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到這里,黎育岷眉心微緊,好好的一個人會跑到哪里去?莫不是當初離府時,給她銀子卻遭人覬覦?
童心聽得面上一陣冷一陣熱,心底暗罵自己大意,當時應該讓紫衣回去同爹娘套好話的,要是他知道紫衣現在就在品味軒的廚房里……
早就說過,對自己人說謊不是好事,謊話只會越說越多、越描越黑,總有一天失去信任。
她是錯在哪里呢?錯在不該對他說謊,還是錯在將他當成自己人?
苦笑兩聲,她皺眉說道:“我回去問問紫袖她們!
“你先別擔心,應該不至于出事,我已經請縣官幫忙,若是有年輕女子的案子,立刻知會我一聲。”
他說得隱晦她卻聽得明白,他意指紫衣有可能遭到意外。
可紫衣好端端的呢,這樣說好像詛咒,她急道:“不會的,那丫頭比誰都機靈。”黎育岷點點頭,握握她的手道:“沒錯,那丫頭機靈得緊。”
被丈夫安慰,她益加心愧,良知在心底叫囂,她忍不住吐出實話,“如果不娶我的話,你會有更好的選擇!
不提喜房里那幾個不友善的姑娘,不說想強買強賣的徐靈雪,就說皇帝有意賜婚這件事——那是二嬸特地帶過來的“謠言”,是真是假不確定,但她想,無風不起浪,而祖父又在這時候向皇帝提起大通票號,未必沒有解決此事的想法。
謠傳,誠國公有個嫡女,年十八,貌美聰慧,極得國公爺與國公夫人的喜愛。
三年前定下親事,本欲待嫁,豈知男方父親突然過世,守孝三年,本待孝期一滿便迎娶,誰知道今年初男方居然一場病、歿了,眼見女兒過了議婚年齡,誠國公心急不已。
上個月,誠國公千金到寺中禮佛,回程馬車壞了,育岷對她伸出援手。
以他那副禍國殃民的容貌,加上一場英雄救美,姑娘怎能不芳心暗許?回京探聽,方知黎四少爺已娶妻,而妻子不過是個商戶女、身分低下,便讓父親求到皇帝跟前,請皇帝賜婚。
皇帝賜婚是怎么回事?就算不能當嫡妻,至少也是個平妻,到時兩人都是黎育岷的妻子,可出身卻天差地別,日后童心憑什么爭得過別人?
莊氏提及此事時,嘴角帶著幸災樂禍的笑意,只差沒擺明說:你有本事擋得了徐靈雪,還能擋誠國公的女兒嗎?
聽完此事,童心無多話,笑咪咪地將莊氏給送出康園。
后來,她并沒有向黎育岷提及此事,童心相信,他不會欺瞞自己。
也不知道哪里來的信心,她自問:既然自己都能說謊欺他,憑什么認定他不會騙自己?這是理智推論,但是……沒有答案,她就是相信。
“為什么突然這樣說?”他揚眉問她,“你聽說了?誰告訴你的?二嬸?”
她才說兩句,他立刻做出正確推論,這是很可怕的能力,要是一個不小心,所有秘密都會被掀開。
“聽說什么?”她挑挑眉,笑得惹人厭,一雙美目在他身上轉圈圈。怎么辦吶,她嫁的這個男人是千年人參,誰都想嘗上一口。
“誠國公的女兒!
她還是笑,笑得嘴角飛揚,手肘擱在桌面上,手背撐住下巴,左右扭兩下脖子,笑問:“你是指英雄救美還是皇帝賜婚?”
“英雄救美是子虛烏有的事,真要算上,救美的是禮部尚書家喬公子,不過我與黃姑娘倒真見過一面!
