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沒交談一句,蒂琺甚至不敢正眼看他,但動作卻極為協同,瑪麗喬馬上意識到自己是外人,而且是不受歡迎的外人。
各自處理好細節后,范錯為與蒂琺再度面對面。
說真的,蒂琺有點害怕,旣悊虂碓L的事,她早該告訴他,但她沒說,如今被他親眼撞見,不知為何,她有種心虛不安的感覺。
范錯為等她慢吞吞的將臉抬起來,才將她攬進懷里,那片刻,她看到他眼中沒有怒氣,一顆懸浮的心才終于安定下來。
兒子從沒對她這樣過!瑪麗喬的神情陰沉到極點。
“你還好嗎?”拍拍后,他探究她眼底的神情。
她有點難為情,“沒什么事,我們只是在討論事情。”
“嗯。”
瑪麗喬等了一下,才發現兒子不打算招呼她!澳銈兞,我先回去了!闭f完,提著包包就閃人了。
一切恢復平靜后,蒂琺怯怯的問,“你怎么提早下班了?”
“我回來整理譜稿。”他解釋,“上次的樂曲受到歡迎,制作人想看看其它的!
蒂琺眼睛一亮,“太好了!”
范錯為保留沒說大媽下午約見他的事。瑪麗喬這陣子一反常態,常往外跑,大媽提點,她可能來找蒂琺的麻煩,果然沒錯。
見他沒有欣悅的反應,她又怯怯的問,“你在生氣嗎?”
比較多的,其實是無奈!八@樣來家里多久了?”
“一個多星期!
“為什么不告訴我?”
“我不想連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還害你不開心!彼膊恢雷约涸趺戳,在工作場所,她要板臉就板臉,要走人就走人,從不顧慮別人怎么想,但面對瑪麗喬,她就是做不到,令她挫敗。
看出她卡在心坎里的小小自卑,他不忍心責怪她。
“你可以叫她離開,我不會介意。還有,不必讓她干涉你的工作,知道嗎?”
蒂琺想了想,“提到工作,其實我也在考慮要換。我們碰面的機會太少了,我希望能找到跟你比較能協調的工作!
既然她自己本已在考慮,他就沒意見。
揉揉她的發,他說,“我確實想更常見到你,不過,你自己決定,不管你怎么做都好,只要考慮你的意愿,還有我,至于我媽滿不滿意,不是重點!彼俏撬拔矣浀媚憬裉觳挥蒙习喟?去換個衣服,我們出去吃飯!
第5章(1)
盡管同樣的事,他已經說了再說,但感覺得出來,蒂琺仍有些不安。
握著方向盤,鐵灰色的車如箭一般,從都市駛向郊區,天空漸漸變得清朗,被濃云遮住的日光間歇灑落,人與車變得稀少,他的心情也舒開了些。
他一瞥隔壁座的蒂琺。
方才塞車時,她已在打盹,后來路線暢通,車身搖晃趨于平穩,她開始昏昏欲睡。輕音樂伴奏下,他由她睡去,盡管他比較想聊天,卻沒有叫醒她。
中途曾慢慢的停下來一次,為了幫她蓋外套。
范錯為露出一抹愉快的笑容。這種照顧人的感覺很陌生,此前他沒想過,邊睡邊吹冷氣容易感冒,就算對待自己,也不太會注意到這些細節,反正冷了再穿衣不就得了?
