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昏目眩地,童馨兒半天才找回自己的知覺。除了屁股撞得有點疼之外,身上沒有什么異樣。
神了,她居然逃過了那必中的兩箭!
正要歡呼,一個聲音在她腦袋旁邊耳語:“別出聲,裝死!”
童馨兒眨巴著眼睛,天哪,蘭克那張譏誚的可惡臉龐居然真的出現在她的眼前了!
“你……”她想說什么,可是,蘭克褐色眸子里的堅決與不耐煩讓她保持了安靜,她乖乖地閉上眼睛——裝死。
似乎有腳步聲在他們不遠處游移,有人在觀察他們。童馨兒心驚膽顫地放松自己的肌肉,大氣也不敢出,竭盡全力讓自己表現得像一具尸體。
似乎過了幾個世紀,腳步聲遠去了。再莽撞,童馨兒也不敢輕舉妄動,她又靜靜地等了很久,才睜開了眼睛。
枝葉的間隙中,她看見了藍藍的天空。
“呼……”雖然很倒霉,不過,活著就好。她甜甜地笑了,拍了拍兀自壓在她身上的蘭克,“真不知道該說我們倒霉還是運氣好,只不過是裝死而已,居然騙倒了印第安人……”
“哪里有騙人家,我真的中箭了!碧m克嗡嗡地說。
“別開玩笑……”童馨兒拍了拍蘭克的后背,結果,卻拍到了一枝箭上。
“哇呀,真的!”她驚叫了起來,不知哪兒來的蠻力,一把把癱軟在她身上的蘭克推開了。
“咳……”蘭克咳嗽著,“你是少根筋,還是想要我的命?疼……疼死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啊……”童馨兒牙關輕輕撞擊著。糟糕,蘭克中箭了……真是太倒霉了,莫說她不是醫生,就算她是,這里沒有消毒藥物,搞不好,這枝箭上還涂上了毒,她該怎么辦?
“你、你、你還好吧?”她心驚膽戰地問。
“你說呢?”蘭克沒好氣地反問,“我已經跟你說了,不許到這里來,你偏偏就跑來了。天知道你又做了什么冒失事,激怒了人家……”
“我沒有!真的!”童馨兒很委屈。她什么都沒做。
“你還說!童馨兒,你給我聽好了,如果我有什么三長兩短,在我死之前,非把你活埋了!”
童馨兒情不自禁地吐了吐舌頭,“那你救我豈不是白救了?”
天哪,都到這份上了,她還要頂嘴!蘭克感到眼前一黑,幾乎要昏過去(氣得昏過去),“我喜歡啊,你管我!”他咬牙切齒地說。
童馨兒做了個鬼臉,沒有說什么?此庖琅f這么差,應該沒什么大問題才對。
“我……我幫你看看……”她輕輕俯下身,敏捷地揭開蘭克身上的衣服。雖然姿勢、模樣很鎮定,可是,一雙手卻微微有點發抖。
“呼……太好了!卑肷危f出這么一句話。
“好?我怎么不覺得?”蘭克啞著嗓子,黑著臉瞪著她。
“沒有傷到肺葉,只是射進了肌肉里。而且,也許距離比較遠,不算深!蓖皟号ψ屪约旱穆曇袈犉饋肀容^專業。
“真的嗎?”蘭克也微微松了口氣,臉色瞬間好了點,“我們先回去好了,這里不安全!彼暇毜卣f著,語氣也好了點——知道自己沒傷著內臟,歡呼還來不及呢,也顧不得找童馨兒算帳了。唉……今天雖說是倒霉,總算還有個限度吧。
“可是……你能走嗎?”童馨兒不確定地望著艱難地撐起上半身的蘭克。
“你剛才不是說我沒什么大問題的嗎?”蘭克嚇了一大跳,這三腳貓大夫該不會有什么東西沒檢查出來吧?
“你的腿傷了,后背又中箭,怎么走啊……”童馨兒期期艾艾地說。
“你扶我啊!”蘭克眼睛一瞪,兇巴巴地打斷她,“我可是代你受的傷啊,你可別奢望能少出點力氣!”
