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阿姨是壞女人?”
“爸爸不要媽媽回來,卻帶阿姨來,所以爸爸是因為她不要媽媽的。”小曼似是而非的邏輯推理。
“你愈大,心思愈像你媽!苯Y婚六年,女兒也滿六歲,是李蕙蘭設下的圈套,逼他入禮堂;其實她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當時他已經是一心一意愛她,她是弄巧反拙,自己挺個大肚子穿白紗,F在他擔心的是小曼,每當她靜得不說話時,他就煩惱了,和她媽一樣,腦子里又開始天馬行空,鉆牛角尖。
“我本來就是媽媽生的,當然像媽媽,我要媽媽!毙÷碇睔鈮训恼f。
“爸,我也要媽媽。”小強抽抽噎噎的說。
辛人杰咬緊牙根不語,他曉得孩子吃了很多苦,李蕙蘭情緒一不穩,不單是他大人吃不消她的胡鬧,就連孩子也會受到波及。但是,她再壞到底還是他們的母親,小孩子心目中永遠的母親。
“爸爸,我們不要新媽媽,我們只要我們的媽媽,你去接媽媽回來嘛!”
“小曼,阿姨不是來做你們的新媽媽,阿姨只是來當客人!彼髩舫跣寻懔私饬撕⒆觽兊臄骋。
辛人杰心想也對,小孩子敏感,這種事欲速則不達,還是要慢慢來。
“小曼,小強,聽爸爸說,不是爸爸不帶媽媽回來,是媽媽現在在醫院接受治療,等媽媽病情好轉,爸爸帶你們去看媽媽,好不好?”
“好,打勾勾,就不能反悔了。”辛小曼要求保證。
辛人杰猶豫一下,勉為其難地勾了手指!澳悄銈兪遣皇且苍撓虬⒁痰狼?”
“阿姨,對不起!眱蓚小孩破涕為笑。
“好乖,你們剛才大概沒吃飽,要不要去吃麥當勞?”她也肚子餓了。
“要!毙『⑹呛芙⊥,尤其是有好吃的東西時。
吃完麥當勞后,一行人又馬不停蹄地轉往百貨公司,辛人杰有心拉近一對兒女與汪思涵的距離,拿了兩手滿滿的購物袋,只為了要孩子們記得今天的快樂,都是阿姨的功勞。
一上車,兩個小孩癱在后座上,打起鼾了。
“父兼母職,很辛苦吧?”
“沒有辦法,除非……”他拉長尾音。
“除非蕙蘭的病趕快治好,不然這種苦還長得很。”她馬上接口。
“我和蕙蘭結束了。”他是英臺碰到山伯,莫可奈何。
“為了孩子,你應該慎重考慮,別只想到自己!彼齽窈希粍穹。
“我就是為了孩子,才痛下決定。”他困難地咽了口口水!澳阋膊皇菦]見過蕙蘭發病起來的后果。小強有一回被她用酒瓶砸破頭,去醫院縫了六針;小曼的意外更多,最嚴重的一次是左耳被摑成重聽,你說我除了離婚,還有其它辦法能保住孩子的安全?”
“蕙蘭難道醫不好?”她關心的問。
“她的病時好時壞,像個不定時炸彈,你永遠不知每次爆炸的間隔!毙寥私苄乃赖恼f:“而且她的精神分裂癥,有遺傳的血統!
“真的?”
“我也是后來才知道的,醫生調查過她的家族,發現她有個姑姑一直住在療養院,從年輕時候,因初戀失敗病發到現在,二十年來病都沒有起色!彼蟹N被騙的感覺。
“可是孩子還小,需要母親照顧!
“幫我介紹一個好繼母!痹掍h一轉,他的精神也來了。
“你這么快就打算再婚?”她皺起眉頭。
“你不知道嗎?”
