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宣瑛前世沒學過做鞋,刺繡更是冷門的專業領域,但做鞋與刺繡卻是這朝代女人最最基本的手藝,任何女子都會做鞋和刺繡,只差在精巧度,所以她得再更加努力的練習才行。
冬去春來,時間便在學做帕子、荷包、襪子、腰帶、絡子之間過去,轉眼間便進入四月。
丁宣瑛已經學到了褙子,束香軒里采光最好的一間耳房被她改造成了她的個人工作室,自然也依樣畫葫蘆的裝上了地龍,讓她的手指頭在冬天不挨凍,可以輕松做針線活。
雖然她那掛名丈夫不待見她,但掛名公爹和婆母對她還是極厚待的,許是覺得虧欠她吧,只要是她這束香軒提出的要求,大總管那里一律照辦,而月例銀子也是只有多,沒有苛刻過,因此她的工作室也被她布置得極為舒適。
這里有兩張大桌一張小桌和一張休息用的小床,小桌上有兩壺花草茶和幾盤點心,大桌上擺滿了布料、絲線、圖樣,有時累了,她連小床也懶得移步過去,便直接趴在桌上睡了。
打從拜云水惜為師,她心里便每天都被針線活給占得滿滿的,人家讀書人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唯讀圣賢書”,她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唯繡桌上布”。
當初她一竅不通的做鞋,現在反而做得最好,這都是她信奉勤能補拙!她用那破釜沉舟的決心,一天練上兩個時辰做鞋,就不信做不好,如今她做的鞋,連云水惜都夸贊又快又好。
這日她心血來潮,親自做了一盤泰式煎餃要給云水惜嘗嘗鮮,餡料跟沾醬都是她胡亂琢磨著做的,那檸檬香茅自然是主角,像不像三分樣,思秋和沁冬都說好吃,她也有了信心。
就在她們幾個女人家主仆不分地在鎖秋軒的正廳里吃得很歡時,一個小丫鬟匆匆而來,附耳對芳菲說了什么,芳菲急忙拋下餃子出去,待回來時卻是驚慌失措地道:“是少爺來了!”
丁宣瑛和思秋、沁冬要好”會才反應過來,少爺不就是她掛名的丈夫嗎?!
丁宣瑛心下詫異,她不想給云水惜添麻煩,便想避到暖閣去。
云水惜倒是鎮定如常,淡淡道:“不是相見不相識嗎?那又何須避開?”
丁宣瑛滿臉黑線。師傅啊,那是場面話,縱使相見不相識,難道徒兒我能自在嗎?
“你就坐下吧。”云水惜淡定地對她說道,跟著吩咐小丫鬟把廳里收拾下,對芳菲說:“請少爺進來。”
思秋和沁冬比她們的主子更加忐忑,她們一開始是盼望少爺能到束香軒看看主子,但清靜的日子過久了,如今她們只盼日子就這么長長久久的過下去,不必面對那大宅里的斗爭。
丁宣瑛無奈的坐下了,前世她已經二十六歲了,自然是有些眼力的,此刻也看得出來云水惜是刻意讓她留下的,怕是想為她出頭。
不一會兒,芳菲領著一名身材頎長、玉樹臨風的美男子進來了,他穿著一襲深紫長袍,很襯他那沉穩華貴的氣質,后面跟著兩名小廝。
這是丁宣瑛第一次見她的掛名丈夫,心里反而更加理解他為何會對原主不理不睬了。
原主照她前世的說法就是個好吃懶動的恐龍妹,如此豐神如玉的美男子自然是對恐龍妹不屑一顧,要是他肯圓房,她才會懷疑他不正常。
“侄兒給姑姑請安,姑姑近來身子可還安康?”云斂鋒深深一揖,也沒看廳里其他人,想來他是認定了鎖秋軒不會有外人,那么除了云水惜,其他都是下人,也沒什么可看的。
“坐吧!痹扑У溃骸敖袢赵趺磿^來?難不成是我的生辰又到了?”
