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情緒平穩了之后將整件事細細道來,她母親才終于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是她誰也不能責怪,不管是童少陵、孟寒雨或是王漪,他們都是為了愛。
“唉……”她長長地又嘆了一聲,望向蜷縮在椅子里的孟寒雨,她想說些話來安慰她,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最后,是“鈴、鈴”的電話聲沖淡了這一屋子的沉默;她轉個身,走過去拿起電話筒。
“喂!請問找誰?”
她聽清楚對方的回答后,只說了聲“稍等”,便擱下話筒,走到孟寒雨身邊輕輕地喊她:
“小雨,童少陵來電話!”
孟寒雨一聽到“童少陵”這三個字,便迅速敏捷地跳下椅子,沖沖撞撞地跑到電話旁,抓起話筒!吧倭!”
“寒雨!你好不好?圣中告訴了我那些事,可是我到今天才查到你家的電話。你好不好?有沒有事?”童少陵關心、急促地在電話彼端問道。
孟寒雨緊抓住話筒,淚水不斷奔流。“他們要我休學!他們要拆散我們!”
“乖!不要哭!都是我不好!對不起!對不起!”他的痛苦透過話線,直入她的心坎里。
她抿著唇,哭得雙肩抖動,再也說不出半個字。她的母親在她身后輕輕抱著她,默默地給她安慰。
童少陵在那頭又說了些話,孟寒雨只一逕地飲泣著,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最后,童少陵收了線,孟寒雨才慢慢放下電話筒,轉過身,哽咽卻清晰地說:“媽,請您幫我辦休學!”
“小雨——你想清楚了?”她母親沉重地問。
孟寒雨又從眼里涌出淚水,輕輕地說:
“我并不后悔愛上少陵,即使王漪因為這樣而自殺,即使大家對我不諒解,我仍然不后悔。只是,我曾經發過誓,今生今世都不離開他的,可是,他為了我而受這么多痛苦——如果,如果只是我一個人受苦,那也不就罷了,偏偏他也那么痛苦——我……我不得不——媽,我不想離開他啊!”
她慢慢蹲下身,哭得不可自抑。
“小雨……”她母親降下身體,語重心長地說:“你如果離開他,他不是更痛苦?而且,他勢必會怨恨王漪逼走了你,惡性循環的結果,所有的痛苦更不會因為你的離去而稍減!”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搖著頭,哭啞的嗓子釋出的全是心亂。
“你再想想!”她母親更沉重的語調!皭矍槭遣蝗菰S退讓的!無論是施或是得,都是退讓不得的!”
孟寒雨頹坐在地上,雙眼浮現的凈是茫然。
???
最后,孟寒雨還是決定辦休學;因為她不知道還有什么方法能解除童少陵的痛苦與為難。
她的母親雖不贊同,但仍然尊重她的決定,到學校去幫她辦理保留學籍。
辦完休學,又過了幾天,孟寒雨忽然告訴她母親,她想到國外看她的父親和妹妹。
她的母親雖不認為離鄉出國能減輕她任何的痛苦,但是,起碼換個環境,她的傷心或許能被外在的新事物轉移;或者運氣好些,她真的能淡忘這段情。于是她母親又去幫她辦護照、簽證,并聯絡她父親,告知他寒雨要去看他的消息。
這段期間,孟寒雨果真狠下心沒有去見童少陵,連他的電話也不接;她認為,只要知道他對她的心意那就夠了,雖然她還想要更多——她想要和他朝夕以對,廝守相伴,但是她不忍再見他為她痛苦,所以她只好選擇離開他。
當所有的證件都齊全,也確定了飛機的班次后,孟寒雨在出國的前一晚撥了通電話給杜圣中,為了告別,也為了道謝。
杜圣中對于她選擇逃避的作法,非常不贊成。“難道你對少陵的愛一點都禁不起打擊跟考驗嗎?”
他的逼問,即使透過遙遠的距離,還是重重地撞在她的心上,使她無言以對。
“你這么做,只有更將少陵推往憤怨的境地,以后,他會恨漪的!”
為什么他也這么說?難道她這么做,真的錯了嗎?
“你知道你的逃避,已經讓少陵陷入多痛苦的深淵?”杜圣中嘆息說道,而孟寒雨在線的這頭又淌下淚水。
杜圣中聽出她在哭泣,轉個話題說:“你打算什么時候走?”
“明天早上八點四十分的飛機!
杜圣中沉吟片刻,又嘆了一聲!澳阋V!”
“謝謝——圣中學長,請你不要告訴少陵有關我要出國的事,好嗎?”孟寒雨絞著心,提出這個要求。
“這……”
“求求你!我不要經歷那種生離死別的場面,求求你……”她啜泣著乞求。
“唉……”
“求求你……”
“好吧!”杜圣中無奈地答應了她。
“謝謝你!那就這樣了,再見!”孟寒雨不等了再開口,就掛了電話。
杜圣中聽著“嘟、嘟”聲,慢慢放下話筒,沉思地走回房間。
第二天一大早,杜圣中就去敲童少陵的家門;王漪已經可以活動了,所以童少陵結束了看護她的重責,又回到學校。
還是一身便服的童少陵,看到一大早就來拜訪的老友,不禁疑惑萬分。
“圣中,這么早來找我,有事嗎?”
