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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見浮生不若夢(上) 第五章 作者:水天
    柳五狹長的鳳眼在后面對我眨了眨,笑容中大有深意。我立刻明白,他們都聽到了。

    這下可好。面子,里子,一并都沒有了。我無精打彩地低下頭,等候發落。

    “柳,這份企劃你再拿回去看一下,明天八點,正式定案!苯蠊影l話,卻不是朝向我。明明與我無關,森森的語氣卻還是令我背上一陣寒意。

    果然是做賊必定心虛。

    其實也不怪江總裁會如此生氣,背后被人說成好色之徒,任誰也會怒,何況他這次確實冤枉之極。

    “知道了!绷遄h起公事來倒是精明果斷,說完又露出盈盈笑意,向我打了個招呼,“浮生,甚么時候有空,我們再去喝一杯,不醉不歸。”

    “等我有錢付得起酒帳罷!蔽掖诡^道。還喝酒?沒看見我就要被人炒魷魚,連飯也快沒得吃了。想起這個月的薪水都快用光,我實在心痛得很。天上諸神啊,能否給這男人片刻失憶。

    可惜該來的還是要來,不會因為我的祈禱而稍擱。

    “你跟我進來。”貴人向他的房間移去,那背影散發出的氣勢絕對算不上善意。我左右瞧瞧,柳五已反方向進了電梯,PUDEL早不知在什么時候溜之大吉,這一刻,無論是房間、過道還是大廳,都是冷冷清清,除了雕像外再無人形。

    即便江總裁這時要殺人滅口,分尸來吃,想必都無人注意。

    換而言之,若我反過來對他做這些事,情勢也自如此。

    我規規矩矩地踏進房門。

    “江總,叫小的來有何指示?”

    半天得不到回答,我微奇,偷眼望去,見那男人正隨意脫去外衣,扯下領帶,在角落的吧臺調了杯酒給自已。

    混合著花草,蜂蜜,橡木諸般的醇厚氣息淡淡在室內回蕩……好酒。干邑20年?只怕還不止。

    唉,既不讓我喝到,為何要叫我遇上你。我再次垂下了頭,這次垂得更深。

    男人優雅的手指托著郁金香狀的長杯,緩緩讓金黃色的液體在杯壁游移,酒香愈發溫暖:“王浮生,你知道這是什么酒么?”

    “知道!蔽艺,“我燒魚時總會放到,紹興黃嘛!

    對面的人好似噎了一下,突然又微笑了起來:“原來你不喜歡白蘭地,本來聽柳五說你好酒量,還想與你小酌一番,現在看來,倒不必麻煩了!

    只不過是一杯酒精而已。我默默地告訴自已,平靜道:“多謝江總費心!

    江上天微笑著,適才的怒意不知為何已全然不見,悠閑地呷了口酒,向后倚在吧臺上,問道:“那你知道我為什么要調你到這里工作嗎?”

    “知道。”我老老實實地回答。

    “哦,說來聽聽?”

    江上天瞇起了眼,很有興趣地瞧著我。我只好道來:“因為我生得國色天香,千嬌百媚,聰明伶俐,一代妖姬,江總對我正是一見鐘情,難以忘懷。”

    接下來的時間里,江上天做了可能是他這輩子最沒形象的事。他不顧任何風度狂笑了起來,笑得前俯后仰,無法遏止,最后連眼淚都笑了起來。

    “好……好,你果然是個有趣的人,難怪柳五這么推崇你……不過,”江上天突然話鋒一轉,眼神也銳利起來,“若你想轉移我的注意,只靠這些法子還不夠。”

    我默然。是,我早該知道,一個能在殘酷的商業世界拼殺出偌大帝國來的人,又怎會智商平平。突然之間,我懷念起我做苦力時那鐵皮小屋,劣質白酒,和周圍直率粗野的鄰居們來。雖然辛苦,至少,不累。

    “我來告訴你原因罷!苯咸煊譃樽砸训沽吮疲瑓s不喝,只是懶洋洋地在手中轉動,“你聽過一個故事么?”

    我一直以為我的被提拔是貴人們特有的一時任性,倒沒想到還有別的原因,聞言肅然,凝神聆聽。

    “是個很無聊的故事……有一天,一個乞丐吃飽了飯,在墻根下曬太陽,他覺得很幸福,忍不住感嘆,如果每天都能有三頓飽飯,真是世上的極樂了。這話恰好被一個縣官聽見,于是他將那乞丐帶回縣衙,每天供飯讓乞丐吃飽,結果三個月以后,你猜怎么著?”

    這故事我不幸正聽過。本想說不知道,卻有種莫名的沖動,促使我抬起頭,注視著面前這個掌著我生殺大權的男人,沉聲道:“欲望并不是一種錯。無論貴賤,每個人都有權追求更好的生活!

    江上天眼里閃過一抹奇異的笑意:“你果然知道。沒錯,那個乞丐變得要求更多,而不只是三頓飽飯。其實,這個故事是說人性的,而人性——不管好壞,都沒法改變!

    我不置可否,也無意和他探討學問:“這個故事和我有關系么?”

    “那天看到你眼睛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這個乞丐!苯咸煳⑿,瀟灑地對我舉了舉杯,“誠如你所說,每個人都有欲望,可是在你的眼里,我卻什么也看不到。所以,我就扮了一回縣官,將你帶了回來!

    我無語。原來,王浮生只是一個試驗品,供江大少閑情時研究人生之用。

    “事實上,我更好奇的是這個故事的結尾。故事的最后,縣官大笑著將那乞丐趕了出去,卻沒有說,那個乞丐重新淪落到一無所有時,心態和以前有何不同。唉,我真的很想知道。”

    江上天看我的眼光完全變成了貓看老鼠的那種,既狡黠,又殘酷。

    他本來可以不將這些告訴我的,可是那樣豈非大大無趣——這真是只貪婪的貓,既要一飽口腹之欲,還要竭盡所能,看著老鼠如何恐懼掙扎來取樂。

    可惜我王浮生,就算是只老鼠,也是只醉老鼠。世人何曾看見過醉鬼為明天擔憂?

    我淡淡一笑,鞠了個躬:“謝江總指點,小的明白了,F在不知江總可否允許小的回到工作崗位上去?那里不能脫人太久!

    這種反應顯然有些出乎江上天的意料,他瞪著我,終于揮了揮手。

    我若無其事地退出,走到門口時江上天突然喊住我:“你……你真的沒有什么想說么?”

    我想了想,回過身來,鄭重道:“有!

    “是什么?”

    “為了彌補我的精神損失,希望江總能考慮給我加薪!

    身后一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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