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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到的天使 第七章 作者:千堂無月
    《致愛麗絲》響了一遍又一遍,來者顯得很有耐心。

    數分鐘后,季妤終于認命地拿過手機,“喂?我是田季妤,請問哪位?”

    “申逑?”她驀地揚高了音量,并看向家人,一群人立即丟下飯碗圍到她的身側——他想干什么?

    “申逑是誰?我不認識你耶!”自大狂!當全天下都該認識你嗎?你以為你是誰?

    靜默許久,對方似乎說了好長一段話,聽得季妤面露微笑,“副總裁?”她看向申冽,無聲地告訴他:他在咬牙切齒耶!

    “副總裁?哪里的副總裁0我認識的副總裁有很多個耶,可我不認識你……”嘖!脾氣真爆躁!她抱怨地看向大家,慢吞吞地開口:“我猜想,他把電話給砸了!闭媸强蓱z又無辜的電話,它招誰惹誰了呀?!

    活剛說完,《致愛麗絲》又響了。

    “喂?我是田季妤,請問哪位?”不會又是那個申逑吧?

    “季妤呀!我是申冽的爸爸,一直沒時間去看你,你過得好不好。俊贝认楹吞@的聲音帶著幾分蒼老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狡猾,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

    “哦……公公呀!我過得很好啊,謝謝你哦。有什么事嗎?”她翻了個白眼,語氣恭敬。無事不登三寶殿,突然問打電話來,準沒好事!

    老狐貍?!申冽和申爍立即擠到手機旁邊,想聽得更清楚。

    “‘滄海遺珠’的代理權啊……”沒門兒!“可是……我已經交給冽了!焙軣o辜的聲音,“他是我老公嘛!近水樓臺,當然交給他啦!”

    可以聽出,對方似乎在責備她。

    “好好好,那您直接和冽說吧!”掛掉手機,她看向申冽,“你都聽清楚了吧?”

    “你要將代理權交給我?”

    季妤點頭。

    他皺眉,“我并不需要你的友情幫助……”

    “友情幫助?你并不需要同情,因此我是在商言商,”季妤打斷他的話,“除非你自認為沒有能力接下這樁CASE。我把代理權交給你,一半原因是替你的新公司造勢,它關系到你的公司日后的發展,你不會不知道的。而最重要的原因是——我相信你!彼钋槎鴪远ǖ啬。

    “我知道。謝謝!鄙曩皖^一吻。

    季妤抬著頭接受他的吻,半晌才說:“那待會兒我們就先把合約給簽了吧!”

    “沒問題!”

    ☆☆☆

    申冽的母親易眉最近忙著發展第二春,每日早出晚歸,兩個孩子被留在家中怪可憐的,因此申冽與季妤商量著輪流照顧孩子。

    今天輪到申冽照顧孩子,偏偏老狐貍父親的一個電話急召讓他進退兩難。他想留在家中不予理會,但又想看看他們到底想玩什么把戲。

    思來想去,他決定將兩個孩子帶上,三個人一起去公司。要搗亂,大家一起來。

    放任孩子們在辦公大樓內探險后,申冽前往老狐貍所在的總裁辦公室。

    “你找我?”連敲門都省了,申冽推開門,劈頭就是一句。

    眼角左右掃瞄一番。左邊是哭哭啼啼的何佳芊,還有何家的幾個長輩;右邊是幾個幸災樂禍的異母兄弟;中間坐著面無表情的老狐貍,還有一臉恨意中帶絲詭笑的申逑。

    干什么?三堂會審嗎?

    居中的老狐貍不滿的目光上上下下審視了他一番,發話了:“最近你沒有上班?”連最基本的溫情表達都沒有,口氣中只有上位者的傲慢與霸氣。

    上班?又沒事可做,上班干嗎?

    “我在補休假期!迸憷掀藕⒆涌偤眠^看你這張老臉。

    “聽說你最近很胡鬧?”