“寒雨今天就要出國去了!倍攀ブ虚_門見山地說出來意;童少陵聽,臉色慘然,激動萬分地抓住他。
“你說什么?再說一次!”
“寒雨今早搭八點四十分的飛機往溫哥華,歸期不定!
童少陵霎時腦中一片空白,只有杜圣中的聲音還不斷回響在耳邊。
“你要這么就放她走?你就因為愧對王漪而決定與她分離?”杜圣中步步進逼問道。
杜圣中的話敲醒了他的神智!這么多天以來,他那一直受著煎熬的心,被內疚撕扯得支離破碎;如今,被杜圣中這么一吼,仿佛又清明了起來。他定定地注視杜圣中,許久,他才慢慢露出他久違了的笑。
“請你告訴漪,這一生,我只愛寒雨,因此,我永遠都沒有辦法接受她的感情,請她對我死心。這么說,也許很無情;但是,我不能舍棄我的愛情,去成就她的一廂情愿。請你轉告她,請她珍惜她的生命,如果她再不肯愛惜它,執意要為了我而踐踏它,那——我也無能為力!”
杜圣中掛在嘴角的笑,看起來有些釋然、也有些哀傷。他低低地說:“我會轉告她的。我想,這些天來,她大概也有些明白了,只不過她還無法完全想開——去吧!我會告訴她的……”
“謝謝!”童少陵奔進屋里,一會兒,神采飛揚地跑了出來。“圣中,麻煩你了!”
“去吧!我會告訴她的,她會明白的,她一定會明白該是她放棄的時候了……”杜圣中低落、荒涼又釋懷地喃語著。
童少陵早已經聽不到他說的話了。他急步地跑到街上,招了輛車,說了目的地后,就一心死盯著車上的電子鐘——
六點三十二分!
他不知道在這交通顛峰時段,能否趕上孟寒雨的班機;他只好默默地向老天祈求,渴盼老天爺再發一次慈悲,不要讓他錯過了與孟寒雨重逢的機會。
電子鐘的數字一直在更動,而每跳一次,他的心也跟著抖了一下。望著車窗外的長長車陣,他幾乎要絕望了。
能這樣就讓她走了嗎?
他閉上眼睛,再一次衷心地祈禱,一定要讓他來得及趕上!
車子移動的速度很慢,到了機場附近更慢了;在萬般憂慮下,他終于到達機場。
童少陵扔下車錢,開了車門,刻不容緩地沖進機場出境室。
機場人潮不算擁擠,卻也不稀疏,總有些人頭遮住他的視線。他氣喘如牛地四處搜尋孟寒雨的身影。都八點二十分了,她該不會已經進入候機室了吧?!
他不停地尋找,皇天不負苦心人,終于讓他在那道出境門前看到那抹孤單的身影。
“寒雨——”他用力地呼喊,努力地排開前方人群的阻礙,奮力地跑向她!昂辍
孟寒雨聽到那聲猶如夢幻中的呼聲,不敢置信地緩緩轉身——
“寒雨——”
她回過身,眼睜睜地望著那個朝她奔來的身影;天啊!她果真不是在作夢!
但是才一轉瞬,充斥在她心里的感動便消失無蹤;她狠下心,轉過身,凝著滿眼的淚水就要走開。
此時,童少陵已跑到她身后,緊抓著她吼道:“為什么要跑?看到我為什么還要跑?”
“我不要這樣和你離別,你為什么要來?為什么?”她仰著臉,哭喊著說。
“你真的想離開我?你真的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塊沒有你的土地上?”他搖晃她,然后又猛力地將她摟進懷中。“你怎么能有這種念頭?如果你真的離開我,我要怎么辦?”
孟寒雨愈是掙扎,淚珠兒流得愈急!拔也幌胱屇阍贋槲彝纯唷也幌肽阍贋殡y……”
“你好傻!我說過了,這輩子我只愛你一個,也只會保護你一個!對于這誓言,我永遠也不會反悔的!”
“可是王漪她……”
對于王漪,她還是耿耿于懷,更擔心童少陵會因此而繼續痛苦下去。
“我已經請圣中代為轉告了。過去都是我的錯,我該果斷些,早點向她表明我愛你的心意,這樣,你就不會受這么多的苦和委屈了!對不起……”童少陵悔恨不堪地訴說著。
孟寒雨掛著淚的眼終于笑了,她愛嬌地輕點住他的唇,說道:
“不要對我說抱歉!只有為了你,我才愿意忍受任何的委屈,忍受任何的苦!”
童少陵的一片深情如野火般燃燒開來,烈焰遍及了他的心;他反手緊抱住她,喃喃地說:“我愛你!我愛你……”
他擁緊她,四周的人群來來往往,他們一點也不在乎;因為他們又重回到那個只屬于他們的小宇宙——那個他們曾經共誓要永恒真情、一生相伴的小世界里。
從此,你濃我濃,兩心相系、相戀直到永遠。
愛情就像一道函數方程式;摻進的變項不同,所得的解也不同,甚且很多時候,這道方程式只有無解的命運……
一如愛情錯綜的千幻萬化,我們永遠不知道——屬于自己的方程式是哪種解。
但是,這不正是令人沉迷其中的原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