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飲食起居都有專人侍候,過了數日,他甚至還遺人送來華麗衣飾,春天為主子著裝,德芬打扮妥當,對銅鏡自照,倩影娉婷,嬌俏惹憐,“這衣裳質料高貴、做工精細不說,而且完全合身呢!贝禾熨潎@。“正好顯出小姐玲瓏的身段,太美了!”
是啊,。她也覺得挺鮮艷亮眼的,只是她未曾讓裁縫量過身,他是如何得知她的身量尺寸?
德芬茫然思量,忽地憶起他曾將昏厥的自己一路抱回農舍,又曾在房里對她輕薄,莫不成就抱過那么兩次,他就把她的身材估量透徹了?
這可惡又可惱的男人啦!真壞。
她微微蹙眉,內心不悅,春天卻沒看出她的慎惱,遷自在一旁碎碎叨念。
“小姐,說來那個領主壞歸壞,對您倒是挺不錯的!
是握?她輕哼。
“我說真的,小姐,那個嚴冬也說他主子從來沒對誰如此禮遇,他也不像其他王公貴族,流連酒肆歌坊、花街柳巷,據說他這些年來,對姑娘家瞧都不多瞧一眼呢!”瞧都不瞧一眼,怎會對女人身段如此熟捻,抱過兩次就知曉?
德芬又是一聲冷哼!拔铱茨鞘且驗樗麤]機會瞧見漂亮姑娘吧?
“誰說的?他這人雖然孤僻,還是會參與貴族酒宴之類的應酬,見過的大家閨秀也不少。”
奇怪了,明明不久之前春天還瞧黑玄不甚順眼,口口聲聲罵他壞蛋,怎么現下這般熱心地為他說好話?
“他賞了什么東西給你?”
“嘎?!贝禾煲汇丁笆裁矗俊
別裝傻了……德芬橫睨侍女一眼!拔抑浪p賜不少東西給你,對吧?”
“就一些珠寶小玩意兒,還有,他也送來好幾正上等布料給我;”春天扭捏地招認,一面高舉右手立誓!安贿^小姐——殿下您別多心,小的不會被這么點賄賂給收買的,絕對永遠對您忠心耿耿!
見侍女緊張兮兮的模樣,德芬不禁嗤笑!爸览,我沒責怪你的意思!
“那就好。”春天松口氣,拍拍自己胸脯。
德芬微笑望她!皠偰切╆P于黑玄的話,都是嚴冬跟你說的嗎?”
“是啊。”春天點頭。
“你們的感情倒不錯,挺有話聊的嘛!钡路艺Z帶調侃。春天聽了,臉蛋脹紅,急得大聲辯解。
“誰、誰、誰跟他感情好了?我是因為這幾天住在這里,難免跟那悶葫蘆碰頭,才禮貌上打個招呼,勉強聊個幾句好嗎?”
“說人家是悶葫蘆,倒跟你說了不少嘛。”
“這不是我問十句,他才那么勉為其難地答上一句,嘖,小姐您不曉得,跟那種人說話真的好累!
“累歸累,你還是照樣跟他聊啊!
“就說了我是……在人家府中作客,總得有禮貌嘛、”春天羞窘不己,臉蛋益發紅了,宛如枝頭熟透的果實。
德芬暗自竊笑,不能怪她愛逗這個單純的侍女,雖是比她長上幾歲,春天對男女情事可比她還遲鈍昵。
“春天,你今年幾歲了?”
“嘎?”春天愣然眨眼,不明白主子為何突出此問,“二十有九了!
“早過了婚嫁的年齡了,這樣吧,我替你作個媒?!彼纹さ恼UQ。
“那怎么成。你覺得嚴冬那悶葫蘆如何?”
“殿下!”春天確定主子是在戲謔自己了,懊惱地直跺腳。
德芬嬌笑,正欲再多說幾句時,門外忽然有人傳話。
“于姑娘,領主大人有事召見!
“我知道了!