    胡鬧?“有嗎?”申冽就近拉起一張椅子坐下,還目中無人地蹺起了二郎腿。

    老狐貍壓下緩緩升起的怒火,又問:“你拿到‘滄海遺珠’的代理權了?”

    “沒錯,昨天簽的約!辈⒁验_始在籌劃當中。

    該做個什么樣的宣傳企劃好呢?

    “拿來!”

    “拿什么?”沒頭沒腦的,拿什么?

    “你簽的約!”老狐貍毫不客氣地開口索要。

    “為什么?”太自大了呢?當你是皇帝不成?

    “為、什、么?!”老狐貍猛地一拍桌子,氣得吹胡子瞪眼,“因為你最近太混了!所以我要你把這個企劃交給你大哥,由他去做!這是懲罰你最近的不守本分!”

    申逑馬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不行,”申冽淡淡地開口,“我不給!”緩慢而輕快的語氣存心要氣死人不賠命。

    “不給?!”老狐貍大吼,氣得七竅生煙,只差沒七孔流血了,“你再說一遍!你說不給?你敢不聽從我的命令?交出來!”

    “憑什么要交給你?”申冽不驚不懼地靠在椅背上!昂霞s是我老婆交給我的,上面簽的是我的名字,我干嗎要交給別人做?我老婆知道會罵死我的!”才怪!

    “那就離婚!”老狐貍看到一旁的何家人頻頻打出的暗示手勢,順水推舟道。

    “離婚?”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般,申冽狂笑個不停,“為這樣的事就離婚?太兒戲了吧?我又不是你!”

    “當然不止這件事,”忽略他的最后一句話,何父哼了哼,“你弄大了我女兒的肚子,就這么算了嗎?你不打算給我女兒一個交待嗎?”

    “你懷孕了?”看向何佳芊平坦的小腹,申冽問得很輕柔。

    “嗯!焙渭衍烦槌橐攸c了點頭,“兩、兩個多月了。”

    “是嗎?”他的眸中閃著深沉而難解的光芒,盯得何佳芊心虛地垂下了頭,不敢正視他。

    “兩個多月……”申冽思索著,“趁現在還小,打掉算了!鄙曩裏o所謂地提出意見。

    “什么?!”眾人驚呼,“你瘋了?!”申冽不是最重視親情的嗎?

    “冽!不要!它是我們的孩子啊!求求你,留下它吧!”何佳芊不顧一切地跪在申冽面前,緊緊抱著他的腿,哭著哀求,還一臉憧憬地喃喃自語:“只要你和那個女人離婚,等我們結婚后,我們的孩子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

    “真的是我的孩子嗎?”申冽突然問道。

    “我……”

    “爹地!”半開的門被撞成全開,門外沖進兩個可愛的小孩,上前便撲到申冽懷中,爬上他的大腿安坐其中。申冽一臉疼愛地伸手環住他們小小的身子,怕他們跌了下來,同時漫不經心地開口:“那就做親子鑒定吧!”

    “親子鑒定?”何佳芊一臉的驚恐。

    “沒錯,像這兩個,也是驗過之后才認的!彪m然不必驗也能看得出來。父子天性嘛!

    所有的人都看向他懷中的孩子,都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氣。好像啊!報紙上的照片遠不及現實來得令人震撼。

    “爹地,我可以吃這個嗎?”甜甜指向茶幾上招待客人用的水果。

    “不可以。誰曉得有沒有毒?現在可不會有王子來救命哦!”申冽抱起女兒、牽著兒子往門外走去,“走,爹地帶你們去吃好吃的!”

    “好!”兩個孩子歡呼。

    “爹地,我想吃冰淇淋!”

    “這種天氣吃冰淇淋?好吧,記得分給爹地吃兩口哦!”

    “好!”

    “爹地,你答應過要買遙控飛機給我的!”

    “是嗎?有這回事?沒問題,我們馬上就去買!

    “還有我的芭比娃娃呢?”

