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宣瑛告知了思秋才到馬廄赴約,不然她不見了,青霞軒不翻過來才怪。
聽到她要與云斂鋒兩個人單獨去賞花燈,思秋不知道有多高興,還叫她不要太早回來。
那丫頭,是多怕她獨守空閨!真的是太好笑了,跟她娘親沒兩樣啊。
天色已黑,幸而沒下雪,她披了件厚點的披風,打了燈籠尋到馬廄去,果然已有燈火在前方,云斂鋒也打了燈籠在等她。
走近,看著前方云斂鋒那頎長瀟灑的身影,披著深紫大氅,還真是俊美非凡,與他身邊那匹黑得發亮的高大駿馬,以及馬上金光燦爛的馬鞍十分相襯。
她朝他走過去!拔覀円T馬出去嗎?”
云斂鋒迎視她那雙星辰般的眸子,心跳如擂鼓。
適才在這里等待她之時,竟有一刻他在想著,若當初沒有同時娶了溫詠佩、蕭姨娘、梅姨娘進門就好了,他直到如今才嘗到了情愛的滋味,只是不知她又是如何看待他的?即便她真不是丁宣瑛,也像龍逍一樣,有著真正龍逍的記憶,有著真正丁宣瑛記憶的她,會覺得他是個寡情之人吧?
“今日街上人多,騎馬會方便些!
他輕而易舉地把丁宣瑛抱上馬背,讓她側身坐好,自己再俐落上馬。
這是丁宣瑛第一次坐在馬背上,但身后有他,自然是不需要擔心害怕的。
云斂鋒動手為她戴起了披風的連帽,三兩下系緊她頸下的帶子,隨即一扯馬韁,一夾馬腹,便從后門出了云府。
在大錦朝,除夕夜到初五是花燈節,南泉的城門整夜大開,街道兩邊是鱗次櫛比的店鋪,老百姓吃完年夜飯后都會出來看花燈,看完花燈再回去守歲,因此熙熙攘攘的人流擠滿了大街小巷,小攤子更是數不清,吃的玩的、首飾胭脂水粉、說書的、變戲法的、賣藝雜耍的,街道兩邊密密麻麻的擺著很多小吃攤,熱氣騰騰、人聲鼎沸、火光處處,真是林林總總,應有盡有。
護城河兩岸植滿了梅花,風吹花瓣落,在夜空下竟是無比的詩情畫意,令丁宣瑛想到了前世與家人到東京賞櫻的情景,那時風吹櫻落,也是同樣景致。
“南泉最繁華之處便是城北這里了,這條街道叫民安街,是城里最寬敞整齊的街道,橫貫東西,店鋪林立,貨品應有盡有,也有洋人的玩意兒,綢緞莊子都在百延巷,咱們云府在那里有六間鋪子。”
云斂鋒把馬交給云府鋪子里的小廝,與她踩著青石板路逛燈會,簡單對她說明街道結構。
重要的街道上都搭著燈樓,燈樓上都嵌著大大小小的燈盞,另外還有梅花燈、荷葉燈、海棠燈、孔雀燈……方的圓的,宮燈、龍燈、鼠燈、兔燈、蝴蝶燈、蚱蜢燈、飛鳥燈,丁宣瑛看得目不暇接,眼睛都快不夠使了,只覺得這大錦朝真是富饒,眼前是一片天下太平、萬民同樂的景象。
照說前世只逛百貨公司的她,對這些簡陋的小攤子應該是毫無興趣才對,可或許是宅里待久了,她竟看得津津有味,還不由自主的被吃食攤子給吸引了。
雖然云府的團圓飯有百味珍饈,跟滿漢大餐沒兩樣,菜色豐富又奢華,但奇怪的是,她并沒有滿足感,如今看到油炸糕就吞口水了。
她這才想到自己竟是分文未帶。
仔細想想,她還沒看過這大錦朝的錢幣長什么樣子,月銀發下來便由思秋分派用處,剩余的也由思秋存起來,她從沒經手過銀錢。
云斂鋒不等她開口便攜著她的手走過去,從錢袋里拿出幾文錢,買了一包油炸糕遞給她。
“還熱著,小心燙!