“黃姑娘?!見一面?在哪里?什么時候?身旁有誰?你們說什么、聊什么、談什么?話不投機還是相談甚歡?”一把丟出無數個問題,她口氣有點急、氣度缺了沉穩。
直到看見他安適的笑意,童心發現自己失態了。
暗嘆一聲,她退步了,以前天天對敵,虛虛實實、實實虛虛,首先要練就的,是不教人看出真心,現在不過聽他叫一聲黃姑娘,心就亂得失了序……人果然都是生于憂患死于安樂,舒服的日子過太多,會變笨。
咬牙,強忍焦心,她喝口茶,掩飾。
見她失控,黎育岷滿肚子開心、愜意,不可言喻,有人對他說:女人之所以嫉妒是因為上心。
那么一次、兩次,他證明出自己已在她心里落地生根。
可即便如此,他不介意多證明幾次。
“黃姑娘說,她的嫁妝雖然不及你,但若我娶她為平妻,誠國公可以助我仕途更進一步。”
童心倒抽一口氣,好啊,千金小姐把條件端到他跟前了呢!
只是,不都說大家千金最懂禮儀規矩嗎?怎么她這個商戶女還不敢到男人跟前求嫁,國公千金倒迫不及待啦,這樣的女子不教她幾分道理,好像對國公爺有點過意不去。
見童心因生氣而微瞇雙眼,看她臉上的兩分惡毒、三點邪氣,他敢保證,黃姑娘……下場凄慘。但會是個怎么樣的凄慘法?會比郭御史家的滿臉紅豆還嚴重嗎?他有些期待。
回過神,童心酸酸的道:“這么好的事,相公有沒有應下呀?”
“你說呢?”他的手指在她滑潤的臉上勾勾畫畫。
“我說,不應的是傻瓜。”她一把抓下他的手指頭,嘴巴說著反話,卻不知道自己咬牙切齒的模樣多可愛,可愛到他想將她“就地正法”。
“當初就是防范皇帝疑心,才選你當黎四少奶奶,若娶她,不就前功盡棄?”他伸出另一只手繼續在她臉上輕滑。
呵呵,原來她是“前功”?童心癟嘴,發現自己滿口都是醋味兒。
見她的怒意一層疊上一層,只要沾點火星子,立即能夠燃出熊熊大火。
太可愛了!黎育岷忍不住揉揉她的頭發、捏捏她的臉頰,一把將她拉過,把她抱到膝間,雙手環住她的腰,讓她緊緊貼在自己身上。
“別胡思亂想,不管是黃姑娘、白姑娘、藍姑娘,我的仕途不需要女人幫忙,我要的前程會自己爭取!
何況他又藉票號一事,把自己不納妾的訊息在皇帝跟前透露,皇帝還得靠岳父替他大把大把掙銀子呢,怎會同銀子過不去?
“我該夸你一聲有志氣嗎?”她用力推開他,但下一瞬又被他拉回懷中,施加力氣,他的雙臂頓時成為堅固牢籠。
“若娘子心情不差,我不介意聽你夸獎兩聲。”
“可我不想夸人,想罵人!睊昝摬婚_牢籠,她氣得在他胸前咬牙切齒道。
“心里有氣是該說出來,別悶著憋著壓抑出病來,罵吧!”他低下頭,滿眼寵溺地看著懷中攥緊拳頭的妻子。
是他要她罵的,可別嫌她潑婦,反正她的貴婦樣就是裝的。
童心深吸口氣,開口罵道:“這些女人怎么回事,不敢搶駙馬爺,老愛搶我家相公?難不成是瞧不起我出身低?拜托,去打聽打聽,姑奶奶我打從出生起就被教導一件事——掠奪!從來只有我搶人的分,沒有人能搶得贏我!”
他用力點頭、用力豎起大拇指,贊一聲,“豪氣!”
這是鼓勵?鼓勵她再接再厲?行!她有滿肚子火呢。
“我這人,別的本事沒有,修理人的功夫一流,誰要再敢多看我家相公一眼,左眼看、刨左眼,右眼瞧、挖右眼,哪只不要臉的爪子敢碰我相公一下,馬上給剁了,做三杯狗爪!
她的冷嘲熱諷讓他樂不可支,原來他在她心中這么重要,重要到她不介意對別人暴力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