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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屐歸去 第四章 花落水流紅 作者:針葉
    如果祝華流相信謝三能徹底打發掉花牙,他就相信酈虛語會以誠懇的表情說真話。問題是,他不知道在有生之年能不能等到這一刻。

    初四這天,他隨興出了上上樓。出門前,他都不明白謝三為什么緊張兮兮地追出來說“公子公子,上上樓在瑞和街,是瑞和街,瑞和街”,好像在交待什么。

    難道他不知道上上樓在瑞和街嗎?

    還是說,謝三擔心他像三歲孩子一樣會迷路?

    沿著街邊青石走了一會兒,他發現身后跟了人。駐足回頭,眼角捕捉到一抹細小的黑影縮到某個小攤后,一只小小的鞋尖還露在外面。他就當沒看到,繼續前行。一路見到不少腰邊佩劍的江湖少俠,也欣賞到一名青年俊俠路見不平救了買身葬父的姑娘,還看到一群衣衫華麗的公子在酒樓上喝叫道好,自然,他還瞧到一群年輕女子經行而過,衣服色彩不同,式樣卻相差無幾,不知是哪幫哪派的女弟子。

    小身影開始還知道躲避,走得遠了,索性直接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趨。他走得快,小身影就提著裙子小跑,他走得慢,小身影就跟在他后面,他停在某家商鋪前,小身影就站在外面探腦袋,他要是停在買糖葫蘆的小販前面

    “嗯我是牙牙,我想吃糖葫蘆”身后會傳來細細的聲音。

    前方的人徑自走著,不理她。

    人繼續走繼續走,賣糖葫蘆的小販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跑到前方去了,而且,小販還換了一個人。

    “我我能吃糖葫蘆嗎?”

    他的腳步在小販前頓了一頓,繼續走。小販笑瞇瞇取下一串糖葫蘆,蹲下身遞到花牙手中,當然,不是白給,“把你腰上的繡荷包給我換這串糖葫蘆,愿意嗎,小妹妹?”

    她點頭,飛快地點頭。

    過了一會兒,細細小小的聲音又傳來:“我想吃粥!

    走前方俊直的身影不曾遲疑,也沒有片刻的停駐。

    又不一會兒,粥攤出現在前方,賣粥的小販換成一位年輕人。將小小的一碗粥送到小身影手邊,年輕的粥老板笑瞇瞇,“用你的手帕跟我換,可以嗎?小妹妹。”

    “手帕是娘繡的,不能換!敝赡鄣纳ひ,顯然是花牙。

    “你可以讓你娘再繡一塊給你呀。我的粥可不是天天能吃到的哦!

    香香的粥娘繡的手帕

    娘的繡功她真的不敢恭維,至于娘煮的粥

    “吶,給你。”換了。

    得到手帕的粥小販笑彎了眼睛,大聲說:“小妹妹你坐下來吃啊,端著熱粥在街上跑會燙到手的——啊,追前面的叔叔呀?沒關系,那個叔叔不會走很快的,我保證你喝完粥他還在前面。真的真的,我保證——我保證——”

    祝華流嘴角一撇,竟真的轉身走回粥攤;ㄑ辣牬笱劬Γ瑹o比崇拜地看了粥小販兩眼。粥小販得意洋洋,拖了板凳讓她坐下,還特別將另一張長凳用布擦了擦;ㄑ酪娮HA流真的坐在長凳上,這才開動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粥。喝著喝著,一只小手捏到他的衣袖上,緊緊的小拳頭,似怕他飛了一般。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跟蹤”得這么明目張膽。

    冷冷瞟了粥小販一眼,他實在不覺得有什么好笑。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上梁不正下梁歪,坐鎮夜多窟的是一只花蝴蝶,這些部眾又能被他“正”到哪里去。

    “牙牙,為什么跟著我?”他問時不時抬眼看他的女娃。

    花牙摸摸鼻子,嘴巴動了幾下,他只聽到有發聲,但聽不出什么意思。既然得不到答案,他也不打算再問。花牙眼巴巴看著他,過了片刻才清晰而小聲地說:“我想我想把你撿回家!

    他怔住。這是什么邏輯?