“這東西就是要燙口才好吃。”她笑著拿了一塊給他,自己也吃了起來,饒是燙得直吸氣,但還是吃完了一塊又吃一塊。
吃完了油炸糕,又買了一份煎餅裹牛肉,后來她又被炸肉丸子給吸引,照樣是云斂鋒取銀兩出來買了一包炸肉丸子給她。
皓月當空,街道兩旁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彩燈,隨著夜風輕蕩,他們邊吃邊逛,人也越來越多,幾乎到摩肩擦踵的程度,云斂鋒緊緊握牢她的手,兩人才不致分散開來。
逛到了六層高的彩云燈樓時,街上已是人山人海,從彩云燈樓望去,每條街上的彩燈閃閃爍爍,燈海連成一片,很是壯觀,兩人來到燈樓下,才走了幾步,前方便傳來一陣騷動——
“眾人讓道!”
突然有十幾輛馬車駛進了萬頭攢動的街道,華麗的馬車上也不知道坐了哪個王公貴族,一臉橫肉的車夫個個使勁揮動手中的馬鞭逼迫眾人讓出通道來,行徑委實乖張霸道又惡劣。
“馬要踩死人啦!”
“馬車要碾死人啦!”
觀燈的人群一陣大亂,在陣陣尖叫聲中,人們四處奔逃,你推我搡,街上亂成一片,人們向四面八方跑,丁宣瑛被人潮擠到了一邊,和云斂鋒相握的手也被迫松開,沒幾秒她已經看不見云斂鋒的身影,耳邊只聽到有孩子在哇哇大哭著找爹娘,有人靴子掉了,有人錢袋掉了、頭巾掉了,連高喊有扒手的聲音都來了,四周亂糟糟的,混亂的人海中有人跌倒了,還沒爬起身就有人踩過來,痛呼聲立起。
丁宣瑛一直被推擠到了最后方,人群不斷推擠著她,一會兒向東,一會兒向西,她身不由己地向后一直退,跟著人潮隨波逐流,頓時讓她頭皮發麻的想起前世看過的新聞,巴西因為大型活動太擁擠,遇到突發狀況時,發生人踩人踩死人的情況。
待她極為狼狽的站穩腳步之后,發現與彩云燈樓已經有段距離了,眼前人擠人、人推人,那晃來晃去黑壓壓的全是腦袋,人流堵塞,她分不清楚方向,不可能逆著人流回去彩云燈樓,更不知從何找起云斂鋒,這里可是沒有手機也沒有廣播的古代。
她頓時有些害怕,已經這么晚了,自己又身無分文,也認不得路,要是回不了云府怎么辦?等大家都走光了,遇到壞人怎么辦?這可不是她擁有現代人的智慧就可以克服的。
她看著彩云燈樓,摸索著方向拐過了幾個街角,然而明明是朝彩云燈樓的方向前進,一抬頭卻不知為何離更遠了,燈樓只剩下一個小點,她到底是走到哪里了?!
前世她就是路癡,到外縣市總要依靠衛星導航,如今到了古代,方向感更差了!
巷子里暗,她忙摸索著要走出去,一邊慌張的找尋有無巡邏的衛兵,若請衛兵送她回云府應該不是難事吧?云家怎么說也是南泉第一富商,衛兵不可能不認得,但是她這個云府大婦要怎么開口說出自己連回夫家的路也不認得?沒臉!
“玉娘!”
有個中年漢子不知打哪跳出來,竟一把抱住了她,哇哇怪叫了起來,“玉娘!我的玉娘!你去哪里了?我找你找得好苦……”
丁宣瑛被抱住她的高大莽漢嚇得半死,她死命的推開他,“快放開我!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什么玉娘!”
那中年漢子根本不聽她在說什么,他把她緊緊的抱在懷里,哽咽道:“你是玉娘,你是玉娘沒錯,你不要再離開我了,我以后都聽你的……”
“我真的不是玉娘!”她急道,任憑她怎么掙扎都掙脫不了,他的雙手就像鉗子似的,牢牢的扣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