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動作迅速又熟稔的把他們點的面跟菜做好,然后呈到他們面前。
“好香啊!毙≈熘孕氖①澲靶∠,你煮的面一定有魔力,我一天沒吃就覺得想念。”
“謝謝!彼f著的同時,將炸醬面放在楚鄂面前,但看都沒看他一眼。
她,不喜歡楚鄂。
小仙是楚鄂隨口幫她取的綽號,只因她不肯說自己姓啥名誰。
為什么她不喜歡楚鄂呢?他有副迷人的好皮相,身形又好看,光是看著都該覺得心情好,可他不懂得看人臉色,愛鬧又喜歡胡說八道。
還有,他兩只眼睛老愛死命的盯著她,讓她臉頰發燙,渾身不舒坦。不理他,他還有點賴皮,一直纏著她說話。
可她想,最讓她感到不適的應該是他對小朱的悉心呵護。
是的,她感覺他跟小朱不是尋常的朋友。他們總在店里幾乎沒有客人的時候來,然后坐在最里面、最角落的座位。
楚鄂一定坐在面對門口的位置,看似氣定神閑,卻眼神凌厲的看著入口處,像是在提防著進來的每一個人。
他跟小朱不像主仆,不像一般朋友,更不是兄弟,她覺得他們是一對。
她打心底覺得楚鄂跟小朱是一對不被世俗接受、不受祝福的情人。老實說,這是他們的事,她雖難以接受,但絕對尊重。
事實上,她對小朱的感覺頗好。他溫和而少言,總是露出真誠又靦腆的笑容,衷心的贊美她的好廚藝。他一坐定,就會專心吃她煮的面跟菜,彷佛這短暫的時光是他一天之中最快樂的時間。
但也許,讓他露出那輕松愉悅表情的不是她的面,而是跟楚鄂單獨相處的可貴時光。
這么一想,她又覺得他們有點可憐。但同情歸同情,她真的很不喜歡楚鄂偶爾盯著她的那種眼神,還有他說的亂七八糟話。
餐畢,小朱露出滿足又滿意的表情。
“小仙,算帳。”楚鄂說。
宋依織走了過去,沒兩下便算好!耙粌啥!
楚鄂給了她一兩五,“別找了。”
“喔。”她收下,淡淡的應了一聲,沒半點感激。
她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尋常時候不管遇到什么樣的客人,別說是有賞錢,就算是沒有,她都是笑臉迎人,千萬感謝,但面對他,她就不想太熱情。
“怎么你收了賞錢,還一臉不高興?”楚鄂問。
“我沒不高興!
“你不能對著我笑笑嗎?”楚鄂睇著她,“我是客人,不是仇人,你至少得給我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
“這里又不是你家,你要什么“如歸”的感覺?”
她此話一出,小朱忍不住掩嘴而笑。“楚鄂,你碰到小仙還真是沒轍了!
“不打緊!背醪灰詾橐獾恼f,“我就愛他牙尖嘴利!
聞言,宋依織的心又一抽,有種心悸又莫名不舒服的感覺。
什么就愛她牙尖嘴利?愛什么愛啊,他身邊都有小朱了,不應該隨便對誰說愛。
這時,外面傳來聲音。
“不成,這事我一定要跟你兄長說!
“夫子,求求您,我下次……”
宋依織一聽便認出那是私塾的張夫子及她弟弟宋依仁的聲音。
這時間他們為何不在私塾?
宋依織正忖著,張夫子已經拉著宋依仁走了進來。見店里有客人,張夫子微微一怔,有點顧慮。
見宋依仁一臉心虛,她心想他八成是在私塾犯了什么錯,才會被張夫子拎回來,但話說回來,他一向用功上進,不曾給她丟過臉,這會兒是做了什么?
“張夫子,”她趨前,“依仁怎么了?”
張夫子刻意的壓低聲音,“依仁,你要自己說還是老夫說?”