    粥小販的嘴巴已經裂到耳朵跟去了,多虧他忍得住聲音。

    反正憋笑也憋不死人。他不理粥小販又拍胸口又揉肚子的動作,直視花牙,“你再說一遍!

    “我想”花牙被他冷下的表情嚇住,委屈地低下頭,捏在袖上的小手卻沒有放開。等了好一會兒,她才重新抬起頭,怯怯道:“白螺叔叔,我把你撿回家,你當我娘的白螺叔叔好不好?”

    他這次是真的聽不懂,“什么白螺叔叔?”他耐心求解。

    “就是讓我家能很幸福很幸福的白螺叔叔呀,你沒聽過嗎?”花牙嗔怪地瞅了他一眼,似在說:這你都不知道?

    粥小販已經憋不住了,弓腰捂嘴在一邊撲哧撲哧。

    “我沒聽過!彼淮蛩闵底谶@里和一個四歲女娃一般見識,正要抽回自己的袖子,卻聽花牙道——

    “我說給你聽。我來說給你聽。我娘說,以前有一個叫吳湛的人,他住在一道小溪邊,那條小溪很清很清,那里的人都用這條小溪里的水,但是他們又不愛惜,吳湛就很愛惜這條小溪,還用竹子做了一道籬墻將小溪保護起來。有一天,他在溪里撿到一只白色的大螺,他把白螺帶回家養起來,以后,他每天回家都發現桌上有新鮮的飯菜。他很吃驚,不知道怎么回事,然后他偷偷躲起來偷看,發現他出門之后,有一個漂亮姑娘從白螺里走出來幫他做飯。他沖進去問那個姑娘從哪里來,白螺姑娘就說:我是溪水里的水神,見你這么愛護溪水,特意到你家來給你當妻子報恩的,你吃了我煮的飯菜,以后就能成仙。吳湛很高興,就娶了那個白螺姑娘當妻子,和她一起過著幸?鞓返纳睢!

    “我也希望我家水缸里能跳出一個白螺公子,幫娘做飯,然后和我們一起過幸?鞓返纳?墒俏以谙叾紦觳坏桨茁。”嫩稚的聲音低了下去,透著沮喪。

    白螺公子祝華流嘴角抽搐。

    叮!他聞聲轉頭,見到粥小販正捂著肚子拾滑落在地的碗,不過手有點抖,拾了半天也沒拾起來。

    他考慮要不要直接滅口。

    “白螺叔叔,好不好?”花牙跳下凳挪到他腿邊。

    四歲的孩子能有多高,小身子撲在腿上,小腦袋昂得高高的,期盼無比地看著他,纖細又脆弱。孩童的眼睛沒有成人那么狹長,中間滾圓兩角微彎,像飽滿的小桃核。

    “不好。”他盯著黑白晶亮的桃兒眼,語氣尋常,“回家去,以后不要再來找我了!

    花牙半倚在他腿上,歪頭想了想,突然咧嘴大笑,拍手,“那你把我撿回去好不好,白螺叔叔?”

    叮哐!粥小販的碗又摔了一個在地上。

    “不好!彼嘈抛约赫f得很清楚。這次直接配上動作,他擰起花牙往粥小販一送,“別再讓我看到她!笔滞郎弦慌模樯碜呷。

    “?”粥小販手忙腳亂地接人。

    一個小販,一個女娃,大眼瞪小眼,軟玉小溫香,粥小販還來不及抗議,眼前的桌子轟然倒地,四分五裂。

    花牙看看爛桌子,又瞧瞧走遠的身影,眼角紅紅的,“白螺叔叔”

    粥小販看看女娃,再看看走遠的身影,眼圈也是紅的,“公子”

    祝華流走到街口,突然聽到身后傳來驚呼,旋步轉身,卻見粥小販正和一名男子拳腳相攻。那男子一手挾著花牙,一掌擊退粥小販,步法詭異閃過人群,躍上墻院快速消失。

    “孤山墜葉掌。”俊目凝然一瞇,身影瞬間來到粥小販身邊,“有沒有受傷?”

