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穿著打扮加上那副深刻的五官,就連同樣身為女性的梁慎翎都忍不住要多看上幾眼。
但也僅止于此。
梁慎翎并未想太多,或許那女人只是站在那兒等待約會的對象。
她別過頭去,開始著手進行營業前的一些準備工作。
但當她再次回過身來,方才站在對街的女人,卻已經佇立在門口,用那雙水瞳直盯著她看。
這令梁慎翎愕然了好半晌。
“你……”她怔怔看著對方,想不出來這樣的女人為什么會到摩托車行來!坝惺裁葱枰獛兔?”
“有!睏钛藕淅涞鼗氐,不自覺地微抬下巴!坝幸患⌒〉氖虑,要請你配合一下!
她的話讓梁慎翎又是一愣。
忽然,她想起自己似乎曾在哪里見過這個女孩子。
“配合?”好不容易,她反問了回去。
楊雅涵先是將梁慎翎從頭頂打量至腳底,才悶哼一聲。“我就直說吧。我是高佑輝的女朋友!
經她這么一提,梁慎翎這才想起某天夜里,她曾經目睹高佑輝送這個女人上計程車。
“喔!绷荷黥狳c著頭,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那,他家在隔壁,你找錯門了。還有,這個時間他應該已經去上班了!
“我是來找你的。”楊雅涵打斷了她的話,開門見山!拔沂莵韯衲阕詈煤退3志嚯x。”
一時之間,梁慎翎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高佑輝的那一吻還記憶猶新,而這個站在門口對她下馬威的女人并不是夢,她也知道她說的不是謊言。
“好吧,”她吁了一口氣,作勢就要忙自個兒工作!拔抑懒,我會誠心參考你的建議。”
見梁慎翎的眉心稍稍皺了一下,楊雅涵乘勝追擊。
“他接近你,只是為了讓我放棄他而已!
聽了她的話,梁慎翎只是沉默。
于理性,她不愿相信眼前這個女人說的話:但事實上,真要不在意,又豈是這么容易的事?
“你的要求我已經很明白了!彼钗豢跉猓痤^來直視著楊雅涵!艾F在我要準備開店,可以請你離開了嗎?”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楊雅涵揚起柳眉!拔沂菫槟愫谩D阒浪盀榱俗屛曳潘,曾經跑去聯誼嗎?”
梁慎翎卻忍不住笑了出聲。
“既然他都這么用心良苦了,你還沒有分手的自覺?”
“你……”楊雅涵眉一皺,變了臉色!澳闵僭谀抢镒砸詾槭橇,你根本不了解我和佑輝的關系!”
梁慎翎不想再搭理對方。
她可不想在自己的店門口和一個陌生女人理論什么,但偏偏對方似乎不是很想放過她。
“告訴你也無妨。佑輝是因為和我分分合合才痛苦,他只不過是聽信朋友的話,以為找了新歡就可以讓我放棄!
這話猶如;則刺穿心窩。
“就只是這樣而已!
楊雅涵側身,提步就要離去。“我已經警告過你了,別怪我沒來提醒你這件事實!
語畢,她甩頭拂袖而去,步伐穩健得宛如打了一場勝丈般。
留下梁慎翎待在原處。
她希望手邊立刻有工作讓她忙,最好是一忙就忙到天黑,如此一來,她就無暇去思索那女人所講的每一句話。
只是往往客人不會在這個時候上門。
她會是高佑輝暫時逃避的工具嗎?
下得不承認,當她面對著剛才那位耀眼奪目的美人時,她很相信自己不是高佑輝喜愛的類型。
加上高佑輝開始“反!钡臅r間點,她還清楚記得,當時他曾經向她抱怨“女朋友反反覆覆”的事……
那兩條成雙成對的銀鏈子還擺在她的床邊。
唇上的觸感依然清晰深刻。
她知道自己應該要相信高佑輝,甚至找他面對面說清楚。這種關起門來演獨腳戲的事,向來就不是她的風格。
然而唯有一件事,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去忽略。
──高佑輝究竟喜歡她哪一點?
