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是非答道:“會!”只是,到時他依舊是明是非,明是非再也不是明是非。
“霍然會堅持下去嗎?”
“或許這事過后,霍然便要身敗名裂了!泵魇欠菍㈩^偏了偏,擱在十六肩上,“十六弟,其實柳夕想做的事情并沒有錯。只是,錯的是他的方法!”柳夕不該妄想一將功成萬古枯,也不該將人命當草芥。
他淡然道,語氣中卻是少見的落寞。
“圣上要是圣明,世道也就不會淪喪至此!笔ド辖饗捎褓F,自是不會體諒民間疾苦?墒,至少也該給天下人一個穩定的生活。
但是,那該死的太監王振,好歹也是受了苦才進宮去的。不為世人著想也便罷了,可權力一旦到手,卻也不顧百姓死活,一味要自己的富貴榮華。
官道上,巴結權勢的大有人在,賣弄權勢的也大有人在,這些,都可以。可至少,別讓忠良被讒害,別讓義士被暗殺。
官道上,至濁便是禍害蒼生。所以他要保得于中書這股清流,不能說挽救天下,可至少,問心無愧。
“十六弟,到時我便和你歸隱山林,可好?”他回頭凝神望著年十六。
年十六被他突然的落寞與認真震住,輕笑,“十五哥,您貴庚?”
“好啊,你嫌我老!我也不過二十有六,你竟然嫌我老!彼蝗豢嗔艘粡埬槪貌煌纯嗄,“你既然聽了我的故事,就得陪伴我一生,當時你可是承諾了這事兒的!
“我才一十九!十五哥!”十六捧了他的臉,看得明是非心花怒放,還是一樣的妖媚,到時要叫他重新蓄了胡子吧!心中這么想著的時候,他卻突然笑道:“十五哥,那慕容山莊棋局的后招可否說與十六弟聽。”
明是非眸中波光流轉,整個笑臉都似狐妖般,“那也成,可是,十六弟,這用兵之道,可不是能隨便講的!毕袷撬v出的是什么天大的秘密般,其實也就是他計劃中的一步棋而已。
這人……
年十六笑道:“那算了!
明是非卻不管十六聽或不聽,雙眼望著前方,“十六弟可記得寒清與硯生,他們二人,早在我們趕到慕容山莊之前,已經派了細作混進去了。”
十六茅塞頓開。難怪,他對慕容山莊發生的一切,了如指掌。
像是知道了十六接下來要問些什么般,他揮鞭策馬,“至于柳夕……十六弟,還記得慕容小姐有個比武招親來的未婚夫嗎?”
十六抬頭,那蒼鷹已深入云霄,不復見得。而空中的云朵,混成花兒一朵朵,形狀可愛。十六還是不語。
明是非堅持要他聽下去,“藍越闕!”
他看過他使的劍法,不似魔塵劍,更像是由魔塵劍變化而來的新招數。就像他自己,拿了師父的劍譜,稍稍變了便成了自己的刀法。
“我猜他也是柳夕布在慕容山莊的暗樁。然后,和那個祭師,可能會有些關聯,當然,還有那個木偶!彼麑⑦@些人連在一起時,整場陰謀便聯系起來了。
現在,只等著揪出朝廷中的那些人!到時,便可與十六弟雙宿雙飛了。
“十六弟,到最后,我們還是不能免去與柳夕一戰!彼顡牡钠鋵嵤沁@一點。柳夕既然連朝廷命官都勾結了,證明他是有備而來。
柳夕狡詐得很,到時于大人被救,他起了疑心,便會猜想他們二人未死。到時,只怕最艱難的便是又得面對他的追殺。
“十五哥,到時請別為我擋劍便好!笔L輕云淡,似乎不把柳夕的追殺放在心中。他還是望著一望無際的天空,天藍得有些耀眼的白,他卻是不肯低頭看向明是非。
那只蒼鷹又折回,俯沖至竹林上方,又折回天際。
十六問道:“這些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一半是從‘明是非’來的,一半是猜的!彼π,似乎不關痛癢。
十六終于回頭看了他,表情夾雜著無奈,“若是猜錯了,那便如何!”