“真是的,真不知道是不是男人……”童馨兒含糊不清地呢喃著。
“你嘀嘀咕咕的干什么,說完沒有?扶我走啊!”蘭克坐在地上,等著童馨兒來拉他。
“還沒有說完……”童馨兒咽了口唾沫,唯唯諾諾地說,“我不知道你背上的箭有沒有箭毒,如果有的話,你一運動,箭毒順著血液的流動就會運動得更快……”
“哈?”蘭克張大了嘴巴,一絲寒意順著脊梁往上爬。
中毒?!該不會這么倒霉吧?聽童馨兒這么說,他后背剛中箭的時候,本來疼得要命,現在卻微微有點麻了……
不會真的這么倒霉吧?
“你不知道我有沒有中毒嗎?你是醫學研究生耶!”眼下,蘭克已經把童馨兒醫學研究生的頭銜當成了金字招牌和救命稻草。
“拜托!我什么工具都沒有!惟一看你有沒有中毒的可能性就是把箭拔下來,看看箭頭!蓖皟簯饝鹁ぞさ卣f。
“拔箭?”蘭克呆呆地問。
“拔箭!蓖皟狐c了點頭。
噴……蘭克打了個冷戰。箭射進去有多疼,出來肯定也就有多疼。而且射進去的時候有沖力,現在可是就這么空手白刃地拔啊。不過,無論如何,這枝箭終歸是要出來的,總不能插在他背上一輩子吧……
“那你拔啊!彼仓^皮,故作輕松地說。
“我怕……”童馨兒哭喪著臉。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蘭克不可理喻地望著他。其實,他自己也有點怕。
“我怕……怕你叫啊,”童馨幾可憐兮兮地說,“你一叫喚,我的手就會抖;而且,還可能會把印第安人召回來……”
“頭腦蠻清晰的嘛!闖禍的時候又不仔細想想?!”蘭克死死地瞪著童馨兒,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你別光瞪著我看嘛!怎么辦哪?”
“怎么辦?先回去吧!碧m克惱火地嚷著。
“可是,如果中毒的話……”童馨兒遲疑了。
“如果真的這么倒霉的話,橫豎都中毒了,還能怎么辦?”蘭克半是氣惱半是賭氣地說,“過來做我的拐杖。∵愣著做什么!”
☆☆☆
蘭克和童馨兒跌跌撞撞地回到了駐地,F在,不用拔箭,蘭克也知道這箭上八成涂了箭毒。他感到自己的腿部越來越沉重,好像灌了鉛似的;肺部好像變成了木板,吸一口氣要費好大的力氣;后背麻木的感覺已經擴散到了全身,肌肉與神經之間似乎已經沒有了聯系,全身松軟無力……不得已,他全身都靠在童馨兒身上,以至童馨兒與他一樣——氣喘如牛。
童馨兒鋪開一件睡袍,小心地把蘭克面朝下放在上面。
“喂,我……想,我真的是中毒了……”蘭克昏眩地說。
“我想也是……不過,不要緊的,如果,箭毒是涂在箭上很長時間了,你身體這么強壯,再生能力又好,想死也死不了。熬一個晚上,就過去了。”童馨兒強自振奮精神,輕描淡寫地說。
“你在安慰我?”蘭克大著舌頭說。
“哪有,我最不會安慰人了!蓖皟盒πΑ
“也是,你除了刻薄話之外,沒什么精彩的語言!碧m克的眼睛要睜不開了。
“別睡、別睡!”童馨兒用力地拍著他的臉蛋,“睡了就起不來了!”
“我冷……”蘭克含含糊糊地說。
童馨兒二話不說,把一大堆衣服堆在了他身上,“這樣好點了嗎?”
“嗯……”蘭克喉嚨咕嘟了一句話,也不知道說的是什么。
“睡了也好,我拔箭的時候沒有這么疼!辈恢怯幸膺是無意,童馨兒在蘭克耳邊娓娓說道。
“呃……”逐漸飄散的意識瞬間清醒了些,“你要拔箭了嗎?”蘭克勉強張開眼睛,褐色的眼珠有著一抹恐懼。
童馨兒不易察覺地微微一笑,“不會很疼的,頂多就是撕心裂肺罷了!
