干燥花用力往空中一灑;然后,她又奔到梳妝臺前,狠狠撕扯另一束干燥花。不一會兒,臥室內所有尹強送的花束已經尸橫遍野。
想想努力張開哭紅的雙眼,看著一地殘破的“諾言”,凄涼地笑了……
“天長地久?愛我久久?相伴永久?去他的承諾!”想想大喊,終于忍不住掩面放聲大哭。
東東心酸地看著想想盡情發泄,等到她筋疲力竭癱坐在花海中,東東立即走向想想,再度緊緊摟住她惟一的妹妹。
想想哭了好久,直到東向的窗戶透進微弱的亮光,晨曦緩緩篩入屋內,想想抖動的肩頭才慢慢平靜。抽噎了幾聲之后,她用干澀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男人的承諾算什么?都是手段,只是手段罷了……”
唉!東東原本復雜的思緒更見紛亂,只能抓住想想這句哀傷的控訴:男人的承諾算什么?
滿室浮動的芬芳嗅不見浪漫,聞來只是更覺心酸,東東眼眶也紅了,眼淚呼應紛飛的思緒,無法抑壓地漣汩汩落下,為想想的遭遇,也因為想起陶永哲和他對杜凝恩那個備受折磨的承諾。
男人的承諾算什么?為什么陶永哲的承諾偏偏又那么重?
陶永哲調開注視著大樓的視線,仰首望天。晴空一輪明月,映照出他凝重的神唐。
他不覺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眼光落在手里的信封上,白凈的信封反射月華,清楚照出“嚴東東”三個字。他的指頭不自覺地輕捻信封,隔著薄薄的紙撫摸二葉松的輪廓。
二葉松啊……
當愛來時,請不要送我玫瑰,玫瑰凋落的花瓣讓人無法承受;請送我二葉松,當激情過去,你我仍相偎,隨風而舞落。
自從昨天從網路上搜尋到這首短詩,他終于明白東東為什么會送他二葉松。
“當激情過去,你我仍相偎……”陶永哲不覺喃喃自語,然后搖頭苦笑,從鼻間逸出的氣息充滿無奈。
怎能不感到無奈?
對他來說,有愛人相隨,已經是今生不能希冀的奢侈美夢。他的包袱太重,怎能接受東東的二葉松?只是決定送還它,人來到這里,心頭卻異常沉重,好似要割舍掉心上的一塊肉,那么依戀不舍,因而讓他在樓下躊躇。
他再深吸一口氣,不自覺握緊信封,指關節滑動著……
“還是面對現實吧!”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才舉步,卻瞧見東東從巷口踱來。
東東看來無精打采的,低頭信步走來。距離拉近后,更清楚看出她的雙眼浮腫,似乎疲倦至極,而飄忽的眼神輕易地泄漏了她的滿懷心事。
陶永哲下意識地將拿著信封的手背到身后。
東東直到看見地上投射的人影才喚回注意力,她抬起頭來,不期然地和陶永哲的眼神交接,瞬間,她的雙眸閃過驚訝,然后轉成放心的凝視。在汪洋中泅泳已久的她,終于找到可供暫憩的浮木。
東東的嘴癟了癟,輕輕咬住下唇,一步一步慢慢走向他……
看著東東的表情,陶永哲以為下一秒她的眼淚就要奪眶而出,但是沒有。東東已經來到他的面前,距離之近幾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體溫,她仰著頭,眼神一瞬也不瞬地凝著他。
“怎了?”他低聲問。
沒想到這一問,竟逼出了東東的兩聲抽噎,繼而“哇”地一聲嚎啕大哭,她像攀住浮木般撲向他的懷里,死命地抱緊他,手上提著的食物透出熱度熨燙著他的后背,熱流就從這一點快速蔓延他的全身,讓他的臉忽地熱得發燙,仿佛白煙就要從頭頂冒出。
“喂——”陶永哲渾身不自在,卻又不忍心推開痛哭的東東,只好輕拍她的肩頭,“到底怎么了?”從來沒見過她這樣失聲痛哭。
不問還好,一問東東更是放聲大哭,驚天動地的,弄得陶永哲開始手足無措,只能一手猛拍她的肩頭,一手無意識地搔起頭,卻因為拿著信封,將信封和頭發摩擦得彳彳作響。
“東東……快別哭了!”萬一驚擾到鄰居的話,搞不好人家還會以為他對她怎樣了。
果然!兩邊的住宅紛紛探出一顆顆頭顱,頻頻往他們這邊探望。
陶永哲無計可施,只好拉著東東的手,像牽著小孩般引她進入大樓。
“看你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到底發生什么事了?”他問。
“想想……想想……”東東抽抽搭搭的。
“想什么?”不解!