黑玄在后花園擺開筵席,請來伶人歌姬,邀德芬賞花飲酒。
來到金穗花城后,這還是她初次身著女裝,倩影方現,清麗妍艷的姿容便惹來黑玄一陣注目。
深邃異常的眸光,看得她又是嬌羞,又有些許不安。
他示意她在他身旁的座位落坐,黑藍則坐在兩人下方。
這等于是女主人的席次了。德芬明白黑玄的暗示,心韻抨然,悸動難止。
“這衣裳還喜歡嗎?”他專注地望她,毫不掩飾眼底的贊賞!澳愦┢饋砗芎每。”
喜歡是喜歡,不過……
德芬嬌嗔,“大人您對女人的身量尺寸倒是挺有概念嘛!
‘那當然,我目測就曉得。”他不以為意地應道。
這值得驕傲碼?她橫睨他!皣蓝說你不進花街柳巷,怕是他印象模糊,記錯了吧?”
“我是不喜歡去那種地方!
才怪。她抿抿唇。
“不過在酒會歌宴等場合,倒是見過不少絕色花魁!
看吧,她就知道,這人肯定是遞覽群芳。
“怎么了?小嘴翹那么高?”見她容色吧豫,他似笑非笑地問。
明知故問!她撇過臉,不理他。
“藍,你說怎么辦?我好像唐突佳人,惹惱你的芬姐姐了。”黑玄半真半假地跟弟弟討救兵。
黑藍捧著酒杯,悠哉悠哉地吸飲,無聲偷笑。
“吃醋了嗎?”黑玄笑問。
什么?德芬駭然瞠眸。
“男人嘛,活到我這把歲數,難免有過幾筆風流帳,這并不奇怪,你說對吧?”
聽聽他說話的口氣,他是很老嗎?非得處處留情不可?德芬郁惱地瞇眸,執杯喝酒。
“你要是吃味的話,我保證以后不再多看別的女人一眼就是了!
德芬聞言一嗆,入口的美酒差點咳出來,她驚覺自己失態,伸手捂住芳唇。
“怎么了?’他笑著輕拍她背脊!澳悴簧骑嬀茊?不能喝的話,還是少喝幾杯吧!
都是他害她失態,還好意思裝出一副溫柔關切的嘴臉?可恨!
她暗自懊惱,容顏冰凝!按笕四槐砣瞬,風流倜儻,自是人緣極佳的,小女子又怎能妄加干涉?”
“你不想干涉,就別擺出這一副臉孔啊,挺嚇人的!彼桃飧袊@。
他說什么?她氣得咬牙切齒,蔥指暗暗掐進掌心。
見她動怒,他反而笑了,笑容爽朗,驚壞左右一干人等,他們幾曾見過領主笑得如此暢快真心?
“別氣了吧?”他傾過身,伸手輕輕捏她俏美的鼻尖。“算我失言了,我自罰一杯如何?”
他低聲下氣得哄她,她又慌又羞,一時不知所措。“你……放肆,怎么可以這樣隨意捏人?”
雖是斥責,聲調卻異常的嬌細綿軟,教人聽了心魂一蕩。
黑玄暗自吞吐氣息,眼觀鼻、鼻觀心,好不容易寧定心神。
她見他不說話,以為自己哪里冒犯他了,撒嬌的嗔道:“現在是你在對我生氣了嗎?大人不會這么小心眼吧?”
別這么聞言軟語的對他說話,他會暈的。黑玄極力寧神。
“真的不高興了?我敬你一杯就是了!彼秊樗寰。
他搶過酒杯,一飲而盡,覺得不夠,自己又倒了一杯喝干。
她目瞪口呆的看狂飲!澳銈谶沒全好呢,怎能這般忌口?”
早就好了,只是他故意不取下裹傷得布巾,教她以為自己尚未痊愈,借此將她留在身邊。否則以她對公事嚴謹認真的性子,恐怕是早回到那間破舊的農舍就近督導了。
就這幾日,當他聽取下屬報告邊境鄰國北余的內部政情,密商要事的時候,聽說她也不曾閑著,也召來張、李兩位開農師問長問短,關切農事的進展。
有時他不免胡思亂想,自己再她心中究竟能占多少分量?公務責任之于她,怕是比兒女情長更重要吧!
“好了,別喝了!”她奪下酒杯,嫣然相勸!安皇钦椅襾碣p花聽歌嗎?怎么光自己悶頭痛飲了?”
