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明知沒有人會響應,叔平還是習慣性喊了一聲。
開啟了套房的日光燈,放下隨身的包包,叔平按照平目的習慣,首先走向床頭柜旁父母的照片前。
「爸、媽,我回來了。你們今天好嗎?今天跟平常一樣,也是很愉快順利的一天喔!拐f到這,叔平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停頓了下來,他想到今天下午方浩勛與自己的談話,不禁發了一會兒呆。
真奇怪,方浩勛為什么會突然想跟自己作朋友,照理說自己打擾他跟情人約會,他應該對自己有些意見啊?
想到浩勛特意跟他道歉的事,叔平心暖暖的想著,其實他意外是個不錯的人呢!
「鈴鈴鈴……鈴鈴鈴……」
就在叔平稍微整理了隨身物品,轉身準備去浴室洗澡時,電話聲剛好響起。
「喂,你好!」
「陳叔平,這次的錢我收到了,不過你慢了幾天,記得下次要準時還錢,否則讓老子來找你,事情就不是說說算了!勾螂娫拋淼恼钱敃r在醫院向叔平催錢的林俊威,即使不像當年破口大罵,仍是語帶威脅。
「對不起,下次我會記得準時匯過去的!箤σ郧傲挚⊥剿ぷ鞯牡胤酱篝[,逼得非離職不可的事,還讓他心有余悸,擔心對方這次會跑到學校來,叔平連忙回話。
「哼!你知道就好,給老子小心一點!」說完便用力掛斷電話。
苦笑一下,叔平也放下了手中的話筒,這些年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接到這種電話。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努力賺錢、存錢然后再匯錢給林俊威的日子,什么時候才能結束。忍不住又看向父母的照片,叔平仍舊只能苦笑。
晚上叔平躺在床上,將書看了一個段落,他決定休息一下,腦袋一空,不禁又回想起自己這六年來的生活。
那年車禍以后,他的右腳留下了后遺癥,有一段時間完全沒辦法活動,醫生告訴他必須花一段時間復健才能讓腿恢復功能,不過卻再也沒辦法回到原本完整的狀態了。
知道自己的情況之后,叔平一度感到絕望,他不明白為什么難過的事一件接著一件發生,幾乎無法忍受,還好惠姨及他的兒子黃伯毅不停鼓勵他,才讓他堅持下去,忍受實施復健的痛苦。
也因為右腳的問題,叔平休學了一年,直到十九歲才從高職畢業。畢業后最初幾年做了幾份工作,薪水并不高,甚至因還款太少讓林俊威不滿,跑到他上班的地點大吵大鬧。幸好后來在惠姨的介紹下,進入景揚高中圖書館工作,待遇跟之前相此優渥很多,讓他可以更順利地逐步還清債款。
如果沒有惠姨一家,叔平不敢想象自己現在會是什么模樣!
他知道自己的個性比較文靜,不太懂得如何跟人打交道,所以他的朋友一向不多。車禍發生后。因為種種原因,生性較為被動的他,更是幾乎沒有朋友。再加上他的右腳,叔平變得更不喜歡出門,這也是為什么他喜歡看書的緣故,書可以排遣一個人在家的寂寞。
忍不住又想起方浩勛對他說的話。
聽到浩勛提到要跟自己交朋友,叔平內心其實是高興的,有人想跟自己作朋友,讓叔平覺得自己被肯定了。
「他說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喃喃說著,叔平不禁揚起了一個微笑。
***
明白叔平介意自己的跛腳,浩勛就從這點下手,明著暗著裝作關心他的腳來幫他,每次也如他所預期的,看見叔平感激的笑臉。
叔平在兩人相處的很多時候,也發覺浩勛細心注意著自己的右腳,常會盡量以不讓他發覺的方式,減少他右腳的負擔。
雖然他的右腳已經跛了許多年,早已不再像一開始那么在意別人或同情或輕蔑的眼光。不過叔平還是下意識地盡可能避免在他人面前走動,不讓人注意到他的腳。
之前他認為浩勛是一個富裕的花花公子,沒想到他這么細心體貼。
完全不曉得他的自卑心態成為浩勛利用工具的叔平,一個人傻傻地高興自己有了浩勛這個朋友。
一樣是午飯時間,由于今天中午叔平必須值班,所以并沒有跟浩勛一起進餐。浩勛一個人坐在餐廳一隅吃著飯。
「喲~~~真難得,今天一個人!」突然一道頗為輕浮的聲音響在浩勛耳邊。
「就知道是你,坐吧!」見到李維,浩勛一副果然是你的表情,隨口招呼對方坐下。
「怎么,圖書館大哥呢,今天怎么沒見他?」李維左右張望,沒看到陳叔平,開口問浩勛。
「今天值班,午休后才能過來!诡┝死罹S一眼,浩勛繼續吃著餐盤中的食物。
「哦!」應了一聲,李維一臉還有話說的表情。
「怎么,有事嗎?」「也沒什么啦,你和圖書館大哥進展好像不錯喔?」
「真不愧是一等一的包打聽,對別人的事也這么感興趣,真懷疑你是不是吃飽了撐著,不然怎么三天兩頭的就來煩我!