她這侄兒一年只會上門一次,便是她生辰那日,她那嫂子極為有心,每年生辰都會讓兒子來給她送賀禮。
“姑姑說笑了!痹茢夸h哂笑一聲!肮霉玫纳绞桥D月初八,每年侄兒都是踏雪而來,又怎么會在四月天里給您送生辰賀禮呢?”
他那一笑,倒讓丁宣瑛怔了怔。
笑起來還真好看,這就是所謂的男顏禍水吧……呸呸呸,她在想什么?這家伙可是還有一平妻兩姨娘跟幾個孩子耶,再怎么俊美,她也不該被外表迷惑了,她要做的應該是把她師傅的生辰牢牢記下來才是。
“既然不是來送賀禮,那么你來做什么?”云水惜問得直接,知道云斂鋒自然不是沒事只專程來問候她的。
云斂鋒也不客套,直接道明來意,“前陣子一場地牛翻身,鎖秋軒的外墻損毀嚴重,后邊還有一處小屋塌了,父親的意思是,鎖秋軒畢竟年分久了,又未曾翻修過,姑姑要不要搬回秋霞閣?”
云水惜的心緊緊一縮。
秋霞閣……多久沒聽到這名字了?那是她少女時住的院子,她在那里編織著相夫教子的美夢,一眨眼,都二十年過去了。
她收拾起剎那間松動的表情,冷硬地道:“不必了,你派人來修復外墻便是!
看她瞬間冷然的眼眸,云斂鋒也不再勸了,只道:“侄兒明白了,會將姑姑的意思轉達給父親,那么侄兒就先告退了!
云水惜淡淡道:“既然來了,就嘗嘗點心再走吧,是宣瑛親自做的,味道挺不錯,你在別處吃不到!
一句話讓丁宣瑛差點吐血。
她原本一直當自己是局外人,聽到云斂鋒要走了,心里也松了口氣,誰知道她的好師傅竟然輕輕巧巧的三兩句話就把她抬到了人前,讓在品茶的她一下子嗆得不輕。
“宣瑛?”云斂鋒果然微微挑眉,很是不解。
姑姑喊得那樣親昵,是什么族里的親友嗎?他不知道還有人會上鎖秋軒來做客,這倒是稀奇了,他這個姑姑可是連過年的團圓飯都不去主屋里跟他們一起吃,竟然還會接待外客?
“爺,”坤弘忙低聲提醒主子,“就是“那一位”啊!
“那一位”三個字令云斂鋒臉色一變,他這才注意到除了他和云水惜,廳里還有個人是坐著的,會坐著就表示不是下人,他銳利的視線倏地看向那個人。
雖不是絕代美人,倒也清新可人,長長的眼睫,靈動坦率的大眼,豐滿的紅唇唇型美麗,她穿著淺碧色織錦長裙,裙擺上繡著點點桃花,月白色腰帶緊緊束住了她的腰,顯得纖纖細腰不盈一握,而烏發則綰成柔美的流云髻,只有一支碧玉簪子點綴。
他不知道的是,丁宣瑛這幾個月來確實又清瘦了不少,都是因為專注在女紅上,廢寢忘食的原故。
兩人的眸光在一瞬間交會,又各自迅速閃開。
丁宣瑛的心怦跳,暗罵自己沒用,前世又不是沒看過男人,在服裝秀看過的美男可多了,怎么還會被掛名丈夫電到?
不過,他看著自己那如墮煙霧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難道他也被她這個棄婦正妻給電到了?
云斂鋒的心里同樣感覺到一股異樣情緒流過。
他已接手家業,應酬場合不免到煙花場所,也見了不少美人,加上家里的平妻和兩個姨娘容貌都是出挑的,所以剛剛那一瞬間的震撼根本就沒道理。
他定了定心神,不再看丁宣瑛,輕咳一聲,起身對著云水惜道:“侄兒還要去巡視鋪子,就不打擾姑姑了。”
云水惜點點頭。“好吧,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