“你……”蘭克有氣無力地罵了句什么,昏眩的感覺似乎撐過去了些。
“咬著!”沒等蘭克反應過來,一團布就塞進了他的嘴巴。
“嗚……”干嗎?想憋死他嗎?蘭克掙扎著。
“別動,我是怕你等會兒疼的時候,咬斷自己的舌頭!”童馨兒警告著。
“嗚……”好血腥啊……蘭克乖乖地停止了掙扎。
“我要拔了,你頂住。
蘭克閉上了眼睛,點了點頭。
“我要拔了……”
“我真的拔了……”
“我真的要拔了……”
天哪,她有完沒完啊……如果不是被堵著嘴巴,天下最惡毒的話蘭克都能罵出來,就算嘴上不能罵,他也要在心里罵上100遍……
“嗖!”就在蘭克搜腸刮肚地尋找著罵童馨兒的話時,他后背火辣辣地一疼,那枝可惡的箭終于拔了起來。
“嗚……”蘭克壓抑地哀嚎一聲。童馨兒吐了吐舌頭,“幸虧手沒抖,不然,拔了一半,卻沒拔出來可難受得緊。”
聽了這話,蘭克恨自己為何沒有昏過去;杷肋^去,眼不見為清靜,總比在這提心吊膽要好。
童馨兒把他嘴巴里的布塊取了出來,喂他喝了點燒開的水。
“箭……箭上的毒是新的還是舊的?”蘭克模糊看見童馨兒把從他后背拔出來的箭湊到眼前,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忍不住出聲問道。
“放心,陳年箭毒!蓖皟貉劬Χ疾徽R幌。她根本沒有研究過箭毒,鬼知道新鮮的箭毒和陳年的箭毒有什么區別?
“那么說,我的小命是有可能保住了?”蘭克將信將疑地閉上了眼睛。
“還要止血!”話音剛落,蘭克后背火燒火燎、劇烈地疼了起來。童馨兒用一塊干凈的衣服緊緊地裹住了他的傷口。
“你……你力氣真……真不小……”蘭克疼得快說不出話來了,這是酷刑啊……
“謝謝贊美!蓖皟好嗣念~頭,卻是什么都不說。蘭克遲鈍的知覺可以感到,童馨兒的手心很冰冷。
“我發燒了嗎?”他問。
“嗯……”童馨兒淡淡地回答。
“是箭毒的影響嗎?”
“是的!
“喂,這陳年箭毒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沒什么效用的吧?”蘭克睜開眼睛,似笑非笑地凝視著童馨兒。
童馨兒笑笑,“你總是不相信我!
“誰叫你自己不可靠,”蘭克聳聳肩,本應該是很瀟灑的動作,看起來卻和發抖沒什么兩樣,“你是不是應該像電影里的女主角那樣幫我吮吸毒液啊?”
童馨兒看著他那張任性的臉孔上蒼白無力的笑容,冷冷地說:“別開玩笑!
不開玩笑?不開玩笑就這么靜悄悄地死去可太寂寞了……蘭克心里有點凄涼。他的視線越來越模糊了。
“喂,童馨兒,你腰里怎么長了個大瘤子。俊彼⌒δ莻惹禍精。
“你說什么?”他糊涂了嗎?童馨兒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剛好摸到印第安少女掛在她腰際的皮囊。
“!”她猛然尖叫了起來。
蘭克即將逝去的意識陡然又清醒了,“那印第安人追來了嗎?”他緊張地問。
“蘭克,我這皮囊里有鹽巴!好大的一塊鹽巴!”童馨兒興沖沖地說。
“鹽巴?你為了鹽巴而打劫印第安人?順道害得我中了一箭……我的命居然和鹽巴劃上了等號……”蘭克飄忽地說著。
“我沒有!這些東西都是一個很漂亮的印第安少女送我的!”童馨兒急了。
“鬼才相信你……”
“唉呀,沒空跟你扯這些了,你聽我說,”童馨兒不耐煩地把手按在了蘭克的肩膀上,“我以前看過一本書,亞馬遜印第安人的箭毒能使肌肉松弛、呼吸困難。但是,鹽分卻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使箭毒解除。人們做過實驗,不吃鹽的野獸和部分印第安人很快就會毒發身亡,而吃鹽的印第安人則有可能使毒性解除……”
“你是說,讓我吃鹽嗎?”蘭克戰戰兢兢地問。
“差不多,還要抹一點到傷口上。”童馨兒咧了咧嘴。
“上帝啊……”蘭克兩眼一翻,“你確定不是在耍我?”