    粥小販揉揉肩膀,“沒事。多謝公子關心?墒腔ㄐ」媚锉弧痹挍]說完,眼前的俊公子已失了蹤影,眨眼之間出現在高墻上,形若游龍卷云,循著花牙被擄走的方向追去。

    孤毒手沈不害,呵,他找他好久。

    循跡追下去,沈不害在郊外一片坡林停下來,掐住花牙的脖子狠狠瞪他。花牙手腳并用地掙扎,初時動作劇烈,漸漸卻慢下來,抓著沈不害的衣袖大口喘氣,小臉泛起青紫色。

    “放開她!弊HA流捏捏手腕。

    沈不害戒備地退后一步,“你就是七破窟的化地窟主祝華流?”

    “是!

    “你不去比窟佛賽,為什么跑來斷我財路?”

    這話從何說起?他見花牙暫時沒有性命之憂,俊眉微微一挑,“請教!

    “你殺了湯大人,你就不怕我把這個消息賣給朝廷?殺害朝廷命官,罪誅九族。”

    他撇嘴,對這人沒什么話好說的。以孤山墜葉掌成名江湖的孤毒手沈不害已經完全喪失了豪氣,徹底被朝廷的重金收買成走狗了。和他爭辯,是浪費唇舌,也是浪費時間。

    “聰明的最好束手就擒,你和我回去認罪,說不定還能保全性命!

    “如若不然,這孩子今天就陪你一起上黃泉。”

    此話之意,即是說拿花牙來威脅他?俊唇斜斜一勾,冰氣沿著唇角迸射開,毫無預兆地,他躍身抓向沈不害的左手。

    他的目標竟然是花牙。

    沈不害側身擋臂攔下他,卻不料他的手順勢扣在他手臂上,另一只手翻如魅影疾速在他肩頭一戳。劇痛傳來,沈不害挾持花牙的手突然失了力氣,五指松開,花牙“哎喲”落地。她捂著脖子,青桃般的明媚雙眼中儲滿眼淚,吸著鼻子躲到祝華流身后。

    “滾開!”祝華流驀然低喝,腳步移動前推,將沈不害帶離三丈。

    花牙被他吼得呆住,坐在地上哭也忘了。

    祝華流一出手就是殺著,翻掌成拳,每一拳帶出的戾風都擊中沈不害周身大穴。沈不害不料他全然不受威脅,急急使也成名絕技——孤山墜葉掌。對鋪天蓋地迎面而來的掌影,祝華流不但不避開,反而正面接下。

    雙掌在空中相接,竟是悄然無聲。

    祝華流收掌后,急退三步,宛然冰山玉立,俊容郁冷。沈不害退了五步,站得雖穩,嘴角卻緩緩滑下一道血跡。

    “殺人,我通常用劍。”祝華流向沈不害走過去,“今日沒帶劍出來,抱歉!

    他不是劍客,手中無劍,并不表示他殺不了人。

    沈不害跟蹤他數日尋找機會,也是偷偷從上上樓的伙計那里聽來他的身份,對眼前這個功力深不可測的冷峻公子,心頭不由升起絲絲寒意。他行走江湖數十年,不少同道聽到他的名號都會給幾分薄面。七破窟亦正亦邪,他也有所耳聞,只不過以前不曾碰到,他也沒放在心上,沒想到今日竟會敗在七破窟窟主手上?膳碌氖牵啦怀鲅矍斑@人是正是邪。明明容貌俠氣凜然,出手卻厲狠無情,招招取命,甚至,他不受他威脅,視那女娃的命于無物。

    盯著一步一步靠近的足靴,寒意漸漸沁骨。

    三十六計,走為上。沈不害眼珠左右一滾,萌生退意。只是,他念頭剛起,眼角卻掃過一道縹緲不定的灰,后背霎時寒毛倒豎。

    殺意!極冷極冷的殺意!