從小到大,算一算也有十三、四年,他們認識了十四年。
這么多年來,他從未待她像個女人,可卻偏偏在這個時候,他改變了對她的態度。
而且改變得如此迅速、毫無預警。
為了什么?
倘若不是林宜儒的所作所為讓他泛起同情心的話,那便是如那女人說的,自己不過就是一個順手取來的工具而已。
她不相信十幾年來早已根深柢固的印象,能夠在一夕之間改頭換面。
“小姐?”忽然,背后傳來呼喚,打散了她滿腦子的雜緒。
“嗯?”她趕忙回過頭,見是個陌生臉孔!霸趺戳?什么問題嗎?”
梁慎翎撐起笑容,就如同往常般。
“我這個煞車好像有點問題……”男人探頭看了一會兒!皫煾翟诓辉?”
面對陌生人的疑問,梁慎翎先是苦笑了一笑,才道:“這里的車都是我在修的。”
“哦?真的?”男人微微一驚,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這種畫面早已經見怪不怪,然而,此時此刻,卻讓梁慎翎格外黯然。
怎么會?她早就習慣了不是嗎?上門的客人不信任她、男人斷定她不會穿裙子、路人猜她是“蕾絲邊”……
不知從何時起,她再也不關心別人怎么看待她,但是高佑輝卻只需要一個吻,就輕易地讓她頓時忘了自己是誰。
她在意自己在高佑輝眼中是什么模樣,她在意自己不比剛才那個女人柔媚,她甚至想開口對著眼前的男人說:“不信任我的話就給我滾!
當然,她沒有這么做。
“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幫你看!
她揚起淺淺的微笑,轉身從架上取來工作用的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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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反常的,高佑輝回家時,梁慎翎不在店里。
而是她的父親坐在那里。
這不只反常,簡直是稀奇。
“梁伯伯!彼呱锨叭ィ蛄艘宦曊泻。
“唷,”原本專注在電視機上的老伯頓時醒神,回過頭來看著他!澳阆掳嗬?”
高佑輝微笑點了點頭,又問:“慎翎去試車?”
“沒有沒有,她說她手痛,想上樓休息一下。反正我也沒什么事!崩喜仁謩澞_的,說完逕自笑了幾聲!澳阋宜脑捵约荷蠘。”
“不……”
被對方的父親“請”上樓還真有點怪!拔抑皇锹愤^想打聲招呼而已,她在休息的話就算了!
語畢,他揮了揮手,走往自家的方向,心里卻有股說不出的浮躁。
昨晚他擅自吻了她,今日就不見她人影……這怎么看都不覺得是巧合,而像是刻意在回避。
前腳才一踏入家門,母親立即從廚房探出頭來。“你回來啦?”
“嗯!彼瓚艘宦暎吤撓滦。
“隔壁阿翎下午有拿這個過來,”母親由桌上拿來一只深色信封,遞到他面前。“她說這是你的。”
高佑輝一愣。“我的?”
“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我沒偷看哦!
遲疑了半晌,高佑輝才伸手接過那只信封,卻感到掌心沉甸甸的。
瞬間,他明白里面裝的是什么。
“再等我炒一盤青菜就可以開飯了!蹦赣H笑盈盈地交代一聲,回頭就往廚房方向走。
“我馬上就回來,”留下一句話,高佑輝再次穿上鞋,轉身開了門鎖,“你們先吃!
不等母親反應過來,高佑輝出了門,往隔壁走去。
現在,他更加確定梁慎翎的“手痛”不是巧合,而是一種回避。
“梁伯伯,”高佑輝再次出現在車行!拔铱梢陨先フ乙幌律黥釂?”
他晃了晃手中的信封!拔夷脗東西給她!