童馨兒沒有說話,雙目直直地看著蘭克。
“好吧,來吧……”蘭克無可奈何地認命了,“想不到,你偷來的東西卻成了我的解藥!
“我告訴過你不是偷來的!”童馨兒敲了敲他的額頭。
她在火堆上燒了燒那柄長刀,權且消毒。
“你要干什么?”已經頭昏眼花的蘭克看得膽戰心驚。
童馨兒沒有說話,她提著長刀,徑直走到蘭克身邊蹲下,吃力地把他扶起身來,揭開傷口上的止血布,二話不說,就用刀子把已經止了血的傷口劃開,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起一大把鹽,揉進他的傷口里——
在這一瞬間,童馨兒猛然想起,她忘了一件事……
“啊……”有人在狂叫。童馨兒忘了把蘭克的嘴巴堵住。
可是,叫的人不是蘭克,是童馨兒。蘭克一聲不吭,扎扎實實地咬住了童馨兒的肩膀。童馨兒喘息著望著他,他似乎疼得昏過去了,可是,嘴巴卻死死不肯松開。
報仇嗎?
童馨兒忍著疼,用濕布輕輕擦拭著蘭克的臉頰。15分鐘后,肩膀上的疼痛減輕了,蘭克悠悠地張開了眼睛,“好疼!
“我也是!蓖皟何⑽⒁恍。
“呃……”留意到她肩頭的血印,蘭克有那么一丁點過意不去了,“是你忘了把我的嘴巴堵住的……”
“是我,別放在心上!背鋈艘饬,童馨兒沒有多說什么,而是把一大把鹽巴塞進他的嘴里,用溫水讓他咽了下去。
“哇……”好不容易咽了那堆成得發苦的鹽巴下肚,蘭克哭喪著臉說,“馨兒,雖然我說想吃鹽,可沒說過要吃這么多啊……”
“別胡說八道了,乖乖躺好,明天就會好了!蓖皟焊┫律,輕輕說道。
蘭克凝視著她的眼睛,她有一雙烏黑深邃的眼睛,此刻,閃亮的雙瞳流動著一絲溫柔的眼波。
像聽到催眠曲一般,蘭克閉上了眼睛。
童馨兒松了口氣,她草草地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也懶得包扎。頭有點沉重,是太緊張了吧。她在蘭克身邊坐下,蜷縮著雙腿,閉目養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滴水滴落在她的鼻子上。
童馨兒感覺到了,可是,她累得夠嗆,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一滴、一滴又一滴。
童馨兒不情愿地張大了眼睛。
下雨了!
唉呀,這真太不是時候了,身體虛弱的蘭克現在不能淋雨!
可不可以不那么倒霉?
童馨兒唉聲嘆氣地爬了起來,著急地想著法子。當她的眼光落在那個巨大的行李箱上時,她有法子了。
☆☆☆
“叮咚、叮咚……”意識飄忽的蘭蘭克聽到了一種很特殊的聲音。他下意識地動了動身子——咦,似乎,行動沒有那么困難了。
他睜開了眼睛。
原來,是下雨了。
不過,他身上大部分衣服還是干燥的。那個巨大的行李箱被大大地張開了,他好端端地躲在箱子底下避雨,幾根粗壯的樹樁撐著箱子,除此之外,還有一雙白皙的手。
“咳……”他小聲咳嗽著。
一張水淋淋的臉探了進來,“你醒了?”
“下雨了……”他輕聲說道。
“是啊,沒問題,什么都不用擔心,繼續睡吧,有我!彼芰艿膵尚∧樀昂闷獾匚⑽⒁恍。
好狼狽的笑靨,不過,也很美麗。
蘭克心中猛地一動。
在這錯愕的瞬間,臉蛋消失了。蘭克忽然感到分外的不舍,他好想再看看那張臉……
“喂,馨兒,你愛上我了?”怪里怪氣、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這句話收到了效果,那張臉果然又出現在他的眼前。
“神經。
蘭克低聲笑了,同樣是沒有情調的一句話,“那你為什么這么費心照顧我?”
童馨兒皺緊了眉頭,“你少臭美了!我是未來的醫生!就算你是強奸犯、殺人犯,只要可能,我都會出手相救的!這是基本的醫德!”
