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羅姑娘醒了。”
沈萬三定了定神,從榻上坐起,“舍得醒了?”她昏睡了三日總算醒了。
“不過……”談昕小聲道,“卻吵著要離開!
“為什么?”沈萬三問道,“因為知道救了她的是沈萬三?”
“是丫鬟說漏了嘴!
“走,我看看她去!鄙蛉f三披了身衣服朝后院走去。
“三爺,按著你的吩咐我差人去查過了!闭勱烤o跟著沈萬三道,“這位羅姑娘現在確實是孤身一人。她母親是生她時難產去世的,她父親是個小私塾的先生,兩年前因為誤食了奸商的假藥所以也就……”
沈萬三若有所思,“奸商?難怪她見了我一副想扒了我的皮的狠狀。”
“爺,你說經過這次的事,羅姑娘會不會有所改觀?”
還不等沈萬三作答,兩人已行至東廂第一間廂房的門口,自然有人給了談昕回答。
“做夢!別以為你們家主子救了我,我就會感激他!”清脆的女聲奪門而出。
沈萬三挑了挑眉,“聲音洪亮,身體恢復得不錯嘛。”
羅姑娘見了沈萬三愣了一愣,隨即喊道:“姓沈的,快放了我。”
談昕揮了揮手,拉住羅姑娘的丫鬟們立即放了手,紛紛隨著他退了出去。
“羅姑娘,你就打算這樣回報你的救命恩人嗎?”
沈萬三故意拿喬,看著她神色不定的樣子就一陣好心情。
“我、我……”
見她剛鼓起勇氣要放狠話,沈萬三又道:“聽說羅姑娘家里都是知書達理的讀書人?最懂得受人點滴當涌泉相報?”
“你、你……”
沈萬三本想讓羅姑娘礙著臉面不好發作,萬想不到她想到那被奸商害了性命的爹爹,當下落下淚來。
“羅姑娘你……”
“你別假仁假義扮好心,你們這些唯利是圖的奸商沒有一個是好人!”
見她梨花帶雨的模樣,沈萬三也想起了她這是為的什么。
“你們商人要的無非是錢。你開個價吧,我自當全力,算是回報你的救命之恩!绷_姑娘抹了眼淚,故作堅強道。
沈萬三看著她半晌,緩緩道:“羅姑娘,在你眼里,我沈某是不是一個一敗涂地的奸商?”
羅姑娘冷哼了一聲,說不出的鄙夷。
“既然這樣……”沈萬三陡然站起身,“就麻煩羅姑娘暫住寒舍!
“為什么?沈萬三你不要欺人太甚!”羅姑娘氣得兩頰泛紅。
“因為我沈萬三要羅姑娘看清我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沈萬三微笑道:“我說我是好人,你自然不信,那么就麻煩羅姑娘住下來就近觀察沈某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你是什么樣的人,我根本沒興趣知道!
“可是羅姑娘卻非知道不可!鄙蛉f三湊近她,惹得她連連后退。
“你要干什么?”
沈萬三本也就想殺殺她的威風,不想她竟然如此緊張,當下笑出聲來。
“沒什么,只是羅姑娘如果再出去亂寫一番,豈不是糟糕?既然羅姑娘要寫沈某,難道不應該實事求是?”
“我……”羅姑娘想到之前的恩怨,沈萬三非但沒有計較還救了自己,當下也弱了下來。
“羅姑娘?”
“好吧,不過我什么時候能走?”
“傷好了就行!鄙蛉f三脫口而出。
“什么?”
“哦,我的意思是羅姑娘認清了沈某的為人后,隨時可以走!
“一言為定!
“絕不食言!鄙蛉f三皺眉道,“不過……”
“沈萬三你不要欺人太甚!”
“羅姑娘何必像只隨時防備的刺猬一般呢?”沈萬三笑著搖頭,“我只是想請教羅姑娘的芳名!
羅姑娘舒了口氣道:“羅硯織,硯臺的硯,織女的織。”
“好名字。”沈萬三贊道。
伸手不打笑臉人,雖然羅硯織覺得沈萬三只是在奉承自己罷了,不過也只是努了努嘴,但她突然有一個念頭,沈萬三有什么理由奉承她呢?
“沈萬三!币娝撸_硯織急忙喊住。
“還有什么事嗎,羅姑娘?”
“我、我想在你這里干份差事!辈坏壬蛉f三回答她又續道,“你別想歪了,我可不是想占你便宜。”
“當然,我這么大個臭男人有什么便宜可占呢?”
見羅硯織瞪大眼睛看著自己,沈萬三急忙干咳了一聲。
“我自然知道羅姑娘的意思!彼趺磿幻靼鬃宰鹦臉O強的她不想在沈家白吃白喝讓人說閑話呢。
“那你就去賬房幫忙吧!
“賬房?”羅硯織皺起眉頭,“其實你安排個丫鬟的活兒給我就可以了,賬房那么重要的……”
“我自然信得過羅姑娘!鄙蛉f三提聲道。
“唉!币娚蛉f三轉身,羅硯織急忙喚住。
“還有事?”
