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夜色里突然傳出電梯的聲音,“!钡囊宦暎D住了。電梯里閃出一個黑影,緊接著空曠的空間有了聲音,皮鞋敲打著大理石,把男人極力掩飾的身影出賣了。
男人并不在意,一步步的朝前走著,從容、危險、陰冷。在轉彎處的一間病房門口逗然頓住。冰冷、兇狠的眼神突然涌上一陣驚異、惶恐。
“左先生?”聲音雖然被壓得極低,可在這寂靜的醫院里仍被傳得很響亮。病房的門口有排座位,齊左南就坐在那,挺直著腰板,高大的身形此時動了動,緩緩的站起身,眼神犀利的射向來人,那人的額頭頓時冒出冷汗。
“我可以在半個小時之內查到你的來歷,也可以在半天內鏟平你的地方,你信不信?”齊左南低沉著嗓音,淡淡的道。眼神卻如劍般,透著森冷的光。
“左——先生——,對不起!我并不知道——是您——您的人——”男人的聲音顫抖著,轍出衣兜的手也在微微的顫抖,他非常的明白,眼前這個可怕的男人并不是在嚇他或是威脅他,他確實有這樣的能力,也有過這樣的經歷。
齊左南點點頭,收回目光,緩緩的坐下,冷冷的道:“滾!”男人踉蹌著倒退幾步,一旋身,迅速的消失在轉角處。
夜色更靜了!病房突然傳出一聲嬌嫩的夢囈,奇跡般融化了齊左南眼底的冰冷,他牽動了一下嘴角,堅硬的臉上柔和、感性。
其實妙然傷得并不重,幾天以后,她便能下地走動了。那天,她百般無聊的站在窗前,外面下著瓢泊大雨,時不時的夾雜著震耳欲聾的雷聲。四周很靜,只能聽到外頭滴滴嗒嗒的雨聲,她瞪著烏黑的眼睛,出神的看著隔著窗戶梧桐樹上的落葉在風雨中吃力的掙扎著。
叩門聲驚動了她,她一怔,轉過頭,門在這時被打開,走入一個人。幸好不是陳匡,她松了口氣。
那是個非常美麗的中年婦女,穿著醫院里的白袍。雙手插在衣袋里,眼神卻極其冰冷的注視著妙然。讓妙然本能的感到那雙眼睛里包含著極為不友善的鄙視,她的身后跟著神情頹然的父親。
“爸爸!”妙然輕喚,心底下意識的感到一絲寒意。父親依著門框,沒有答應她,只是呆愣愣的看著那女人。
“這就是李鳳的女兒?”連冷冷的聲音都帶著壓不住的鄙視,妙然有些驚異,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媽媽的名字了。
“是!”父親嘆息著道。
那女人上前幾步,在呆站在窗前的妙然面前停下,妙然瞪大著眼睛,感覺那雙在自己身上游走的眼睛竟帶著極為沉重的仇恨,她有些瑟縮,下意識的后退一步。
“果然是生得一付國色天香,想來又是第二個李鳳。人盡可夫的婊子,只會勾引男人的狐貍精!泵钊坏钩橐豢诶錃猓@輩子她還未曾聽過如此淫穢、直接的辱罵,而且還是出自這么一個美麗、端莊的女人之口。她瞪著眼睛,大眼睛里閃著茫然、無辜,本能的喃道:“你認識我媽媽嗎?她已經死了,你怎么能這么說?”
“死了?”女人狠狠的咬住唇,臉色蒼白近似鐵青:“死了就可以解脫了嗎?她就是死千百次也不足為惜,一個人盡可夫的婊子,應該受千刀萬剜。”
“你怎么可以這么說我的母親,怎么可以?爸爸——”妙然逼出了眼淚,求救似的看向父親,父親仍舊依在門框邊,眼里竟噙著淚光。對女人的辱罵絲毫不為所動:“不可以!不可以這么說我的媽媽!”妙然本能的撲上去,痛哭著抓住眼前的女人,想阻止她喋喋不休的淫穢字眼:“你才是!你才是!不許說我的母親。”
她們扭在一塊,門震動了一下,有人沖了進來,是杜鋒,后頭跟著吃驚的羅婷。
“媽媽!你干什么?”