什么跟什么嘛,他居然與強奸犯、殺人犯屬于同一等級?!蘭克呆呆地看著童馨兒那張嚴肅認真的臉,說不上話來。
“真不明白你這樣的人居然會有女朋友……”感慨萬千地,童馨兒的臉蛋再次消失了。
“哧……”蘭克輕聲笑著,安穩地再次進入了夢想。
☆☆☆
蘭克再次睜開了眼睛。身上依舊無力,與那種硬梆梆、不受控制的無力感不同,現在,四肢又是他自己的了,不過,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連動一動手腕都沒什么力氣。
“醒了?”童馨兒的聲音在旁邊響起。蘭克定睛一看,她坐在火堆旁邊,用一枝小樹枝攪拌著竹節鍋。
“嗯……”蘭克勉強撐著自己坐了起來。童馨兒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什么精神,她一定是忙了一個通宵吧。蘭克看看她的臉蛋,挺蒼白的。一絲淡淡的憐惜,在他心里升起,他張開嘴想說什么,卻找不到合適的語言。
“喝吧。”童馨兒把竹節鍋遞給他。
蘭克看都不看,就喝了起來。反正,除了雨林蛙湯和蛇湯,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么別的。
“咦?”他忽然愣住了,好鮮美!
“這是……”他游移地望著童馨兒。
童馨兒得意地笑了,“沒錯,是魚湯!放了鹽和香料的魚湯!好好喝點吧,補充補充營養!
不用她說,蘭克都會這么做。咕嘟、咕嘟,一會兒功夫,竹節鍋就被他喝了個底朝天。他一邊有滋有味地咬著魚骨頭,一邊好奇地問童馨兒:“你怎么抓到魚的?潛水徒手抓的嗎?想不到,你這么厲害……”
“我很想收下你的贊美……不過……”童馨兒晃了晃手里的魚叉。
“呵呵,你從印第安人那兒偷來的都是好東西嘛……”
蘭克賊賊地笑了。
“都告訴過你N次了,這些不是偷的嘛……算了,懶得跟你說!”童馨兒不再搭話,靠在大樹旁,屈起雙膝,把臉埋在膝蓋上。
“啊……”蘭克怔了,童馨兒好像有點不對勁。她生氣了嗎?猶豫了好久,他輕聲叫道:“馨兒,你在聽嗎……”
“聽著呢。”童馨兒沒有抬頭,小聲應道。
“我……我相信你說的話,那些東西都是一個美麗如精靈的印第安少女送你的!碧m克紅著臉,說了一句讓步的話。
童馨兒把頭抬了起來,淡淡一笑。
就是這么一笑了事了?蘭克心里面有些不甘,起碼也得說兩句感性的話吧……他帶著幾分氣惱,向童馨兒掃了一眼。
咦,不對勁……童馨兒臉色很難看,嘴唇有點發紫。全然沒有了往日的吵鬧和活力……難道,她病了?
“馨兒,你不舒服嗎?”蘭克脫口而出。
童馨兒什么都沒有說,只是,把臉埋在了雙膝間。
看來是說中了。
也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全身乏力的蘭克竟然拖著傷腿,挪到了童馨兒身邊,他伸手摸了摸童馨兒的手臂——滾燙滾燙的——她發高燒了。
“馨兒,你怎么發燒了?”他輕輕把童馨兒的身體拉直,帶著幾分焦急,小聲問。
“昨天被你咬了一口,有狂犬病了!蓖皟簾o可奈何地說。
哈?蘭克只有發呆的份兒了。
“看你的樣子,騙你的。”童馨兒蒼白憔悴的臉上現出了一絲虛弱的笑意。
“你……都這個樣子了,還玩!”蘭克白了她一眼。
“是昨晚淋了雨吧,你什么都別干,睡一覺就好了,你的身體壯得像頭牛……”
“蘭克,”童馨兒制止住了喋喋不休的蘭克,正色道,“恐怕,我是得了痢疾了!
“痢疾?當真?”蘭克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你喝了不干凈的河水嗎?我就知道,你這個魯莽鬼!”
“別罵我了,我頭疼……”童馨兒軟軟地靠在了蘭克懷里。
蘭克心里一緊。他從來沒見過脆弱的童馨兒。在他心目中,童馨兒是打不死的蟑螂的化身。
怎么辦?要治痢疾不難,可是,沒有藥,怎么治?就這樣耗下去,只能看著她燈枯油盡嗎?
