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恩美好狼狽,頭發亂,臉色油油亮亮。她忙來忙去的,流理臺像被機關槍掃過,高麗菜的殘骸遍布砧板和地板,一鍋滾沸的湯,蒸騰著可怕的焦味。
廣仁宇第一次看見蔣恩美慌亂無助的模樣,她一下丟調味料到鍋子里,一下又開冰箱找東西,一會兒又跑去攪動鍋子,然后一邊喃喃自語。
「還要加什么?醬油嗎?」她翻翻找找。
「醬油在妳頭上第二個柜子里!
蔣恩美嚇一跳!改阈蚜?」
「這間廚房戰事不斷……烽火連綿!顾。
「我會清理干凈啦!故Y恩美臭著臉說。
「妳在煮粥給我吃嗎?」因為之前他說的,關于女人對心愛男人生病就要熬粥的那番話?廣仁宇心里一陣暖。
少得意了!蔣恩美賞他白眼,嘴硬地說:「是我自己肚子餓!
「我去洗澡了!顾呛堑仉x開廚房。
「真是,身體好了,心情也很好嘛!故Y恩美對他的背影嘀咕。「真是可惡欸,得意成那樣!
他們在客廳品嘗她的杰作,一鍋白稠帶黑點的粥。他問:「這什么粥?」
「雞蛋牛奶牛肉粥。」
「有這種粥?」
「我只是把我加的材料都念出來!顾裏┰甑馈
「這黑黑的是什么?」
「我結合了一點韓國『鍋巴飯』的做法!蛊鋵嵤遣粫刂苹鸷蛑嗟谉沽。他哈哈大笑。
「不愧是公關……真會扮!共粦撨@樣的,他矛盾地想,這感覺,太溫馨甜蜜,簡直像在演青春愛情偶像劇。不該這樣,他面對的是,狠心要嫁給別人的女人。
「快喝吧!故Y恩美舀一碗給他。
「真可怕……」廣仁宇嘗了一口,放下碗。
「我知道,我不是煮飯的料!故Y恩美嘆氣!杆懔,不要吃了。反正你看起來很好,不用吃粥,可以正常吃飯了!
廣仁宇繼續喝粥,蔣恩美奇怪地瞪著他。
「不是說很可怕嗎?干么還吃?」
「難得蔣恩美對我這么有愛心,我不吃就太無情了!
蔣恩美臉色脹紅!甘裁磹坌?你不要亂想,我只是想做個好管家。我能怎么辦?你拿我男人的公司威脅我,我只好接受你的安排!
所以都是為了劉家耀?廣仁宇放下碗!笂呥@么說,好像我很不君子。」
「算了,我也好不到哪兒去!故Y恩美也盛了一碗給自己,嘗一口,皺眉!刚娴暮芸膳隆
「喂!
「干么?」
「我決定放過妳!
她愣住,抬頭看廣仁宇,他目光炯炯,不像在開玩笑。
「只要妳坦白跟我說,妳沒辦法勝任管家這個工作,請我放過妳……妳就可以離開,放心,我會繼續幫劉家耀度過危機。怎么樣,很君子吧?」
蔣恩美的臉更臭了。
「沒辦法勝任?你開什么玩笑?過去我只是忙于把公關這個工作做好,像這種洗衣煮飯打掃有什么難的,我只是需要時間學習,廣仁宇,你不要把我瞧得這么扁!
「脾氣真硬!顾呛切Α!笂呑畲蟮娜秉c就是很愛勉強自己!
「不勉強,你等著瞧,我會當個非常稱職的好管家!
「多稱職?」
「稱職到少了我這個好管家,你就會活得索然無味,寸步難行,沒辦法好好做事,跟死人差不多!
廣仁宇眼色暗下,蔣恩美不知道離開她后,他早就跟「索然無味」四個字做朋友了。
他湊身,挨近她,害她退后,呼吸大亂。
「我很期待!顾f。她睜著眼,手足無措。他微笑地問:「干么?說不出話了?」
「哪有?我只是跟你沒話講。」她別過臉去,捧起碗,猛扒幾口。
廣仁宇把碗搶去。「別吃這個了,在妳成為出色的好管家前,走吧!
「去哪?」
「讓妳嘗嘗什么才叫好吃的!