    他想以一招“懶驢打滾”躲開,來不及了,背胸心口處劇然一痛,全身骨骸仿佛被雷電穿透,枯枝般頹萎倒地。

    一口血噴出來,他撐住手回頭,看到一堆縹緲不定的掌影,忽大忽小,忽赤忽白,忽黃忽碧,忽分忽合。瞳孔驀地放大,定在他眼中的最后影像,是翩然收掌的冷峻公子。

    悠云雁過——楞迦變相十六式中的掌法,輕者不痛不癢,重者命歸黃泉。

    花落水流紅。這一句,非是贊景。

    料峭春寒,當祝華流抱著花牙送回花水然那里時,小女娃已經含著眼淚在他懷里睡著了。兩只手緊緊抱著他的脖子,頭縮在他勁窩里,似乎一點也不怕他方才在她面前殺了一個人。

    受了驚嚇的孩子,在哭泣之后,熟睡是最好的安慰。

    見到花水然時,他才注意到花家靠近街道的院墻有間小鋪子,窄小的門面,空中漂浮著香甜的氣息。走近細嗅,是糯米圓的香氣。

    花老板?他想起在甘泉山莊時沈謹對她的稱喚。

    接過花牙,她的表情不掩驚訝。聽完他簡單的述說,她垂臉凝視懷中的女兒,素手在小臉上輕輕撫過,什么也沒說。

    “別讓她再來找我了!彼⒅~角的散鬢,視線徐徐自她臉上掠過。她最大的變化,就是少了當年的純稚之氣,低垂的頭,白珠般秀麗的側顏,低眉順眼仿如垂筋渴睡的白鶴,讓她生出些許婉約。

    他記得她說過,她父親是漢人,母親是苗人,但以她現在的穿著來衡量,根本看不出一點外族的味道。

    看不到她的眼眸,他也不知道當年積聚在她眼底的壓抑現在還有沒有。

    不知不覺,五年五年了

    也許,當年根本是他狗拿耗子。

    “我會的!彼еㄑ缽膬乳T進去。將女兒輕輕放在床上,脫鞋,蓋被,端詳有些淚痕的小臉,她默默吐了一口氣。牙牙為什么黏他,就連她也莫名其妙,沈謹也很疼愛牙牙,但牙牙每次到甘泉山莊總是對他愛理不理。沈謹這人養尊處優,表弟沈子重又是北武林盟主,除了有些高門大戶的驕奢仗橫之外,也不算什么大奸大惡之輩,若說牙牙大小眼噫,這么個小女兒家,哪懂什么大小眼,想必是單純地依著喜好親近人罷了。

    等她出來時,他已經走了。小鋪里空蕩蕩,什么人也沒有。

    第二天,謝三苦著臉走出城門。他身后,一名伙計牽著一匹通體黑亮的駿馬,他前方,是深杏色錦袍的俊公子。

    “就送到這里!笨」油O履_步,回身從伙計手中接過韁繩。

    謝三的臉皺得像餃子皮。實在是,對于化地窟主這種說走就走的神龍個性,他措手不及啊。就算解決了沈不害,化地窟主也可以留在太平府多玩幾天,何必急著走呢?“您就讓屬下再多送一程吧,公子”

    “不必。”祝華流斷然回絕。從上上樓送到城門口,他還打算送多遠?

    “您這一走”

    “還會來的!

    “那,請您替屬下向我尊問個好,再替屬下向扶游窟主和眾窟主問個安。扶游窟主她老人家”謝三的表情掙扎了一下,還是說:“她老人家日理萬機”

    “我會。”祝華流打斷他的話,不覺得有聽下去的必要。拉過韁繩正要登馬,身后卻傳來不應該出現的叫聲——

    “白螺叔叔——白螺叔叔——”

    俊冷身形不自然地石化了一下。他慢慢回頭,氣喘吁吁的花牙直接闖到他腿邊抱住。

    “牙牙?”他攏起劍月似的眉頭,“你怎么跑來了,你娘呢?”

    “白螺叔叔你要走?”花牙努力地昂高腦袋看他,“我去上上樓,里面的叔叔說你出城了,你要離開,我就就跑來了!

    他蹲下身,讓她的小脖子扯得沒那么辛苦,“你來干什么?”

    “我來送你!

    “你以后還回不回來?你不喜歡牙牙嗎?你為什么都不告訴牙牙一聲就偷偷走了?牙牙昨天晚上做噩夢,夢到那個壞蛋又捏住牙牙的脖子”小女娃憂愁了一下,轉而揚起甜笑,“不過白螺叔叔你出現了,輕輕一下就把壞蛋推開,救了牙牙!