    “也一起買,好吧?”

    天啊!那個慈父真的是申冽?呆若木雞的一群人久久回不過神來。

    ☆☆☆

    誠如申爍所言,連日來在電視、報紙的多方報道下,連多年來的家族秘史也被挖了個一千二凈,余彥東這個人物從美國華人圈內消失。

    而余彥東的義父——田季妤的生父則更是臭名遠揚,從此再無顏見人,連出個門都要遮遮掩掩的,只差沒扣個紙袋在頭上了;同時,他被逐出了上層社會,成了社交界的拒絕往來戶,公司的股票大幅度下跌、破產在即,因為沒有任何一家公司愿意伸出援手,往日商場上的好伙伴個個冷眼旁觀,隨時準備給他致命一擊。此時的他蒼老了許多,背也駝了,頹喪萎靡的神情明明白白地告示著——他老了。

    “有事嗎?”季妤客套地倒上一杯熱茶,放在桌上。

    她坐在辦公室里,隔著張辦公桌,與她面對面坐著的,是被她稱作老頭的生父。

    看著落敗得如喪家之犬般的老人,季妤無怨無恨,只覺得悲哀,不為自己、只為了自己死去的母親。

    “我……季妤,原諒我。”他喃喃地吐出幾個低低的音。

    “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季妤搖了搖頭,“你該道歉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我媽。你害了她一輩子。她死得很凄涼!彼莸貞浧鹉赣H死時的情景。

    “我確實是對不起她,”老人渾濁無光的眼中泛出幾許淡淡的淚意,“同時也對不起你。”

    “為什么人總是在失去以后才懂得后悔?為什么你在一無所有之后才來懺悔?你不覺得太遲了嗎?”

    季妤有些激動,為她的母親而感到不值。母親將她的一生葬送在這個無情的男人手中,死后十幾年才等來了一句姍姍來遲的懺悔,不值……太不值了!

    兩顆豆大的淚珠在季妤泛紅的眼眶中墜落,她哽咽著道:“你知道嗎?媽媽臨死之前曾告訴我,她這一生惟一做錯的事,就是愛錯了你!所以她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季妤,發生了什么事?”牽著兒女正往這里來的申冽聽到了季妤的叫喊,忙沖了進來。

    “嗚……媽……嗚……”季妤沖進申冽的懷中,多年來蓄積的淚水全涌了上來,哭得稀里嘩啦、好不凄慘。

    申冽了解地輕輕拍撫著她的背,充滿愛意與憐惜。但是一轉眼,申冽責難的眼光卻犀利地看向他的岳父。

    “你來做什么?”申冽毫不客氣地質問。

    沒有了往日的氣勢,被磨掉了精銳與斗志,他平凡得就只是一個老人而已。老人突然覺得平靜的小家生活和含飴弄孫的日子才是他最渴望,也是他最缺乏的——他羨慕地看著深情相擁的女兒和女婿,還有兩個張著圓圓的大跟望著他的外孫和外孫女——雖然他不知他們是打哪兒出現的——嘆了口氣,說:“我只是來看看你們,還有……來道歉的。”老人緩緩站起來,拄著拐杖,慢慢地走到他們面前,用著前所未有的溫情說道:“季妤,我知道自己做人很失敗。但是我想我這輩子至少還做對了一件事,就是誤打誤撞地將你嫁給了他,”老人再轉頭看向申冽,“而我能相信你會一輩子對她好嗎?”

    “我當然會!”申冽堅定不移地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老人喃喃地說著,“我女兒就交給你了!闭f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工作室。

    “他變了。”望著離去的背影,申冽若有所思。

    “我知道,”不知何時已停止哭泣了的季妤帶著鼻音說:“可我倒寧愿他沒變,這樣我就可以繼續替媽怨他、恨他……”

    “為什么?”