明是非低首,額抵著十六的額,“猜錯了,便得重新來過了!比崆榈难垌鴮ι鲜镍P目。
十六終于正眼望向明是非,卻見他眼中裝滿堅決,輕聲道:“云游四方可好?”
明是非勾起嘴角!
青山如黛,晨曦柔和,遠遠望去,那輛馬車,便如融入了這一幅天然畫卷。車輪碾過落葉,那“沙沙”聲便又為這彩畫添加了聲響。
一切,寧靜、生動而又美好!
八月,丹桂飄香,菊黃蟹肥。
明是非與年十六二人,一路有驚無險,終是趕到了京師。
當今圣上,于七月十五下詔:令其弟絣王朱祁鈺留守京都,命太師英國公張輔、太師成國公朱勇率領兵馬從行,戶部尚書王佐、兵部尚書鄺、學士曹鼐、張益等五十多為朝臣隨駕扈從。
十六日,圣上祭告太廟、社稷之后,車駕發于京師,王振及欽點之臣,隨從兵將,五十余萬人,衣袍錦簇,盔甲亮閃閃,浩浩蕩蕩地開出西直門。可真謂是:旌旗被山川,士戈耀日月。
說書先生也不嫌煩,這事兒從十六他們二人一進了客棧,便一直講到天黑。
這天天黑后,明是非帶了年十六趕赴天牢。
一入天牢,那陰森的寒氣襲人。明是非卻是駕輕就熟,沿著那丁點燈光找到了囚住于謙的牢房。
十六是第一次見到于謙。四十幾歲模樣,卻是溫文儒雅,氣度不凡,坐在一張素幾前,眉頭緊皺,盯著眼前一張地圖,什么話也不說。
獄卒開了牢門,叮囑明是非道:“等會兒可能會有其他人來,你可得抓緊時間。”
便又關了門,外面等候去了。
“于大人!”明是非輕喊了聲,那人卻是聽不到般,半點反應也沒。
“于大人!”他又叫了聲,于謙卻還是聚精會神看著眼前地圖。
“這里?”明是非指了指地圖上,“大軍若是入了土木堡,便是大禍!
受了擾,于謙終于抬頭,看著已經恢復成霍然模樣的明是非,大笑道:“原來是霍老弟!卑醽硪巫,驚覺這是天牢,不覺尷尬一笑,“這……”
明是非卻是自己接過了椅子,也不坐,就站著,“大人可是在煩圣上的行軍路線?”
“霍老弟啊,這圣上……”于謙說了一半,眉頭又皺,卻是看向了扮回男兒裝扮的年十六,“這位是?”
“我十六弟,路上請來的幫手!泵魇欠堑故翘拱,拉過年十六。
年十六作揖,“十六見過于大人!
于謙倒是爽快,“免了免了。既是霍老弟的朋友,便也是我于謙的朋友了。”說完隨即抓了明是非,“霍老弟,你看這路線……”
他手指地圖,畫了一條線。
明是非看著那戰線,也皺了眉,無奈道:“大軍現在何處?”明是非雖不參戰,可五十萬大軍是什么人組成他也清楚,而只用了十天來籌備的大軍的裝備他也清楚。
當年成祖親征,光是前面的籌備,便準備了一年。而當今圣上,目不辨旌旗,耳不諳鼙角的,卻只用了十天。
十天!十天點兵,那些兵將也只怕是龍蛇混雜。十天籌備,只得幾萬官兵的吃度。
這可是五十萬大軍啊,大軍行至十天,只怕糧草已盡。到時瓦剌軍只要布下小陷阱,那這所謂的五十萬大軍,只怕就得全軍覆沒。
“大軍已吃了敗仗,此時在大同!”于謙指了指地圖上的一個點,“明日必當死諫,讓太后快馬加鞭要圣上撤回京都。”
明是非回頭看了看年十六,他就靜靜站在一旁,不知思索著些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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