方云已接近了瘋狂,眼前這張臉是她痛恨了一輩子的,幾乎每分每秒都恨得她心底抽痛著。
“狐貍精,婊子,狐貍精——”她歇斯底里的尖叫著,羅婷震驚極了,這樣的方云就是她美麗、溫婉的母親?她弦惑的皺著眉,呆住了。
“你是你是!你才是!”妙然一直都在尖叫,呆站著的杜辰東突然大踏步的走了過來,捏住女兒的手腕,“啪!”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在妙然白暫的臉上,妙然站立不穩,撲倒在床上。
“住口!她有權這么說!”杜辰東怒吼著,鐵青的臉上,青筋不停的在抽搐,室內登時靜了下來,靜得只能聽到所有人的抽氣聲。
“爸!”妙然震驚的捂著臉,瞪大著眼睛死盯著父親,許久,她突然象彈簧般彈了起來,奪門而出。這是她的父親,為了一個陌生的女人打她,這是她的父親,絲毫不顧母親被人辱罵,這是她的父親,如此的陌生又可怕,她奔進夜色,奔進飄泊的雨中。
妙然沖出去的身子撞到了羅婷,她被幢得后退一步,碰到的門,驚醒了過來:“媽媽,你怎么可以這樣!你——真讓我無地自容!”她一旋身,局促的想逃。
“小然!——婷!”杜鋒跟著沖出去,走廊里早沒了妙然的影子,羅婷沮喪的背影,正邊走邊哭著。
“婷!”他在醫院的大門口截住了她,羅婷仰起頭,粗大的雨點砸在她臉上,濕漉漉的分不清是淚還是雨。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代媽媽向你道歉,向小然道歉,向你爸爸道歉——”她哭著,不知該如何是好。
杜鋒搖著頭,緊緊的把她攬在懷中:“不用道歉!上一輩子的事,我們無權再過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和你無關的,不要對我有歉疚!
“可!”羅婷搖著頭,還想說什么,杜鋒已攬住她,把她攬進車里。仰起頭,他的眼里真誠、感性,嘴角有著一絲安慰的笑意。
“不要讓任何事影響了我們!”他一字字的道,堅定的神情讓羅婷感動了,她被動的點點頭,隔著玻璃,她的視線停在醫院側門的階梯上,那里坐著一個緊縮在一起的身影。她想下車,杜鋒拉住了她。
“你妹妹——”
杜鋒心痛的朝那個身影看了看,良久才道:“有人會照顧她,比我更合適!
羅婷怔了怔,車子啟動了,階梯后的巨柱旁依著一個高大的黑影,她釋然了,杜鋒的手臂自始至終攬著她的肩,于是她把頭靠了過去,埋進他的肩窩里,雖然潮濕卻是如此的溫暖。
妙然就坐在階梯上,不停的哭著,雨把她的全身上下淋得濕透。她抱著自己的手臂,把自己縮成一團,邊哭邊大聲的喃道。
“媽媽,你知道嗎?有人在罵你,爸爸他居然不維護你,他還打我,從小到大,這是他第一次打我,哥哥也不管我了。他們每個人都不要我了,媽媽,你在哪里?你到底曾經做過什么?為什么如今要女兒為你承擔啊?”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得巨柱后的人肝腸寸斷,他顫著手,從衣兜里掏出煙,再顫著手想燃上,卻點了幾次,都沒點上,妙然又在那哭叫了,讓他的心撕裂般的疼痛著。
“連你也不理我了嗎?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可我知道你一直都在,你不想理我,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救我?我不要你救啊,讓我死掉好了,我要去見我的媽媽!彼杨^埋進臂彎里,嗚咽著,許久,又道:“你出來好不好?我好冷好冷!”
一件沉重的衣服蓋來,把她從頭到腳整個的蓋住,眼前交織的雨里出現了一個人,妙然一怔,慢慢的抬起頭,手臂被另一只大手拖住,她被動的站起身。
那人很高,她仰著頭,烏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寬寬的額頭,棱角分明的臉,硬朗的嘴,緊抿的唇,粗而濃的眉下有雙深遂的眼睛,此刻滿含著溫柔、愛憐,陌生的男人,帶給她的竟是如此熟悉的氣息,尤其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汽油味,溫暖了她的中樞神經。
“我想靠在你懷里,可以嗎?”她低聲道,眼底盈盈然閃著深深的、讓人心痛的可憐。男人渾身一顫,張開臂膀,接納了她。
“好熟悉的汽油味,我好象已經聞了一輩子了,你一直在保護我,對不對?”她動了動,男人很局促,馬上松開手,她沒有離開,緊縮在他寬厚的懷中,只是微微的仰著頭,看著頭頂那張男性的臉,見他點頭,便道。
“我叫杜妙然,你呢?”男人再次點頭,低沉的聲音自妙然耳邊響起,渾厚帶著沙啞的男性聲音,讓她的心第一次怦然。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你的名字!我姓齊,齊左南!备惺艿剿念潊枺R左南一彎腰,撈起她的雙腿,把她橫抱在自己懷中。妙然沒有動,任由他把自己放進停在路邊的車里,接著車子啟動了,一只手攬了過來,把她攬住。她閉上眼睛,在他溫暖的氣息下不由有些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