雖然對李維的行事風格早已見怪不怪,見他這模樣,浩勛還是忍不住想刺他幾句。
「嘿嘿,你怎么知道,我剛剛真的吃得好飽,故意忽略浩勛對他的諷刺,李維避重就輕的回答。
「你們每天都一起吃午餐嗎?」三句不離本行,一轉眼李維又開始發揮他愛探消息的天性。
「沒有,不過也差不多,他現在中午沒值班,就會跟我一起吃!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們感情多好勒!」
「確實是不錯,只不過還不夠好!购苿琢晳T性挑了挑眉回答。
「那就是還沒釣上他啰,這次好像比較慢?」
根據以往大多數的紀錄,浩勛是出了名的速戰速決。
「陳叔平的個性比較保守,這次我會慢慢來,從朋友做起,等他對我放下戒心信任我后,要他這條小魚游進我的網子里也為時不晚了!
浩勛也不想對自己的死黨多加隱瞞,照實說出心底的計劃。「他的保護殼雖然厚了點,不過弱點真是明顯,只要在他的跛腳上做點人情,對他溫柔一點,他就一副感激你的模樣,真是嫩到不行!购苿奏托χ鴵u頭說。
「可是圖書館大哥人真的不錯吧,你就忍心把人家當作你游戲的對象喔?」看來李維還沒放棄勸浩勛打消念頭。
「他的個性確實還不錯,不過真是單純的可以,我看隨便一個高中女生都能把他騙得團團轉!购苿灼财泊秸f著自己對陳叔平的看法,故意忽略李維的暗示。
「是啊是啊!這年頭老實人不多,你就別對保育類動物下手啦!」
「游戲已經開始,更何況這獵物跟以前不太一樣,比我想象中還有趣,做什么喊停?」
只要浩勛稍微對叔平體貼一點,溫柔一點,甚至只要一個微笑,就會看見叔平靦腆愉悅的笑臉,這么容易滿足的人,讓浩勛覺得既新奇又好玩,跟他以前接觸過的人大不相同。
想著以后叔平落入自己懷中的模樣,浩勛的雙眼不禁因期待而亮了亮。
「算了算了,我只求你不要對人家太過份就好了!
「你喔~~果然是生來造孽的!」李維忍不住又念了浩勛一句。
***
時間就在浩勛刻意為兩人規劃的步調下經過。不知不覺間,叔平已經習慣午飯有浩勛陪著吃,也習慣浩勛三不五時來圖書館找自己的生活。在他的心中,浩勛已經占了一個角落。
「叔平,你在忙嗎?我下午沒事,就過來找你了!
見叔平推著推車走在四樓書架間,浩勛迎上去打了招呼,順手幫叔平推起了推車,配合他的腳步走著,一如以往,叔平臉上揚起了靦腆的微笑。
景揚高中校方為工讓高三生有更多自己的時間準備日后升學的事宜,高一高二幾乎就已經上完了所有高中課程。所以學生升上高三后,擁有較多的自習課,讓他們依據自己對未來的安排,彈性運用這些時間。
浩勛就常常趁著自習課過來找叔平。
「你每天作這些重復的事,不覺得無聊嗎?」
浩勛覺得圖書館的工作非常沉悶繁瑣,無聊至極,他無法想象一個人長年累月待在這種環境下的感覺。
「習慣就好了,而且我也喜歡書!故迤较肓讼牖卮。
跟他以前的工作相比,在這的工作可以說非常好,他喜歡圖書館寧靜的工作環境,有書環繞,讓他覺得很自在。而且,目前的薪水,也可以讓他早點還清欠債……
「是嗎?你喜歡就沒問題。如果是我,可能會受不了!购苿茁柭柤纾瑢κ迤狡沧煨α诵。
見了浩勛的模樣,叔平也微微笑了。
「說起來,我們總是在圖書館和餐廳碰面,下次我們約在別的地方如何?」
浩勛真正想去的,其實是叔平的家。更正確的說,是叔平的床上,不過目前當然不能說出口。
現在他要做的,就是逐步占據叔平的日常生活。
「……好像是!故迤较肓艘幌,確實像他說的,而且總是浩勛約他,他被動的赴約,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你平常除了看書,還喜歡做什么?」浩勛轉了話題問。
「……也沒什么,聽聽音樂吧!」叔平不禁想著浩勛會不會覺得自己太無趣。
「假日呢?有沒有到什么地方玩?」心里想著果然只有這樣,暗自撇撇嘴,浩勛還是問對方。
「……很少……」因為自己的腳,也為了省錢,叔平通常待在家里哪里也沒去,甚至還會利用星期六、日接一些打字工作。不過,在陳美惠的要求下,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到美惠家中作客,如果是假日,有時也會住上一天。
「嗯……這禮拜六下午你有沒有空?我有兩張免費的電影招待券,一起去看?」
隱約察覺到叔平的經濟情況并不是很好,浩勛特意說自己有免費的票。
「有空是有空,不過……你其它朋友不會想跟你看嗎?」叔平想說的,其實是浩勛的情人。
「他們想看自己會買票去看的。我比較喜歡跟你一起去!购苿滋匾饧又亍赶矚g」兩字。
「哦~好。」高興于浩勛的回答,叔平點頭答應。浩勛重視他的表現,讓叔平覺得心里暖洋洋的。
暗自想著自己也應該主動約浩勛,叔平不想讓浩勛感覺只有他自己一頭熱,如果浩勛誤會他不重視浩勛這個朋友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