宋依織目光一凝直視著宋依仁,他不敢直視她,默默的低下了頭。
“依仁,你做了什么?”
宋依仁搖搖頭,不敢說話。
“還是老夫來說吧。”張夫子神情凝肅地道:“依仁他近來常常缺課。”
“什么?”宋依織一怔,狐疑的看著他。
他每天都準時出門上課,也準時回來,怎么會缺課呢?如果他沒去私塾,那么是跑到哪里去了?
“宋依仁,你跑去哪兒鬼混了?”她嚴厲地質問。
“我、我沒有!彼我廊首罹次返木褪沁@個堅強果敢的扛起生計,辛苦照顧他并供他念書的姊姊,但仍不敢說出原因。
“沒有?以前咱們窮得有一餐沒一餐的時候,我餓肚子也讓你去私塾旁聽,就是希望你將來有出息,別被那邊的人看扁了!彼我揽椉葢嵟质,怒視著他,“現在生意有了起色,我能供你念書了,你竟偷懶!你說,你到底做什么去了”
她跟宋依仁打小沒了母親,父親又對他們不聞不問,任他們遭受不公的待遇,因此她一直跟性子有點怯懦的宋依仁耳提面命,要他無論如何都要挺起腰桿,有所成就,絕不能讓春魚跟那些見風轉舵的人看扁。
她對他寄予厚望,前兩年就算餓肚子也要讓他有書念。可現在他卻……她真的很氣憤、很傷心。
正在氣頭上,他又不肯吐實,她幾個箭步沖到灶臺邊取了面棍,一把拉住宋依仁的手臂,就要往他身上打。
就在這時,一只大手牢牢的攫住了她高舉著面棍的手。
她一轉頭,迎上的是楚鄂堅定的眼眸。
“你!”她氣怒的瞪著他,“你做什么?放手!”
“他都幾歲了?”楚鄂氣定神閑地說,“你這么打他,他還要做人嗎?”說著,他非常強勢卻又輕松的取走她緊抓在手的面棍。
她氣他多管閑事,卻又慶幸他及時阻止了她。沒錯,依仁不是孩子,她若一時沖動打了他,讓他丟臉,即便是溫和的依仁也可能拂袖而去。
屆時,她就后悔莫及了。
可他缺課是事實,她一定要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依仁,你說!彼钗鼛卓跉夂髧烂C地問他,“你到底去哪了?為什么常缺課?”
“我、我只是……”宋依仁說著,眼眶微微濕潤,一臉的委屈無辜。
“不準哭!”她沉聲一喝,“給我老實說!
宋依仁被她一吼,傻住,兩只眼睛迷惘又無助的看著她。大概是明白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吧,他抿著唇,吸了兩下鼻子,吶吶地道:“我去城、城西的佛像鋪子……”
聞言,所有人都一愣。
“你去佛像鋪子做什么?”宋依織蹙眉。
宋依仁抬起眼,猶豫卻又堅定地表明想法,“我想學雕刻!
“你說什么?”她一怔,驚疑的看著他。
宋依仁勇敢地再說了一次,“我想學雕刻!
她霎時說不出話,只是木木的看著他。她知道弟弟從小就喜歡撿些小木頭亂刻,后來還會雕些小貓小狗或小豬小羊。
他的手挺巧,雕出來的東西樸拙卻富童趣,她看著好玩,都拿來擺在店里的桌上當擺飾,有些客人邊吃面還邊把玩著,偶爾看著喜歡了,會買回去給家里的孩子當童玩。
她以為那只是他閑暇時用來打發時間的嗜好,卻沒想到他竟為了學雕刻而缺課。
“依仁,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彼Z重心長地說,“你要是荒廢學業,將來……”
“我喜歡雕刻!彼我廊氏袷氰F了心,堅不妥協,“我想學!
“你……”這是她第一次看見眼神如此堅毅的他。
他那總是怯懦的眼眸里,有著她從不曾見過的堅定跟固執,她被那眼神震懾住,久久回不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