梁慎翎的父親只是笑著點了個頭,便又繼續看他的電視節目──仿佛上樓找他女兒的家伙完全不具危險性似的。
臥房的門板被輕敲了兩下。
梁慎翎先是睜開惺忪雙眼看了看天花板,隨即意識到門外的人是誰。
她立刻從床上跳起,睡意全消。
“誰?”
“昨天在門口吻你的人。”
聽得出來男人的心情似乎不怎么愉悅。
梁慎翎沉默了一會兒,才起身前去開門。“你可以再說大聲一點,最好讓我爸媽也可以聽得見!
她瞪著門外的高佑輝。
高佑輝則是直接將手上那兩條項煉擺在她眼前。
“這就是你拒絕的方式?”
見話題迅速被切入重點,梁慎翎不禁愣了一愣。就算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她沒料到對方會這么干脆,連噓寒問暖都省了。
好不容易,她輕咳了一聲,打破沉默。
“很明顯了不是?”她掉頭走回房里。
高佑輝卻是毫無頭緒。為什么她的態度可以在短短二十四小時之內轉變這么大?
他跟在她身后進了臥房。
“這不是昨天就應該表態的事嗎?”他甚至還記得她昨夜的回吻!暗降装l生了什么事?還是我做了什么不該做的?”
“什么都沒有,只是我想通了而已!
“想通?想通什么?”高佑輝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忽然,梁慎翎回過身來,凝視著他。
“第一,我想不出來你喜歡我哪一點,或許你只是某個早上醒來,忽然對我產生興趣!
高佑輝一怔,啟唇就要反駁。
“第二,”梁慎翎卻搶先一步阻止他!笆且驗闊o論我怎么思考,我都想不出來我喜歡你哪一點。”
高佑輝沉默了。
沉默了許久。
他試圖想要解釋什么、想要表達什么,但話語每每到了唇邊,卻總是讓他覺得不管他說什么都無濟于事。
終于,他嘆了一息。
“所以最后的結論是……你不知道為什么要喜歡我這個人!
梁慎翎想要否認。
但她又該以什么理由來否認?
“……對我來說,還是當個鄰居比較好!彼龘P起淺淺的笑,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毫不在乎。
“我懂了!备哂虞x倒吸了口氣,閉了閉眼!斑@樣對你來說比較好。”
“抱歉!绷荷黥岽瓜骂^,只希望話題快點結束!拔覒撛谧蛱炀拖氲竭@一點。”
“沒什么好抱歉的!彼嘈Α
這種事情一旦說了抱歉,那無疑是在傷口上灑鹽。
“也許你說得對。”高佑輝走到窗邊,望著樓下!爱斄耸畮啄甑泥従,改變不見得是好事!
他低頭看著掌心里的兩只銀蝴蝶。
果然,硬是擺在一起并不代表能夠成雙成對,湊在一起的浪漫只不過是他的一廂情愿罷了。
這條項煉經由林宜儒來送給她,她苦苦收藏了那么多年;如今換作是透過他的雙手,她卻毫不猶豫地交還給他。
原來,項煉的價值在于她的想法,而不是這條項煉出自誰的手。
他不自覺地哧笑一聲。
毫無眷戀的,他舉臂將手中的兩條對煉扔出窗外。
梁慎翎一愣,奔到窗邊望著樓下。
“你……你在干什么?!”她回過頭,驚愕地看著對方!澳遣皇悄阈列量嗫嘧龅膯?”
“辛辛苦苦?”高佑輝自嘲地笑了一笑,搖搖頭。“不,一點都不辛苦,留著它們在身邊才叫辛苦!
語畢,掉頭走出了她的臥房。
五分鐘之前,他還不斷地在自;他是不是做錯了什么?是不是他太過于焦急?是否不該擅自在她家門口吻她?還是他帶她去吃的消夜不合她胃口?