“奏樂吧!”他一擺手,示意伶人開始表演。
樂聲悠揚,歌舞翩翩,這些伶優的技藝雖不及宮中所見的純熟巧致,倒也別有一番風雅。
德芬靜心聆賞,視線落在精彩的表演上,坐在身旁的男人,視線卻是落在她身上,領會著她的一舉一動,將她的一顰一笑皆烙進眼里。
忽地,狂風吹來,卷落一樹落英,粉紅的花瓣沾在德芬清妍的臉蛋上,煞是可愛動人。
黑玄心弦急顫,不禁伸手欲撫摸她的臉,她卻霍然起身,震驚地望著天空。
“怎么了?”他奇怪。
“天象……有異!彼裆珣n慮。
他挑眉,跟著仰首,果見天際云海翻騰,不知何時遮去了太陽。
“要下暴雨了——”她喃喃低語,忽的邁開步履,匆匆疾行。
“你去哪兒?”他訝異地追上她。
“要下雨了,我得立即出城,警告那些農民!彼齻}促的解釋,話語方落,又是一陣陰風大作。
果真要來暴風雨了嗎?黑玄警覺,握住德芬藕臂!安荒苋,很危險!
“危險也要去!”她掙脫他,執意前往,穿過府邸,命令仆役備馬。
該死!黑玄沒轍!拔腋阋黄鹑ィ
未出城門,大雨已滂沱,烏云急遽涌聚,天際劈落響雷,轟然震耳。
德芬卻堅持策馬狂奔,到了城郊村落,低洼地區已漫在水中,路途險阻,眼看是無法前進了。
“夠了吧?丫頭!焙谛戴倥c她并行,在蒙蒙雨霧中嘶吼。“已經來不及了,等雨停再說吧!”
來不及了……怎能來不及?
眼看前路茫茫,德芬只覺一顆心猶如煎在熱油中,又焦又痛。
經過這番暴雨肆虐,初生的農作怕是毀于一旦了,新翻的土壤也得重新養沃,一切都得從頭再來了。她更擔憂那些農民,他們都還好嗎?勉強搭起的茅草農舍撐得過這樣的暴雨嗎?都是她的錯,是她疏忽了……
“回去吧,丫頭!焙谛⻊竦。
德芬不應,忽的哽咽,許是心情太過彷徨,一時不警醒,座騎亂了方向,馬蹄踏進濕軟的田壤里,深陷其中。
馬兒掙扎不起,驚慌起來,一陣狂猛跳躍,她握不穩韁繩,整個人被甩落馬背。
“丫頭!”幸虧黑玄眼明手快,猿臂一探,及時將她撈起,讓她坐在自己身前。“你還好吧?沒受傷吧?”他焦急的問。
“沒事,我沒事……”她茫然低喃。只是嚇著了,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切,驚得難以凝神。
狂風又起,雷電交加,兩人一騎在路上徘徊,洪流滾滾,進退兩難。
看來是回不去了。黑玄凜神,當機立斷,策馬沿著山間小路蜿蜒往上,唯恐落石傷了德芬,他一路躬身,將她纖柔的嬌軀護在自己胸懷下。
好不容易,經過一處山洞,他掉頭轉進,將她自馬背抱下,安頓在一塊尚稱平滑的巖臺上。
“就在這里停留一宿吧,風雨實在太大了!
她沒回答,雙臂交握肩頭,蜷縮顫栗。
很冷吧?黑玄整眉,在山洞里來回梭巡,發現前人留下的火堆,雖然柴薪有些濕氣!但總算能生起火苗。
“過來這邊坐。”他執起德芬玉手,將她攜至火堆前,讓火紅的暖焰烘烤她濕透的身子!袄鋯?”
她點頭。
“忍一忍,等衣裳干一些就會好了!
“嗯!
怎么都不說話?是太過震驚失了神嗎?
他關切地望她,雙手捧起她雪白的臉蛋,見她水眸瑩瑩,不知是雨是淚。
“別擔心了!彼崧晞裎俊!暗扔晖A,我們就去探望那些農民!
她怔怔地與他相凝,貝齒咬著唇,一顆清淚墜落。
“別怪自己!彼浪胧裁矗斑@是天災,人力難以相抗的!
“可我應該及早察覺,如果我早點注意天象,或許能防患未然。”
“別傻了,你真以為自己有預言能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