“想想……是我最親愛的妹妹……”
原來想想是人名!八趺戳?”
“她被欺負了……”想到想想被尹強那渾球踏蹋,東東的啜泣聲又轉強。
“被欺負?”陶永哲一聽立即攢起眉頭,“要說說是什么狀況嗎?”看她哭成這樣,事情一定很嚴重,她們姐妹倆一定非常需要幫助。
“糟糕!”誰知東東答非所問,像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不但瞬間止住了抽噎,表情也倏地嚴肅起來,“想想還等著我回去陪她呢!她心情糟透了……”說罷,她舉舉手上的食物:“我要先回去了,不喂她吃些東西不行!
陶永哲沉默了一會兒,然后點了點頭!叭绻枰业膸椭f不要客氣!
感受到陶永哲的關切,東東眼眶又熱了,她趕緊吸吸鼻子,伸出手抹了抹未干的淚水,“我看來還好吧?”她不想讓想想看出她哭過了,脆弱的想想還要倚靠她的支撐和幫助呢!
“唔……”陶永哲心口一窒,沉吟了好一會兒,避重就輕地說了聲:“還好!”
其實東東看來狼狽極了!
“謝謝你!那我回去了。”東東匆忙爬上樓梯,還忍不住頻頻回頭。
陶永哲就這樣揪著一顆心,站在原地看著東東三步一回眸、五步一回首的拾階而上。經過這一鬧,他也無心上樓為林伯伯復建了,不知為何心頭窒悶得厲害,他只想出去吹吹風,平靜突然紊亂的心緒。
不過,才轉身走了兩步,猛然想起手上還拿著信封,不由得令他停下腳步,回頭向樓上張望著。
要歸還二葉松嗎?他調回視線看著信封,心頭不禁掠過那首美麗的詩句。
你我仍相偎……
一聲長聲的喟嘆,陶永哲終于還是決定先留著二葉松?礀|東剛才的狀況,現在何苦雪上加霜呢?他為自己找到了理由,卻不知道其實他的內心已經被東東的率真和堅強一寸寸占據了。
想想從來不曾這樣了無生氣。
她不是沒嘗過分手的滋味,卻沒有一次像這回這么凄慘。
白天她像行尸走肉,無意識地在客廳踱來踱去,在臥室里抱膝飲泣。
為了勞碌自己的思緒,她隨手抓了廚房的鍋子猛刷,拿起刷子將馬桶洗得晶亮,又拿了塊小小的抹布重復擦起客廳的地板。怎么也想不到白天累得腰酸背痛,晚上竟然無法成眠。她不知道自己的意識在什么狀態下才能獲得救贖,只能無助他睜著酸澀的眼,共著窗外滴答不停歇的雨聲相泣到黎明。
兩天下來,她警覺自己就要這樣垮了,奈何根本聚不攏勇氣振作。坐立難安、凄凄惶惶的她,倒是寧愿就這樣死去。
“想想,為尹強那種男人這樣消沉,不值得!睎|東柔聲勸她。
“我知道……”想想回答。但是付出的深情哪能說收回就收得一干二凈,何況她真的愛尹強,否則怎會付出所有?
這到底是誰的錯?
不該這樣毫無保留愛一個人嗎?
還是她太天真,居然笨得讓自己相信尹強會為她“浪子回頭”?
她居然會栽在尹強手上?依她的條件落得這樣的下場,她怎么接受?
不甘哪!