廣仁宇說,那是離他家徒步約十多分鐘的街角,所以——
「我們散步去吧。」今天的天氣很好,不太冷的冬天,兩旁高大的白千層,正開花。中午的陽光,金燦燦映在他們身上,一夜未睡的蔣恩美精神竟然很好,而高燒剛退的廣仁宇也莫名地心情超好,他們慢慢晃過小巷,蔣恩美跟著他,來到街旁。
「就這里!鼓鞘且粯堑睦系昝,沒裝滿,陳設簡陋,店門口一個白底紅字大招牌,寫著「福記炭燒餅」。
廣仁宇跟老板說:「老板,蔥燒大餅、蔥肉胡椒餅、蘿卜絲餅各一!裹c完,跟她說:「我覺得這三種餅最好吃。」
拿了吃的,就在店前的長椅坐下,馬路對面,矗立著的是巨大的白千層,那些樹大得像遠古以前的生物。
廣仁宇將每樣燒餅撕一半給蔣恩美,就這樣一起享用午餐,之前針鋒相對,很多的不愉快,好像都被暖陽曬到蒸發不見了。
「好吃嗎?」他問。
「嗯,這個蔥肉胡椒餅跟我以前吃的不一樣,肉沒腥味,很Q!
「妳平常上班的時候,都吃些什么?」
「早餐嗎?」
「對,早餐!
「我很忙,通常都在辦公室吃。」
「吃什么?」
「米麩!
「米麩?」他驚嘆,彷佛那不叫早餐。
「干么這么驚訝?」
他笑道:「那是嬰兒的副食品吧?妳牙都長了,還吃這種東西?」
「一它很方便,二也很營養,三還很省事!箍此Φ酶鼌柡,她瞇起眼睛,「時間就是金錢,懂嗎?」
「不,會這么認為的人,只代表一件事!
「代表什么?」
「代表這個人做事沒效率!
「怎么說?」
「真正頂尖的人,除了會運用時間,做事有效率,通常,還很懂得生活!
「意思是說拿米麩當早餐的人不懂得生活就對了。」他低笑。「要不要聽音樂?」廣仁宇拿出黑色iPod,將一只耳機分她,就像大學時期他們常做的事,只是廉價的隨身聽變成高科技的時髦iPod。他愛聽的苦情派王杰,換成了蔣恩美不知道的樂團,粗獷的嗓音哼著輕快的歌,懶懶的唱調,像置身加州陽光里,或來到拉斯韋加斯沙漠中,原始粗獷,很襯他的調,給人好牛仔、好野獸派的瀟灑FU。
她問:「誰的歌?」
「redhotchiliPeppers的Scartissue。」
「嗯哼。」
「嗯哼是什么意思?」他轉頭看她。
「好聽的意思。我以為你永遠只會聽王杰的歌,這個團不錯喔。」
「嗯哼!顾麑W她嗯哼。
換她問:「你的『嗯哼』是什么意思?」
「妳今天很上道。真難得,這是我們重逢后,唯一這么心平氣和的時候。」
「這樣不是很好嗎?只要你別故意刺激我,我也不會去挑釁你!
「和平?」
「是,和平!购脴O了,達成共識,這會兒,兩人聽著懶洋洋的歌,吃著棒呆的炭燒餅,曬著陽光,欣賞白千層,在人們去上班的忙碌時刻,小區空蕩蕩的時候,看看小狗大樹吹風曬太陽……
蔣恩美忽然非常感動,她有N年沒享受過這樣愜意的午餐了。不在商業區,不在大樓空調里,而是吹著自然的風吃炭燒餅。他們兩個才吃了八十多塊,就好滿足。她在心中贊嘆,沒有任何一家餐廳勝過這樣的自然風景,而身旁那個帶她來的人,教這美好片刻畫龍點睛。
后來他們又散步到對面的園藝店「異風格」看花草,店周圍盡是奇花異樹,各種半人高的盆甕擱置,制造不同于城市的怪風景。他們駐足店旁墻壁上的一盆花,欣賞很久,無數正開著的小白花,蔣恩美很喜歡,直說漂亮。
看完盆花,再繞到后頭的住家后巷閑晃。都怪陽光太親切,不像冷冬,卻像秋日的午后,烤得這兩個好戰的冤家,突然都軟綿綿,好相處,卸下武裝,這樣晃蕩像男女朋友。他們聊了很多大學時代的事,蔣恩美問他:「這些年,你成立自己的顧問團隊,做得有聲有色……這么風光,在感情方面,應該也不賴吧?」她盡量撇開自己的情緒,可是聽起來怎么還是這么像試探?
他看她一眼,笑著說:「我一直保持單身!
「沒遇到喜歡的人嗎?」
「我心里有個結,打不開。在那之前,沒辦法接受任何人!