    可不止“輕輕一下”——謝三在一邊彌感自豪。就算他沒有親眼見到當時情況,單憑沈不害的尸體他也能斷定化地窟主的“推開”一定是激電穿雷的一掌。

    等他在一邊自我豪邁完畢,卻見他的化地窟主與小姑娘大眼瞪小眼,什么話也不說。他清清嗓,彎腰在祝華流耳邊建議:“公子,您應該摸摸她的頭,說‘乖,別怕,以后不會再有壞蛋欺負你了’。”

    祝華流淡淡瞥他一眼,從懷中取中一柄小彎刀放到花牙手上,“送給你!

    圓圓的桃兒眼頓時一亮,“送我?真的?”彎彎的,冰涼冰涼的,外面還有她看不懂但是很好看的花紋耶。

    “它叫‘錯過刀’,你把它當吉祥物帶在身上,以后遇到壞蛋時,把它拔出來戳到壞蛋身上!

    “這樣壞蛋就不敢欺負我了?”

    “對!

    “好!被ㄑ傈c頭,鄭重其事地將刀別在自己的小腰上。

    謝三在一邊擦汗。窟主啊,小孩子不是這樣教的,冰清玉潔的女兒家,小小年紀怎么可以慫恿她拿刀子戳人呢

    花牙拍拍裙子,伸出小手指,“白螺叔叔,你以后再來這里,一定要到牙牙家玩哦。到時候,我會準備好多好多禮物送給你。我們打勾勾。”

    是不是打了勾勾他就能走?他頭痛地蹙起眉心,不拂她意地勾住那根細小的手指頭。

    花牙搖了兩搖,放開,果然站到謝三身邊讓他上馬。他看了謝三一眼,謝三明白他的意思,“公子放心,屬下等一下就把牙牙姑娘送回家,不會讓人欺負她的!

    俊目徐徐浮移,從謝三身上移到昂頭的小姑娘身上。靜默片刻,他伸手在花牙頭上很輕很輕地拍了拍,“聽娘的話!

    “嗯!

    翻身上馬,黑駿昂首揚蹄,飛馳而去。

    待一人一馬消失在驛道盡頭,謝三這才牽著花牙的小手慢慢往城里走。五六步后,他僵住,顫抖抖問身邊的伙:“你說公子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伙計滿臉茫然。

    “比賽啊——”謝三哀叫著捂住眼睛。窟主啊,為什么你這么神龍擺尾呢?

    因為郁悶回去又要給自家窟主飛鴿,他們全都不曾注意到立在城門外茶檔邊的那道纖弱身影——花水然。

    也就是五年前的花信。

    從甘泉山莊初見他的那一刻起,她就做好了面對他刁難的準備。但他卻任花牙黏他纏他,全不提當年她用計李代桃僵一事。表面上看,他們相安無事,可她心底隱隱有一絲不安,不知為什么。她倒寧愿自己是杞人憂天。

    她是一個將自己的未來計劃放第一的人。她可以為摩奈圣教做任何事,但是她也有一個底線,超過底線和尊嚴的事,她不會做。然而,居事國,必聞其政,在摩奈圣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當年她萌生離教之意,卻未必就要入中原,未必就要進入七破窟的范圍。她要的,是撇得干干凈凈。否則,不不呰于離開狼窩又入虎穴。

    她又不是傻瓜。

    從小爹就說她很聰明,可又時常提醒她不可外露,功高必然震主,言事必惹禍端。口是禍之門,舌是斬身刀,閉口深藏舌,安身處處牢。她現在已經很少去直視他人的眼睛了,因為怕自己眼中隱藏的東西泄露出來被人發現。所以,她總是低眉垂眼。

    “無多言,無多事,多言多敗,多事多患”纖影垂眸一笑,回身入城。

    他送給牙牙的刀,牙牙獻寶似的拿給她看。刀鞘兩面各刻了兩行銘文,牙牙不認識,她認識,一面寫著“佩之有錯,不佩有過”,另一面是“既錯又過,錯過錯過”。

    既錯又過,錯過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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