想想象只頹廢的蝦子蜷縮在客廳的沙發上,任憑音響的轉盤轉了一回又一回,播了什么歌曲,她恍恍惚惚的,思緒始終在現實世界和歌曲的心情間擺蕩……
當彭佳慧獨特的嗓音響起,吸引了想想的注意力,她不禁凝神聽著——
你總在花間穿梭,像一只采蜜的蜂,習慣了自由自在,來去都隨風。
我總在你的背后,等著你花間回頭,嘗著你甜蜜謊言卻酸到心窩。
你仿佛看不見我,肆無忌憚地游走,我開始告訴自己這樣不快樂,
……愛情總到了絕境才懂看破。
原來吸引想想注意力的是歌詞。雷同的遭遇,唱的不正是她的悲嗎?
愛情總到了絕境才懂看破……她看破了嗎?
……從今后,不過問你的生活。
我無心,你無情,早該分手,別強求。
早該分手,別強求?如果早在她覺得和尹強之間有問題時就提出分手,今天也許就不會這么難堪了。這許多日子來,她是不是欺騙了自己?
聽到你一聲再會,我流下幾滴眼淚,在這個靜靜夜里,
我們要離別……我們要離別……我們要離別……
唱盤卡住了!“我們要離別”嗚咽地重復著,強調著想想的心碎。
再也忍不住,想想痛哭出聲,傷心欲絕的哀泣聲中,有憤恨、不舍、不甘、羞辱、沮喪、絕望和心痛……
哭著哭著,想想隱約聽見另一個嚎啕大哭的聲音在遙遠的地方呼應著。是她的幻覺嗎?誰也在為她哭泣?她不禁豎起耳朵聆聽……不會吧?!怎么聽來像是東東的哭聲?
東東呢?
“東東——”想想喚了一聲。
沒人回應!
“姐姐——”
室內依然安靜著,遠處的哭聲卻愈來愈清晰。
東東去哪了?對了,她剛剛說要出去買吃的。東東究竟出去多久了?想想壓根兒沒留意到。
忍不住好奇心,想想走向門口,確定是東東的哭聲后,她開了門走出去,想下樓一探究竟。沒想到才走到樓梯轉角,就聽見男人的詢問和東東的抽噎,她下意識停住腳步,靠在墻壁偷聽。
聽著聽著,心頭一熱,哭聲幾乎要迸出口了,想想捂住嘴,趕緊轉身折回二樓。
“東東這個傻瓜!傻瓜……”門才關上,想想已經淚流滿面,靠在門扉斥罵著東東,罵的同時,卻也覺得心底的空虛漸漸被某種溫情填補了,不再像之前那么孤單無助。
她的身子往下滑,蹲坐在門前,啜泣聲依然不斷,然而隨著眼淚流出的情緒已經不一樣了。
醫院的洗手間
想想凝視著鏡子里蒼白的容顏,她已經在這里站了好久。剛剛辦妥請假手續,也調好了班,有九天的特休假可以讓她暫時離開醫院。
自從昨晚目睹東東大哭,想想的理智終于慢慢蘇醒了。她知道,無論她多么痛徹心扉,尹強都無所謂吧?說不定她在這邊為不堪的愛情淚濕衣衫,那廂的他正與N號“老婆”耳鬢廝磨呢!
為他這樣的男人傷心,何苦呢?再說,她難過,連最親愛的姐姐也被連累得抑郁寡歡,更不值得哪!
痛哭過后,想想告訴自己:心再痛,也要以最快的速度痊愈;傷再重,也要堅強地重新站起來。
“姐,我不會倒下去的,你放心!”想想在心頭許下承諾。鏡子里的容顏雖然憔悴,眉宇間卻透著一股堅定!但是,要走過這一切多不容易。所以她決定休假,暫時離開醫院,好好整頓心情。
回想這兩天的失魂落魄,從一開始的無法置信,甚至拼命為尹強找理由;最后終于承認自己徹底失敗了,她看錯人,誤解了愛。
今后,她必須好好思考何謂愛情?什么樣的男人值得信任和托付?