「喔!苟髅乐勒l是那個結的主因,聽著,心情很復雜!溉绻娴挠胁诲e的女孩……也許可以試著交往!共蝗荒兀克春拮约赫f得這樣大方,但是她難道有別的路?她可以拋下責任義務去擁抱廣仁宇?
「是有個不錯的女人,」廣仁宇暗下眸色,撫摸一株茉莉!肝覉F隊里的伙伴Joyce,是個精算大師,人漂亮熱情,好相處,最重要的是——」他轉頭,對恩美眨眨眼!杆肺液芫昧恕!
「是喔!故Y恩美努力裝無所謂,可是表情別扭。
「妳看……」廣仁宇示意她看向一旁舊時代已閑置不用的后樓梯間,頹敗灰墻,入口狹小,只夠一人出入,陽光曬不進去,幽暗宛如通往某秘密世界的甬道。蔣恩美驚嘆!笡]見過這么迷你的樓梯間!
「過去看看!箯V仁宇走向樓梯問,入口高度,讓高大的他得低頭才進得去!笂呉策^來啊?」他慫恿蔣恩美跟進。
她踏入樓梯間,發現情況很窘。他們進退不得了,小梯間寸步難行,他們不得不挨緊彼此,空氣稠密地混雜著彼此的呼吸,來自他身上的體熱,散發著男性賀爾蒙氣息,害她暈眩。她正猶豫著該不該快離開,就聽他很樂地說!
「這里真是幽會的好地方!
蔣恩美白他一眼。「出去吧,這里灰塵很多!箍刻,她很慌,眼睛不敢往前看,那是他寬厚胸膛,鼻子都快碰上了,只好頭低低。
「喂……」他低頭喊她,從這角度看,像她在他懷里……
「唔?」蔣恩美抬頭看他,他溫柔地對她笑。她臉紅,心又不聽話地興奮狂跳了。
他喊她,卻不說話了,只是注視著她。
「干么不說話?」
「……我剛剛在想,不如我們大家講坦白話吧,我還是很喜歡妳。」
蔣恩美心悸,瞬間眼紅。哪想得到,好戰好勝的廣仁宇,忽然坦白心意,害她忘了防御,不知該回他什么,但眼淚替她做了回答了。
「妳沒話對我說嗎?」拭去她眼角的淚,他問。
「我……沒什么可以說!顾皖^,眼淚落地上,滴在他們雙足之間。
又不能愛他,說「我愛你」,卻不跟他在一起,這不就又重復過去的輪回,造成彼此混亂,何苦?如果分離的結局不能改變,中間的濃情密意只是徒增傷感,這不就又會再傷他一次?
她緊抿著唇,拒絕坦白。
他像被逼急了,堅持再試一次!
「如果妳也是,就給我們大家再一次的機會。我會陪妳面對,去和家耀解除婚約,去見妳父親,向他說明我們的事。我最擅長解決問題,現在跟當時情況不一樣了,我們可以在一起,相信我!
她還是不吭聲,默默掉眼淚。
怕逼她太緊,廣仁宇摸摸她的頭,溫柔道:「至少答應妳會考慮,我是說,如果妳愛的人其實是我!
當然是他!一直是他!
她抬頭,看著他,望著他篤定的黑眸,彷佛從他堅毅的眼神中,也找到勇氣。她目光閃爍,動搖了。私奔也好,殉情也罷,只想和他走……真的很想!
她哽咽地說:「你知道嗎?我一直有個夢想,希望回到我爸生意失敗以前……」
「為什么?」
「那么……我就可以自由去愛任何人,嫁給真正想嫁的。」
看見她這么苦苦掙扎,他也心痛。明明有條讓她幸福的路,偏偏她不走。要辛苦地守著她愚蠢的道義,顧忌別人的眼光,為什么寧愿這樣辛苦?
他凜著眼,嚴厲道:「有時,我真覺得……妳好傻,傻得不可原諒。」
廣仁宇忍不住想罵罵她,但她只是可憐地哭著。她被淚水模糊視線,距離不到十公分,那里,是他的胸膛,她真想將哭濕的臉貼上去,弄濕他的胸懷。真想被他用力抱住,很緊很緊,熱烈親吻,不理會這世界,從此藏在他強壯胸懷里,一輩子。然而她只是握緊拳頭,僵在原地。
「妳說,妳的夢想是回到妳爸生意失敗以前?」
「唔。」
「可是,所謂的夢想——是在『未來』發生的事,不是嗎?」蔣恩美怔住,覦著他。
他雙手握住她的肩膀,暖暖的一雙大掌,烘暖她的肩頭。他定定地直視她,彷佛想將他的力氣分給不夠勇敢的蔣恩美。
「妳聽好,未來——是從妳的這個『當下』開始制造出來的,F在,妳活得不快樂,不真實。妳的未來,肯定也是這個調調。蔣恩美,妳不要一直活在過去發生的不幸里!
