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求她把孩子拿掉,還說:‘如果你肯乖乖聽話,我就愿意繼續和你在一起!冶扑诤⒆雍臀抑g做選擇,我有恃無恐,認定她一定會選擇我。
“她當然要選擇我,誰愿意當單親媽媽?何況她還是個小歌星,有我這個紅透半邊天的作曲家捧著,她的歌唱事業想扶搖直上,一點都不困難,再笨的女人都知道該怎么選擇的,對不?”
說到這里,他的眼眶泛紅,吸吸鼻子,抹一把臉后,續道:“我錯了,我永遠忘不掉當時她臉上的表情,是震驚、是沉痛是失望,我們沒吵架,但氣氛差得讓人受不了。
“我無法忍受這種氣氛,拿起鑰匙轉身逃跑,我丟下她,出門找朋友喝酒,酒桌上還有幾個妖嬈的女人作陪。后來我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不清楚,但隔天醒來,我發現她已經離開了。從那之后,我再沒有見過她。
“賀盈盈不是第一個主動離開我的女人,之后我又陸續和許多女人牽扯在一塊,只不過有她的經驗在前,之后我碰到任何女人,都會先對她們說:‘你們可以喜歡我,我也可以帶給你們快樂,但我是個熱愛自由的男人,我無法被婚姻、責任捆綁,所以別在我身上期待開花結果!
“這些話有多少女人相信、多少人不信,我不知道,但我的確交往了許多‘很容易分手’的女人,我愛她們、她們也愛我,只是每段感情都以無寂而終作收場。
“直到我碰到薛珊珊,她不漂亮,但高貴典雅,她是個像我母親那樣的嫻淑女人,我瘋狂地追求她,第一次,我有了結婚的欲望,可是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和母親,她有自己的家庭。
“但我不管,從小到大,任何我想要的,都會拚命追求、想盡辦法得到手,你猜猜,我有沒有成功?”
瑀希笑而不語,陸啟為是個寂寞的鬼,他需要有人傾聽自己的遺憾心聲。
“我成功了,珊珊被我的愛情融化,她為了我、離開她的丈夫、孩子。不久她懷上我的孩子,愛情和婚姻是兩碼子事,平淡的家庭生活讓我懷念起過去的絢爛日子,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在她懷孕期間,我又和別的女人搞上了。
“她狂怒,拿著那個女人寄來的親密照質問我,我理虧,但我從來不低頭的,我只會惱羞成怒,只會用大吼大叫逼對方閉嘴。
“但珊珊顯然不吃我這套,她試著和我講道理,我受不了她的啰唆,動手推她一把,導致她早產,八個月的小女嬰,全身又皺又丑,不像她媽媽、更不像風流倜儻的我。
“護士小姐安慰說:‘養一養就會變漂亮了。’護士小姐沒有唬我,后來我女兒確實長得很漂亮,只可惜,當時我根本不在意她的話,一心想著在酒吧里的狐群狗黨。
“孩子生下來之后,并沒有讓我有身為父親的自覺,女兒的哭聲讓我睡不好、無法創作,妻子的嘮叨讓我心情煩躁,我越來越受不了,又開始過起單身生活,我白天在朋友的工作室忙,夜里花天酒地、吃吃喝喝,累到回家時,女兒的哭聲再大也吵不醒我。
“‘不負責任’成為妻子攻擊我的重點,我們幾乎每天都在吵架,話題圍繞在同樣的事情上,我越來越不耐煩,越來越不想回家,直到有一天……我喝醉了,我動手打珊珊一巴掌,她冷冷看著我說:‘我們離婚吧!’我裝醉,躺在床上以為過一個晚上,她就不會鬧了。
“這次、我又估計錯了,她拿性命威脅我離婚,并在登記離婚后回到前夫的身邊,還要求我同意讓前夫收養我的女兒,那時候,女兒只有三個月大。我不惜拆散別人的家庭,也要追求的愛情,只維持短短的一年兩個月又十八天,于是在失去兒子之后,我又失去女兒,因為我就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
“在那之后,我持續過著自在逍遙的生活,我在許多女人的身上入睡,在不同的香水味之間清醒,我以為這種日子會持續到我老死,可是后來……我作的曲子不紅了。漸漸地、沒有人肯掏錢買我的東西,我的日子越來越窮困潦倒。
“我開始吸大麻,試圖在虛渺的幻境里尋找新靈感,但靈感沒找到,卻染上毒癮,我知道自己這樣不對,便開始戒毒,一次兩次三次沒成功,又染上酗酒的毛病。
“這樣的我,當然沒有人會像過去那樣崇拜我,我越來越孤寂、越來越害怕,大舞臺沒有了,我只能待在小小的酒吧舞臺上,拿一把吉他,唱著我做過的成名歌曲,賣弄過去的名聲。
“那個時候,我才想起賀盈盈、想起我的前妻和孩子,我雇征信社尋找他們、偷拍孩子們的照片,只是我再沒有勇氣,走到他們的面前。
“年紀漸大、我終于懂得反省自己,過去幾十年,我作過很多首曲子,猜猜,我最滿意哪一首?是‘搖籃曲’,我為我的兒子、女兒作的,那是我不曾在他們的搖籃邊為他們做的事!
“你始終沒有去找過他們?連一次都沒有?”
“找過,在醫生確診我肝癌末期的時候,我的兒子已經很紅了,他知道我,也恨我,他說他的母親為了養他,一天工作十八個鐘頭,在他好不容易簽下經紀合約,可以回饋母親時,她卻因為太忙太累,生病死了。
“他問我,過去三十年我在哪里?我為他做過什么事?有什么資格敢站在他面前,自稱是他的爸爸!
“女兒呢?”
“我的女兒啊,長得真是美麗,她的眼睛大大的、頭發長長的,做事很負責任、腦子也很好,她挺會念書的,剛從一流學府畢業并進入美商公司,將來肯定會成為一流的CEO,是個一百分的女強人,那么優秀的孩子啊,半點都不像我,我該感激珊珊的前夫,女兒如果跟著我,一定沒有今天的成就!
“你去找過她?”
“沒有,賀肇說得對,過去幾十年我都不在,憑什么站在孩子面前自稱父親?她的家庭很好,有手足、有父母,還有美好的未來在等著她,不打擾她,是我能給她最好的禮物。”
“就我所知,是賀肇幫你辦后事的!
“那孩子,刀子嘴豆腐心,再氣再恨、最終還是沒有撇下我不管,我給女兒最好的禮物是不打擾,而我能給兒子的禮物是一幢老宅,我父親留下的,我不紅之后,一直住在那里。”
故事說完了,他抬起頭,長長地吐口氣冒出白霧,像過去吐煙圈那樣似地,許久,他轉頭對瑀希說:“鄭醫生,你是個好人,你對病人、對靈魂都心存善念,讓所有受過恩惠的活人死人都心存感激,我知道你不需要,但好人會有好報的。”
瑀希沒回答陸啟為的話,只是靜靜看著他,看他持續不斷地吐著煙圈,身影在自己眼前慢慢淡去。
瑀希嘆氣,對空無一人的樓梯間說道:“陸先生,放下吧,沒有人的人生是不留遺憾的,去尋找你的光圈,走你該走的路!
他離開樓梯,回到小衫的病房。
小杉的父母握住小杉的手,分別坐在床的一側,瑀希敲兩下門,走進病房。
隔天,他忙到晚上七點才下班,離開病房時,和弟弟瑀華錯身而過。
“你怎么還在醫院?你公司不是狂Call你嗎?”瑀希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