“好吧!既然你開口了,我當然義不容辭!彼掃沒說完,他已興奮地大叫!皸l件開出來,我好替你留意看看。”
“你不是要自我推銷?”他發現邱比特的箭又射歪了。
“我?你忘了,我是單身女郎會的會長。”她避重就輕的笑了一笑。
“暴珍天物。”他故作瀟灑的說,是不想打草驚蛇。
他相信近水樓臺先得月,只要他花心思,鐵杵也會磨成繡花針。
總有這么一天,等到她。
第5章(1)
北海岸的翡翠灣,一群愛好大海的戲水客,在四月徐風輕拂下揚帆逐浪,紅色“印第安”、綠色“原住民”、黃色“搖滾樂”、藍色“流浪者”,是他們的顏色及代號,因為有他們的點綴,大海不再是神秘而靜謐的,它成了一幅多彩多姿的彩繪,美麗得令人忍不住脫去束縛,與海共舞。
以前,汪思涵只能遠遠眺望這群海中嬌客,作夢都不敢想會有一朝與他們共游,但是認識余力耕之后,所有的不可能,都變成可實現的一樁小事。
這就是女人夢寐以求的際遇?灰姑娘穿上玻璃舞鞋的神話,在現實社會中,依然是有可能的。
但是灰姑娘與王子的后來呢?幸福嗎?美滿嗎?
她的笑容中有一絲寒意。
“想什么想得渾然忘我?”余力耕督導完帆船人倉后,手拿兩罐冰啤酒坐在她身旁的沙灘上,遞給她一罐。
“想……該怎么樣感謝你,帶我見識了這么驚險刺激的活動?”費了一個上午,她總算從笨手笨腳的初學者,脫胎換骨成了略懂皮毛的-─還是初學者。
對運動,她是個道地的智障兒。
“以身相許!彼劬Χ⒅揲L均勻的大腿。
“你擔當得起嗎?”她正面迎擊。
他訕然一笑!皳敳黄。”因為他還是很滿意目前擁有一座森林的生活。
“都快兩點了,你要喂我吃什么?”她望著凹陷的小腹,哭喪了臉。
“中午隨便吃,晚上到我家吃大餐,我親自下廚!
“能吃嗎?”她眉心打了個痛苦的結。
“開玩笑,我是傅培梅老師的得意門生的--”他自吹自擂。
“哥哥。那又怎么樣?”她懷疑的眼神。
“俗語說:‘沒看過豬走路,也吃過豬肉!页远嗔肆υ诺氖炙,自然曉得如何拿捏咸淡!彼跉馐切赜谐芍,心底卻冒了個大問號,要不是為了完全的單獨相處,他可是個標準的君子遠庖廚型沙文男人。
“但愿別又是去麥當勞吃消夜。”昨晚慘痛的記億猶新。
“又?你常晚上吃不飽嗎?”
“對。”她隨便應聲,中斷他的疑心。
余力耘隨著夫君回云林婆家,少了她的聲音,整間屋子顯得空蕩蕩。趁余力耕在廚房忙得不亦樂乎時,汪思涵獲準參觀余宅,九十坪的華廈。
余宅的設計風格,偏向典雅的半復古調子,融合東方的靈逸脫俗,和西方鄉村豪邁兩種氣息,多是原木家具為主,搭配柚木皮的裝飾。
她很少見到這樣所費不貲的家居裝潢,所以像夢游仙境的愛題絲,對每一間房散發的創意,充滿了好奇與喜悅,直到她走到最后一扇門,直覺告訴她不要打開,因為那是余力耕的臥房,可是她還是扭開了門把,偷看一眼。
一眼便令她無法回神,暫停呼吸。
在床頭柜上有部忘了關的幻燈機,循著它的光線,投射在墻上,一張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笑看著她。
她不是別人,她就是她,是她上次專訪他時拍的。
可是,她比她本人漂亮,眉宇間有一種說不出的美感,教人不覺坪然心動。她怎會如此上相?她懷疑是蔣天雪的技術,已到了化腐朽為神奇的高超境界。
不,她再也騙不了自己,這張臉分明就不是對鏡頭,是對著余力耕時的表情。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她看出那雙眼眸中隱藏的意念。
她,汪思涵,在這一刻,已愛上他了。
多么老實的眼神,又是多么殘酷的事實,她難過得無法面對自己。
坐在床邊,垂著頭以手掩臉,淚水不經意地從指縫沁出,每一滴都是來自于胸口的痛,每一滴部是落向無垠的深淵,無語問蒼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