「可是……我不能讓我爸再受打擊,他要是知道我拋棄我們家的恩人……」
「每個人都是自由的,沒有誰可以拋棄誰,只是選擇和另一個人生活。沒有妳,他還是他!
「我不能不管我爸怎么想,家耀怎么想……」
「先別管別人,告訴我,妳會好好去想,想看看妳放棄我,去跟不愛的劉家耀過一輩子,去跟他生孩子,住在一起,那是妳想要的生活?妳可以不留遺憾,直到老死去?妳會忠于妳的丈夫,并且保證心里不會想著別人?想著那個明明很愛妳,妳也愛著,卻被妳放棄的男人?」
她一陣冷顫,好氣他講這些,太現實了,這是她一直逃避去想的。
「如果世上真有個造物主,禮賜給蔣恩美生命,難道只為了活在父親的失敗陰影中?讓這樣美麗的蔣恩美小姐來到世上,只是為了替父親償還恩情?祖會這么沒有創意?當妳走進這些花草樹木中,看它們在陽光下閃亮著屬于它們的美麗,贊嘆造物主的奇跡。但為什么,妳不敢活出妳自己的生命?甘愿這么黯淡一世,活得這樣勉強,這么不自然?」
蔣恩美動容,被他說服,他說得太有道理,她不哭了,而是震驚地看著他。他微笑,那雙黑眸閃爍著睿智的光芒,教她心悸。她想,她怎么有辦法放棄這個耀眼的男人,他是這樣出色,這樣迷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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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路上,蔣恩美腳步浮浮,頭腦昏昏,讓廣仁宇一席話占據腦子。
未來,是由這個當下創造出來的。難怪她不開心,自從放棄她的真心,勉強和劉家耀交往,她就沒有打心里開心過。
如果,再錯過廣仁宇,是否錯過終生幸福的機會?真的要扛著責任義務,偽裝自己,愛劉家耀一生一世?廣仁宇說得太對了,做人應該要誠實,結婚應該和相愛的人。她問自己,愛劉家耀嗎?不。對劉家耀的感情,就像對親人那樣,會在乎,但不會為之瘋狂熱血。
唯有跟廣仁宇在一起,身心都發燙,整個身心靈魂全都渴望他,只要他在,再冷的天,也熱出汗水。只要他在,生命就是溫暖的。
蔣恩美心情激動地回到家里。老爸坐在沙發,木幾上一片紅艷,鋪滿各式喜帖,好刺眼。
蔣百展熱情招呼:「妳快來,看看哪一張好?」
因為劉家耀跟蔣恩美都忙,籌備婚禮的事都是他在負責。這個生意失敗的老好人,辦起女兒的事很積極,像是想向兩位年輕人證明,自己還是個有用的人。
本來還因為廣仁宇一席話熱血沸騰的蔣恩美,看見喜帖,宛如被潑了一盆冷水。
她坐下,吞吞吐吐地說:「爸,我覺得……還不用急著決定喜帖!
「不快決定,會來不及通知親友喔!
「可是家耀也不急啊!
「我問過他,他說都妳決定就好。」
「但是……還有兩個月嘛!挂前l了喜帖,反悔就更麻煩了。經過這天下午和廣仁宇的甜蜜互動,蔣恩美的心又重新燃燒起來,或許……和他還有可能,只要她敢跟老爸坦白,只要她試著……
「恩美啊,不能拖拖拉拉的,家耀什么都讓妳決定是因為公司出了狀況,他現在哪有心情管這個,所以我們更要把婚禮辦好,不讓他分心!顾麌@息!改呛⒆訅蚩蓱z了,他爸爸競選失敗后也不管事,鬧自閉,年紀又大,這些瑣事,就靠我們幫他打理!
「喔……」蔣恩美心不在焉,開場白第一句要說什么?
爸,我其實有別的喜歡的人,我不能結婚。
要是她這么說了,爸會有什么反應?蔣恩美瞧著父親……光是想,就很慌。
「這張不錯喔,我覺得這張最喜氣!故Y百展戴起老花眼鏡,指著中意的款式。「妳覺得呢?」
「還……不錯!