更重要的是,她必須重建自信。
想到這,想想不拉丁又紅了眼眶。怎能不氣?怎能不嘔?她是這樣掏心掏肺地全然付出,沒想到最愛的人反而傷她最重,尹強是如此殘酷地粉碎她的夢想和世界。
“尹強,我不會就這樣被你打倒的!”想想好強地眨回已經泛上眼眶的水霧,在心底對自己起誓。
吸了吸鼻子,一聲長嘆后,想想走出洗手間,盡量避開尹強可能會出現的路徑,朝電梯間走去。她小心翼翼地留意視野內出現的人物,現在的她只能躲著尹強,因為心理建設依然脆弱,看見他,絕對會讓她崩潰的。
順著回廊左轉,想想和一位護士錯身而過,走了兩步,她煞住腳步……
剛剛那護士好面熟,她是?腦際靈光一現,想想旋身,“梁儷?”她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護士聽見叫喚停下了腳步,轉過身,朝想想這頭望來。走廊上只見想想一個人!笆悄憬形覇?”護士問。
真的是她!原來她就是梁儷!
想想的雙眼像探照燈,上上下下打量著梁儷,似乎想將她看透;然而,水霧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悄悄占據她的眼,讓梁儷的身影愈來愈模糊。
“是你叫我嗎?”梁儷再問了一聲。不知為何,想想的表情讓她不安。“我們認識嗎?”她問。
想想吸了吸鼻子,輕輕搖頭。“我們不認識,不過前陣子,我們在洗手間有過一面之緣,當時你捧著一束很漂亮的藍玫瑰……”
藍玫瑰?
“喔!我想起來了。”梁儷笑了,在腦海中搜尋那天的記憶,“但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印象中,那天她們好像沒談上什么話。
想想牽動嘴角,唇瓣勾出的弧線看來有些凄涼,好不容易撫平的內心頓時又紛亂了。梁儷是她的情敵啊,但也和她一樣是個“受害者”,除非……
“注意你的‘老公’,他……他……”是個偽君子!想想欲言又止,因為咒罵尹強是偽君子的同時,等于全盤否認這段感情。
“什么?”梁儷愕然。
“你是高貴絕色的藍玫瑰花,萬中選一,我只愿對你投射無與倫比的光亮。”想想說得云淡風輕,“我收過同樣的卡片和藍玫瑰!逼鋵嵭牡椎某镣粗挥兴约褐。
梁儷呆住了。
“他是不是也告訴你落紅的床單他要一輩子珍藏,因為那是你們靈肉合一的愛情見證?”想想苦澀地問。
梁儷的腦袋轟然一響,腳步晃了晃……“你怎么知道?”這么私密的事!
“我怎么知道?哈……哈哈……”
想想突然干笑了幾聲,接著,兩行眼淚就不受控制地飄流不停了。
“我告訴你我怎么知道的……”想想雖然倔強地拭掉眼淚,然而她緩緩走到墻角,因為必須倚靠著墻壁的支撐,她才有力氣慢慢道出那晚的事情。
而梁儷呢?她一直怔愣地聽著,聽著聽著,小小的臉變得和想想一樣慘白……
“我已經告訴你想想不在臺北,你還想怎樣?”東東沖出大門,惱火地對猛按對講機的尹強怒目相視。
尹強瞥了東東一眼,不予理會,索性退出遮雨棚籠罩的范圍,仰頭朝著二樓大喊:“想想你出來!我——”
“住口!”東東向尹強欺近,大喊一聲截斷他的呼叫,“可不可以請你不要在這里鬧笑話!”她氣得緊握拳頭。
“不想鬧笑話?簡單啊,叫想想下來!币鼜娦表鴸|東,撒賴的味道濃厚。
噢!誰來阻止她,不然她真怕一個沖動會將眼前這無賴一腳踹到太平洋。
“叫想想下來!”尹強又喊了一聲。
“她不在!”東東不耐煩地吼回去。到底要說幾次,他才聽得懂?“我已經說了,想想不、在、臺、北,你聽不懂人話嗎?”想來也是!眼前這人當然聽不懂人話,因為他是衣冠禽獸,讓人恨得咬牙切齒的禽獸。
“不在臺北?”尹強的聲音冷了下來,“她想一走了之嗎?”他刻意壓低的聲音隱含忿怒。
“什么一走了之?不走難道還要留下來任由你糟蹋?”東東不甘示弱地頂回去。
“你……算了!叫想想開機,我有話要跟她說!
“你們已經沒話好說了!”東東沒好氣地拒絕。
“當然有話要說,這幾個月的相處難道都是假的?還有,她憑什么跑去找梁儷?”