然而現在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當一個女人以“不知道該喜歡你哪一點”來拒絕自己的時候,他還有什么勇氣去積極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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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的時間,高佑輝依然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盯著電腦螢幕,盯著工作視窗。
已經不是“吃不下飯”可以形容了,他甚至連啃下一片菜葉的欲望都沒有。
他手邊并沒有超量的工作,他只是在繪圖軟體上不斷地試著各種功能、各種效果。
什么都好,就是別讓他閑著。
他自己也很明白感情的事向來就沒有正確答案,但他還是忍不住地去回想:到底哪一件事做錯了?
明明她笑得那么開心,明明他在她眼里讀出了感情;蛟S,問題是出在那一個吻。
錯不了的,他應該放慢步調,他不應該那么急躁,錯在他無法自制……
忽然,雙眼被人給蒙住,頓時打斷了他那自虐般的回圈思緒。
──在公司里會對他做這種事的只有一個。
“別鬧了!彼卣f了一句,毫不抵抗。
“怎么沒去吃飯?”楊雅涵放開了雙手,逕自在他旁邊坐了下來!霸谮s什么東西嗎?”
高佑輝睇著她一會兒,別過頭去。“沒為什么,只是不想吃而已!
“那不然你陪我出去外面吃好了!
她揚起甜膩的笑容,和對方那副冷冰冰的樣子成了強烈對比。“員工餐廳的東西都好難吃,我已經吃煩了!!”
“找別人吧!备哂虞x打斷了她的話。
“我不管!哪有人叫自己女朋友找別人吃飯的?”楊雅涵故作不悅。
但事實上,他對她不悅的表情已經太過于熟悉。
“雅涵,”他回過頭來,喚了對方的名!拔艺f過很多次,我跟你已經沒有關系了。”
很稀罕的,楊雅涵這次并沒有大發雷霆。
“我知道你跟我說過很多次,”她笑了一笑,身子向前傾了一些!暗俏以缇椭滥氵@么做,都只是為了讓我對你死心而已,對吧?”
“你要這么說也行。”高佑輝不以為意。
然而他的肯定卻讓楊雅涵笑得更甜蜜。
“你大可不必這么做,”她伸手勾著他的手臂。“我以后再也不會隨便說要分手了!
這舉動令高佑輝皺了皺眉。
“……你在說什么?”
楊雅涵一怔,隨即恢復笑顏!澳阋詾槲叶疾恢绬?你去參加聯誼、去找別的女人約會,都是為了想讓我去找別的男人吧?”
高佑輝安靜了幾秒,才道:“我的確是希望你去找一個更適合你的男人,但我不會為了這個原因而去隨個找個女人!
霎時,楊雅涵的臉色一青,立刻尷尬地笑出聲。
“我都答應以后再也不隨便提分手了,你怎么還是不肯承認?”
“因為我說的已經是事實了!闭f完,他掙脫了楊雅涵的手。
這著實令她愣在當場好一會兒。
“你……”這對她無疑是一種侮辱,尤其是當辦公室里還有少部分“觀眾”的時候。
“結束吧,雅涵!
他凝視著她的雙眼,再也沒有比此時此刻更有耐性的時候了!拔覐囊婚_始就配不上你的身分,以后還是一樣不會改變。”
良久,楊雅涵才如夢方醒。
“隨便你!彼龕灪咭宦,自座位上站起!胺凑旁谀愫箢^的男人一大堆,你不要是你的損失!
撂下一句話之后,她甩頭轉身直直走出設計部門。
高佑輝則是將目光移回螢幕上。
看樣子,他總算是解決了這一段彼此相互折磨的關系,然而他卻絲毫沒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比起楊雅涵這個吵著要糖吃的小孩,那個連受了傷也不會哭的家伙才算是真正的難纏。
或許她就像是摩托車一樣──只會直接故障、拋錨、不受控制,卻不會開口說出哪里出了差錯。
一切必須憑著自己的經驗與知識,去摸索、去找尋。
可惜他還是個新手。
問題發生了之后,他只能站在路口,手足無措,不知道該等待誰來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