「好,就這張,我的眼光不會錯的!股洗斡喕橐捕际撬幚淼,他拿起電話打到印刷公司!肝?老板嗎?我……」
蔣恩美按掉電話。「爸,我有話跟你說。」
「這么嚴肅?」蔣百展臉色刷白,他怕壞消息,就像當年被倒債,一夕間,慘跌谷底。他下意識先怕起來……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別緊張嘛,只是……關于婚禮的事,我會自己處理,喜帖跟飯店這些你不用再煩了,我會搞定……」
都還沒說什么,老爸臉一沈,脫下眼鏡,突然回房間去。
「爸?」蔣恩美跟進房里,看老爸躺進被里,背對她,面墻躺著。
「我知道,你們都覺得我處理不好,說不定從上次訂婚就這么認為了!顾j喪道,自尊心受傷,自從那次生意失敗,以后只要一個眼神或一點小事,反應都很負面,疑心病又重,連老婆生病去世,都懷疑是債主下毒咒害的。
「我沒說你做得不好啊,爸!
「是我能力差,讓你們受委屈又不敢說!
「我覺得你處理得很好啊。」
「別哄我了,不想給我處理,只要說實話就好,我會接受的,我沒那么脆弱,不要把我當小孩子哄!
明明就很脆弱,蔣恩美嘆息!肝艺f真的,我們覺得爸處理得很好,品味也很棒!
「何必跟我虛偽?你們是怕我難過,所以什么都說好,以為我不知道嗎?如果真覺得我辦得很好,怎么忽然想自己處理?」
「我……我只是……」
「我不是不能溝通,做得不好也不能都怪我啊。每次我問你們婚紗在哪間拍?給哪家辦?飯店訂哪家?菜色安排哪一種?喜餅做哪一家的?你們全都沒意見,問你們都說好,然后家耀公司又發生危機,我現在連約他來看張喜帖都怕給他添麻煩,要先問妳他有沒有空。我已經夠小心不讓你們麻煩了,讓你們都省事,結果呢?你們都說OKOK,現在忽然又要我別管,原來你們一直很不滿意……」
蔣百展越說越委屈,歇斯底里了。
蔣恩美很無奈,最勁爆的事都還沒講呢,老爸已經一副受到大創傷的樣子。
「你生氣了嗎?」
「沒有。」
「可是你很激動,講話又很大聲。」
「大聲是因為我耳背,激動是因為我太健康!
蔣恩美哭笑不得,果然是父女,都愛口是心非!赴郑阆胩嗔,你做得很好,你不需要對家耀小心翼翼,你是他長輩啊!
「什么長輩?」他苦笑!肝仪匪,三輩子都還不完!
「我是怕爸太累,才想自己處理的!
「我怎么會累?我只有這種事可以幫妳哪!故Y百展翻身過來,看著女兒。
「妳爸爸我的人生早就完蛋了,現在,只剩下你們讓我覺得活著還有意義,我只要看你們倆幸福快樂,我就有活下去的勇氣,我是個不及格的爸爸,只會拖累妳!
蔣恩美在床沿坐下,握住老爸的手,耐心說道:「爸,你記得嗎?我念小六的時候,芭比娃娃剛出來,我一直吵著要,你為了買給我,一大早就去百貨公司排隊,排了六小時才買到,那時候我是班上唯一有芭比娃娃的……大家都好羨慕我!顾娜松蚋赣H榮耀過,也因父親困厄過。不管是大老板的父親,還是生意失敗在家當煮夫的父親,都是她蔣恩美的父親。
她微笑道:「爸,以前我很小,你很疼我,F在我長大,換我疼你,有什么關系呢?以后不要再講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好嗎?」蔣百展又翻過身去,背對女兒了。
這次,蔣恩美看見他身體顫著,知道老爸又哭了。是不是上年紀的人,特別感性呢?
她幫爸爸拉好被子,離開了房間。
蔣恩美在沙發坐下,看著滿桌子喜帖,面對進退不得的困境,忽然覺得自己也上了年紀,像個老人容易感傷。她也要哭,但欲哭無淚。想著廣仁宇的話,卻無法勇敢前進。她可以切割所有的事,但是父女之情如何切割?她沒辦法追求自己的未來,她必須跟老爸綁在一起,老爸只剩下她了。
她想,這世上有很多愛情,或許,她蔣恩美注定就只能談一場在心里愛著的感情。對于愛她的廣仁宇,無法給他未來,在離結婚只剩兩個月的時間,她能留給這個深愛的男人什么?
除了傷心的記憶,她又給過他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