“喂,你居然有勇氣跑來問‘真假’?”東東不可思議地瞪大眼,“一個玩弄感情于股掌間的人也配說真假?”笑話!東東輕蔑的眼神和口氣讓尹強瞬間拉下了臉,空氣中有種火爆的氣味漸漸蔓延。
“你不是當事人,我不需要對你解釋什么;而且,以你八股的思想,你也無法懂現代人的愛情觀,我不想對你多費唇舌。”
丟下一聲嗤笑,尹強自顧自取出手機,撥了想想的電話號碼,自然還是碰釘子了。
“拜托!行行好!叫想想開機,可以嗎?”尹強望向東東,不耐煩地說。
“辦不到!”東東搖頭,“我也不想浪費時間跟你討論現代人的愛情觀,但是請你看在和想想相識一場的份上,放過她吧!不要再來糾纏她了!想想不希望跟你還有任何牽連!眮G下這句話,東東轉身往回走,卻發現大門被她關上了。糟糕的是,她剛剛氣沖沖下樓根本忘了拿鑰匙出門。
這下可好!
東東推推大門,厚重的鐵門文風不動,讓她只能著惱地回頭瞪了尹強一眼。
尹強本來想擋住東東,發現她被關在門外,嘴角霎時勾起一抹興災樂禍的笑。這下她非得按鈴叫想想開門不可了。于是,他走近東東,等著她下一步的動作。
“離我遠一點!”東東低嚷一聲后,按了按隔壁林伯伯家的對講機。
“想想真的不在?”尹強皺起眉頭問。直到現在,他才有些相信想想可能真的不在家。
看見尹強的驚訝和失望,東東翻翻白眼,根本懶得回答。
“你告訴我,想想去哪里了?”尹強扯住東東的手臂問。
“放開我!”
“請你告訴我,想想到底去哪?”
“你干什么啦?放開我——”東東奮力一推,掙脫尹強的拉扯。
尹強退了一步,驀地換上懊惱的神情,他慌亂地耙梳自己的頭發,最后索性蹲了下來。低垂著頭的他,看來竟然有些沮喪。
東東斜睨著尹強,怔愣了好一會兒。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難不成尹強對想想真的動了感情?不管他是否動過真情,他的花心都已經造成傷害,是否動情又于事何補?
“你回去吧!”東東語重心長地說。
“我真的有話要對想想說!彼ь^,眼底有懇求。
“沒用的!你造成的傷害太大,她不會原諒你的。”
“我不需要原諒,我只是想減輕對她的傷害,想解釋清楚罷了!”尹強站了起來,激動地說。
“解釋?”東東忍不住嗤笑,“你怎么解釋啊?再給想想一個承諾,說你以后絕對會鐘情于她一個人?那梁儷呢?你又要給她什么承諾?嗯?”東東雙手一攤,氣急敗壞地繼續向尹強撥出冷水:“這聽來未免可笑,想想現在最不相信的就是你的承諾!
“……我是真的愛她!币鼜妵肃榱税胩,只能逼出這句話。
“她?你指的是想想?還是梁儷?”東東叉著腰問。
“我……”
“還是兩個都愛?”覷著尹強,東東突然覺得他有些可悲!耙鼜,我勸你好好思考你所謂的‘現代人的愛情觀’后,再來談愛還不遲!”
尹強倔強地昂起下巴。“你懂什么?你去問問想想,她會告訴你她的生活哲學……”
“活在當下?追求快樂?”東東搶白。
“沒錯!追求快樂!我能給想想她想要的快樂!币鼜姷靡獾卣f。
“如果是這樣,你聽清楚了,想想親口這么說:‘快樂是要建筑在心安上,快樂不等于不顧一切地享樂’。”
“她真的這么說?”尹強又拉扯東東的手。
“放開我啦!”
“你騙人!這根本不像想想說的話。叫她出來,她對我也有承諾……”
“是!或許想想對你有承諾,但是不恰當的承諾應該舍棄,禁不起反省的承諾,不該成為一生的絆腳石。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尹強,請你放手!”