“那個……你叫我名字就好了!币豢跉獍言捳f完,羅硯織告訴自己,她只是回報他的救命之恩,外加他的信任。
“哦,好啊,那你也別連名帶姓地喊我了,這里大家都……”
“三爺嘛!绷_硯織聳聳肩,“我知道!
沈萬三摸了摸下巴,笑著走了出去,背后的羅硯織卻開始沉思,她今天到底有沒有做什么錯事?蠢事?
遠遠沈萬三就看見彭澤宇拉著羅硯織疾步走來,羅硯織似乎受了什么委屈,但卻不喊叫,只是緊抿著雙唇。
“三爺!闭勱恳部吹搅藘扇耍泵υ儐柹蛉f三的意見。
沈萬三只是把眼睛閉上,戲臺上正演著他最愛的《貴妃醉酒》。
“三爺,打攪您的好興致實屬不該,不過今天情況緊急,澤宇也考慮不得那么多了!迸頋捎畛吨_硯織的衣袖往前一帶。
“羅姑娘小心!闭勱口s忙上前扶一把。
沈萬三把這些都看在眼里卻不動聲色,“澤宇,什么事?”
“就是這個女人,偷偷摸摸的在賬房不知想干些什么!
沈萬三望向羅硯織,“你沒告訴彭爺,是我讓你留在賬房的嗎?”
羅硯織仍然緊抿著唇,似乎事不關己一般,但沈萬三見她一直護著自己的右臂,便知彭澤宇傷了她。
“三爺,真的是你讓她留下的?”彭澤宇一臉不敢置信,“賬房乃是重地啊,隨隨便便讓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待在那里,難道你不怕……”
沈萬三揮了揮手讓戲臺上的演員撤下,隨即站起身將羅硯織拉到自己的位置上,“羅姑娘,你坐!
羅硯織看了他一眼,慢慢依言坐下。
“澤宇,這位羅姑娘不是我隨隨便便找來的,更不是什么來路不明,將她留在賬房,我不怕……”沈萬三笑了一聲,射向彭澤宇的眼神滿是凌厲,“還是你怕了?”
“我、我怎么會怕?我只是為三爺你著想!迸頋捎钰s忙表態。
“這就好,沒事你可以下去了!
彭澤宇憤憤地瞪了羅硯織一眼,也不知何方來的女子竟然將沈萬三迷得服服帖帖,看來得小心為是。
“慢著。”沈萬三意有所指,“如果真的要查明羅姑娘的底細的話,澤宇,我還要好好謝謝你呢!
彭澤宇皺起眉頭,不知沈萬三打什么啞謎,但見他已然背過身子,當下一跺腳匆匆離去。
見彭澤宇一走,羅硯織急忙起身,“三爺,我想我應該離開了!
“離開?”沈萬三上下打量著羅硯織,換回女兒裝束的她看來倒也別有一番風韻,瓜子臉,大眼睛,云發披肩,柳腰纖纖,合該贊一句妙人兒。
羅硯織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有些氣惱,“三爺不用差人來唱紅臉,我自是知道自己的身份!
“羅姑娘,你以為彭爺是三爺找來的?”談昕看不下去,這位羅姑娘怎么就好像和主子有仇似的,什么臟水都往爺身上潑。
沈萬三卻自顧笑了起來,“澤宇倒真是我找來的,不過不是找來看著你的,硯織小姐未免有些自作多情了。”
“你……”辯不過他,羅硯織只好選擇扭頭就走,卻被沈萬三一把抓住右臂,使得她忍不住呼痛。
“你們沈家的人還真是喜歡用強?”
面對她的責問沈萬三也不動氣,只是看著羅硯織的雙眼認真道:“你本來就是自由之身,沈某沒有權利將你處置。若今天沒發生這種事,你想走便走,想留便留,雖然我只是一個生意人,但也知道心甘情愿的理兒。可是今天……”沈萬三放了她的手,“你的手是在沈家傷的,我怎么能袖手旁觀!
羅硯織低下頭護住手臂,原來他早就看出自己的痛處。
“硯織,記住我的話。你是我留下的人,沒有人可以懷疑你、侮辱你,包括我在內!鄙蛉f三重新坐下,臺上的戲班子趕忙重新拉起胡琴。
羅硯織看著沈萬三的背影,有些迷茫,她讓自己不必在意這些有錢人的說辭,但不知為何他的一番話竟像暖流一般注入心田。
“羅姑娘,你先下去休息吧,稍后我會差人去請大夫!闭勱空賮硌诀咚土_硯織回房。
“三爺,你把羅姑娘放在賬房,恐怕彭爺不樂意!钡纫恍腥俗哌h了,談昕小聲道。
沈萬三閉目養神,過了許久當談昕準備放棄的時候,他才悠悠道:“我當然知道現在的賬房先生是澤宇找來的!
此后,談昕便沒聽到主子再回一句話,只聽到戲臺上不絕于耳的咿咿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