    “看到他那個樣子,我會心軟。”

    樹倒猢猻散。她不是不知道父親的情況的。自公司陷入危機的那一刻開始,整個家族中竊的竊、取的取,一個個跑得一去不返,就連多年的結發妻也早就私吞了大筆錢財,與情人私奔了。公司成了空殼子,現在僅有的一棟房子待法院查封后,父親將無家可歸。到那時,他又該何去何從?

    而此時惟一能幫助他的,卻只有她這個他從未承認過的私生女了——不!他承認了!就在剛才。

    她想,她知道該怎么做了。

    ☆☆☆

    這是一家很不錯的咖啡廳。

    環境布置得優雅而寧靜,優美的音樂輕輕播送,纏繞成自然屏障的綠色藤蔓植物生機勃勃地充斥于四周,巧妙地隔開了一張桌子,形成一個天然的小包廂,讓人不得不驚嘆于大自然所賦予的奇跡。

    至少,這里非常適合于情人幽會,以及情敵談判。

    “請問,你約我出來到底有什么事?”田季妤攪動著咖啡杯中的方糖,看著對面打從一開始便低頭不語的女人,打量的同時也在不斷地猜測。

    這個女子長得很美艷,盡管此時眉宇間愁云重重。低垂的眼中媚光流轉,不像是安分的正經女子。

    雖然一身保守的淑女穿著,但仍能從她的小動作中看出其真正的性情。

    “我……我懷孕了,”她——何佳芊抬起頭,猶豫了許久后說道。

    “與我何干?”

    輕啜了口咖啡,滿口的茴香酒味久久不散。季妤瞇著眼細細地回味這香味。她的好心情完全不受這句莫名其妙的話的影響。

    “是冽的!笨粗届o的微笑,何佳芊妒忌得咬牙切齒。

    冽?!嗯哼!申冽,這筆賬回去后有你好算的了。

    “可冽說要我打掉它!”何佳芊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淚珠,低下頭哀求,“我求求你,我不想打掉這個孩子,求你把冽還給我吧!”

    季妤挑高了一邊的眉,“你要我離婚?”

    “我不要離開他,我好愛好愛他的,你把冽還給我好不好?我的孩子需要父親……”她聲淚俱下,低聲下氣地懇求。

    “我的孩子也需要父親!奔炬レo靜地插了一句。

    “呃……可冽他不能不認自己的親生骨肉呀!”

    何佳芊一窒。

    “親生骨肉是嗎?”沉思了片刻,季妤才狀似妥協地點點頭,“就我個人而言,是非常不贊同墮胎的。”

    何佳芊欣喜地點點頭。

    “這樣吧,你先生下來,然后去做親子鑒定。如果驗出來證明是申冽的,那我替你養,不會讓孩子沒有父親的。如果驗出來不是,那就麻煩你帶著孩子再去找親生父親好了!

    何佳芊的笑容僵在臉上。

    “你說這樣好不好?”

    當然不好!“我、我是要你……”

    “要我離婚是吧?”再喝一口咖啡,香醇濃厚的茴香酒溫溫地煨熱了五臟六腑,“那也得拿到鑒定結果后再說呀。如果不是的話,那我豈不是虧大了?你說是吧?謝謝招待!狈畔驴湛Х缺⒘嗥鸢,季妤無視于何佳芊怨毒的目光,徑自走出溫暖的咖啡廳。

    竟然讓我替你收拾這種爛攤子!申冽!看我怎么回敬你!

    ☆☆☆

    這一夜,絕對是申冽自結婚以來最難熬的一個夜晚。而季妤的怒氣使所有的人看了都識相地閃開,不敢來招惹。

    整個晚上只聽到申冽不滿的咆哮聲回蕩在整棟房子里,

    第二天早上,大家看到神清氣爽的田季妤和頂著兩只熊貓眼的申冽走下樓來時,雖然沒有目擊現場,但大致能猜得出季妤用了什么法子整他,所以大家全都竊笑個不停。

    這種折磨——夠絕!這是集體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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