尹強一時找不到話回答,卻又不甘心就這樣放開東東,略帶賭氣的意味,他加重手的力造——
“放開我啦!”東東邊掙扎邊喊。
“請你放開她!”大門適時開了,陶永哲跨了出來。
東東驚訝地望著陶永哲,尹強也料想不到會殺出一個程咬金,因此和陶永哲對峙著。兩人的眼神捉對廝殺,空氣中的因子快速凝聚了緊張的氣氛。最后,尹強自知理虧,甩開東東的手,怏怏地走離。
“你沒事吧?”看著尹強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巷口,陶永哲才轉向東東。
東東搖搖頭!澳阍趺磿谶@?”
“我在林伯伯家……事實上剛剛你按對講機后,我就下來了!
“原來是這樣……”東東松了一口氣!八晕覀兊膶υ捘愣悸犚娏?”
“嗯!碧沼勒苌铄涞捻娱W動異樣的神采!敖涍^想想的事,你似乎成長不少!
東東愣愣地望著陶永哲,他眼底的神采驀地匯成一股暖流襲向她,那么和煦,仿若隆冬里子夜時分捧在手上的香片,不只熨慰了心底的感傷,也同時注入溫情,掃除了尹強所帶來的晦氣。
“想想真的不在臺北?”他問。
“她回屏東去了!
“這么說只剩你一個人?”陶永哲眉頭微蹙!叭f一那個渾球再來的話……”
東東心頭又是一熱,回視著陶永哲,心底有種異樣的感覺不斷在滋長。“我想,他還不至于會亂來才對!闭f著說著,東東故作輕松地聳聳肩:“再來的話,我會一腳把他踢到太平洋!”
“是嗎?”陶永哲莞爾。
東東微微一笑,丹鳳眼燦亮亮的。
“臺北還有親人嗎?”他問。
東東搖搖頭。
“唔……需要幫忙的話,隨時打電話給我!闭f著,他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她。
“名片?你以前給過我一張,你忘了?”東東噙著笑!耙粯邮悄腥,為什么差這么多?”她突地有感而發,語氣真誠。
陶永哲愣了愣,東東的話在他的心湖蕩出悸動的漣漪,波動直漾上眸底,出現瞬間的迷離。
受陶永哲的眼神吸引,東東情不自禁地投入他懷里,忘情地摟緊他。頭一回,她敏銳地意識到自己和陶永哲在性別上的差異,身體中女性與生俱來的柔情正逐漸蘇醒。
瞬間,東東終于能確定了,原來這就是愛情,完全不同于親人間的親情和朋友間的友誼。她滿懷感動地閉上眼,用心感受陶永哲的體溫。
東東的依偎,相對地充實了陶永哲的空虛,在在提醒了他存在的幸福和意義。
活著真好!
尤其是兩個靈犀相通的體魄緊緊相偎,最能感受到生命的質量;钪婧谩钪
不知為何,陶永哲的身子僵了僵,已經移到東東背上的手瞬間凍結,隔一秒,他的大手緊握成拳,靜止了動作。
而暈陶陶的東東壓根兒沒注意到陶永哲的轉變!盀槭裁匆獙ξ疫@么好?”她夢囈般地輕問。
“因為……”陶永哲頓了頓。“我們是……朋友!
朋友?東東啪地睜開眼,溫度倏地抽離身體。
朋友?這么說并沒什么不對,但是陶永哲的話就是刺痛了東東的所有神經。
“有一件事……”他輕推她的肩膀。
“什么?”東東若無其事地抽離陶永哲的懷抱,仰起頭問。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幫林伯伯復健……”
“最后一次?”她不禁重復。
“嗯。林伯伯身體的狀況已經好多了,現在他自己上醫院已經沒有問題,也不需要每天進行復健,所以我幫他安排了醫院和復健師,以后他只要每星期上醫院做個兩次復健就可以了!
這么說……他以后不會來了……那她和他是不是很難再見面了!
東東傻傻地看著陶永哲,希望他開口說說話,告訴她他不是在向她話別,奈何他只是一勁地沉默著。
就要離別了……離別……
分離一定要在她確認自己的愛情時同時降臨嗎?她難道沒有選擇的權利?
而陶永哲呢?為什么他一副準備放棄的堅決?
這一切,到底該如何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