但是,跟蒂琺在一起之后,這些體貼的小動作便自動出現,他不曾預先察覺,往往是在行動中,忽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經常被這樣的自己嚇到,驚異之余,也感到愉快,那種下意識的行為讓彼此宛如一體,她的感受就是他的感受,才能不必思索,就知道怎么做。
愈接近海邊,日照愈強。前方的路筆直,來車很少,更顯得寬闊。
日光照在她的肌膚上,她的臉透出瑩瑩之光。蒂琺才二十三歲,身子雖然瘦削,可臉頰還有點嫩呼呼的嬰兒肥,那種年輕獨有的豐腴,讓她的睡顏看起來分外可愛。
只可惜,最近下巴有點尖,眼窩也有點青。
二十三歲就要她嫁給他,畢竟是太早了點。
他降下車窗,點起一根煙。
他看得出來,這陣子她郁郁寡歡。早年生活的困頓,讓她很能也很敢吃苦,工作的磨練,讓她很快便能將家務整理得井井有條,可是,與家人間的互動……對她來說,那是一門困難的學科。
他呼出一口煙,蹙了蹙眉。之前,他沒料到會是這樣。
睡夢中,她咽了咽嘴,柳眉蹙了一下。
他將擋光板翻下來,她舒開了打結的眉峰。
看她睡得安詳,他也安心許多。
這一帶是巖岸,除了岸邊有人在垂釣之外,周旁沒什么人。把車停在觀景臺上,他下車,倚在她那邊的車身上,遠遠眺望海邊。
心情不好的時候,他特別想看海。
其實海更不平靜——更正,海永遠也不會平靜,總是一浪一浪的震過來,一波一波的蕩過去,大到無邊也無際,即使海天連邊的地方,也不是海的盡頭,眼睛看不見的遠方仍是海洋,這讓他莫名的平靜。
所以,他帶她來海邊,想讓她看看這片能撫慰他的風景。
空氣里,濕氣變重了,咸味也增加了,她有點不適應。
蒂琺皺了皺鼻子,還是不太喜歡,忍不住揉了揉。
忽然間,一個小小的,熟悉的聲音響起。
那是打火機!她驚喜的意識到。
過沒多久,一縷煙味緩緩飄向她。經過火星子干燥過的空氣,聞起來有令她安心的味道。
緩緩張開眼睛,她清醒過來,那寬闊的背影就在右手側的窗外。
她的男人。
她敲了敲窗子,他馬上轉過身,“到了怎么不叫醒我?”
他滅掉煙頭,打開門,“出來吧,海很漂亮!
她隨手將外套放下,他卻拿起來抖開,示意她把手套進衣袖里,“穿好,外面有點風,你剛睡醒,會冷!
他的神情太溫柔,她無法不聽話。
鎖好車子,牽著她的手,他帶她往更靠近海邊的巖岸走去。步道上,遇見行動咖啡車,他買了杯熱呼呼的咖啡,與她一起分享。
“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心情變得好……”她尋思著,“平靜,煩惱好像在不知不覺間化掉了!币酝龥]有多少看海的機會,對于看海能讓內心較舒服的說法半信半疑,此時才知道那是真的。
“知道你最近有點悶,特地帶你來!彼谫p海用的石椅上坐下。
蒂琺嘆了口氣,看來什么都瞞不過他!澳銒屪罱鼪]到家里來,不過她會在我去上班的路上攔我。”
他下巴抽緊,“我們再搬一次家,這次,連你的工作一起換掉!
“你媽可能不發現嗎?”蒂琺無奈的說,“之前我們沒跟她說過什么,她還不是把我、我們之間的每件事查得一清二楚?”
對比于他們兩個有工作的人,瑪麗喬多得是時間刺探這個、刺探那個。
“既然她無論如何都會找到我們,為她搬家、換工作,又有什么意義?”她皺了皺眉,“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的問題,我比較喜歡直接面對,正面解決。逃避會演變成一種恐怖的習慣,就算逃得過,也是對勇氣的殺傷,要是逃不過,那就更討厭了!
他忽然從海面收回視線,轉頭看著她。
那眼神,是她解讀不出的高深莫測,含了一點驚訝,一點感動,一點欽佩,還有更多更深的情緒,黑得無底,卻牢牢的瞅著她不放。
她忽然有種奇妙的感覺,在這一刻,自己彷佛永恒的嵌進了他靈魂里。
一點不安在內心中暗迸,她轉開視線,繼續說,“我知道有一部分是我自己的問題,如果我能堅決不理她,就算她老是來堵我,也不會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