童馨兒昏昏沉沉地垂著眼睛,蘭克心里一片慌亂。“馨兒,我該怎么辦?”他輕輕托起童馨兒的下巴。
“我也不知道!蓖皟簾o力地微笑了一下。
她的樣子好憔悴、好虛弱……看上去,不像是痢疾剛剛發作的樣子。
“你、你這個傻子!肯定昨天晚上就開始不舒服的了,又淋了雨,你為什么不說啊……”蘭克突然感到怒火中燒,氣急敗壞地指著她的鼻子又罵了起來。
“你總是罵我……”童馨兒乏力地靠在他的身上,長著短發的腦袋重重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一時間,蘭克什么都說不出來。胸臆間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心臟和著心疼和心酸激烈地跳著。曾幾何時,他已經習慣了身邊有這么一個愛和他拌嘴、男孩氣十足、調皮搗蛋、醫術還過得去、心地很好的女孩了。
就在蘭克彷徨無計時,童馨兒依偎在他懷里,沉沉地昏睡著。
“馨兒,別睡!馨兒……”他心里很不舒服,下意識地把童馨兒緊緊地摟在了懷里。
該怎么辦?蘭克倉皇四顧,及眼所見,只有那個孤零零的竹節鍋。只能喂她喝點水了。發燒的時候,喝熱水會好得比較快。無計可施的蘭克燒開了一鍋水,細心地把水晾涼了些,湊到了童馨兒嘴邊,“馨兒,別睡,喝點水吧!
“嗯。”童馨兒動了動腦袋,眼皮卻是沒有睜開。
“馨兒!”蘭克硬著心腸,用力地搖晃起她來。
童馨兒勉強地把眼睛睜開一條縫。蘭克還是第一次留意到,她的睫毛很長,像洋娃娃一般,只是在睫毛覆蓋下,眼睛顯得更加無神。她可憐巴巴的樣子讓蘭克覺得自己是個心狠手辣的劊子手。
原來,大夫真的不好當。他暗地里嘆了口氣,壓低嗓子說道:“馨兒,喝點水,會舒服些的!
他不知道童馨兒聽明白他的話沒有,反正她機械地咽了幾口溫水,又合上了眼睛。
蘭克望著她孱弱的模樣,絞盡腦汁地想著對策,可是,腦中還是一片空白。不知過了多久,他感到窩在懷里的童馨兒動了動。
“你好些了嗎?”他趕緊摸了摸她的臉,想不到一鍋開水竟然有了起死回生的妙用,他太佩服他自己了。
“蘭……克……”童馨兒睜開眼睛,細細地望著他。
“什么?”她的眼神有點奇怪,蘭克的心有點發慌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不能回去,幫我告訴我爸爸、媽媽,我好愛他們……還有,如果,可以的話,你有空幫我去看看他們好嗎?”
“你胡說些什么?!”蘭克像被踩著尾巴的貓一樣,尖聲怪叫了起來,差一點沒順手把懷里的童馨兒扔在地上。
“我是說如果。答應我,好嗎?”童馨兒一雙眼睛平靜地注視著蘭克。沒有凄苦、沒有哀怨,像一汪靜靜的秋水,有著理性的美。
“我……不干!有話你自己不會說嗎!你的腦子燒壞了嗎,還是閑極無聊?怎么盡想這些奇怪的事!我跟你說,沒事的話想想別的事,你喜歡的人,比方說你的男友……”就在這節骨眼上,蘭克突然咬到了舌頭。
天哪,我怎么這么倒霉!他吐了吐疼痛的舌頭,陷入了深深的沮喪中。
“哧……”童馨兒輕聲淺笑,嘴角好看地翹了起來,“男友……對,我的男友……”她帶著微笑,再次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馨兒,你別玩了,馨兒!”蘭克拍了拍童馨兒的臉頰。她沒有反應,只是,蘭克的手卻真實地感受到了童馨兒灼熱的體溫。
糟了,這次真的不妙了……
蘭克緊緊地抿住了嘴唇。為什么童馨兒一夜之間就能把他身上的毒解開,而他現在卻一籌莫展?上帝啊,幫幫他吧!
他漫無目的地翻著童馨兒腰間的皮囊——蘭克帶著虔誠的心情,把這皮囊當成了百寶箱里。
里面,除了一點點殘存的粗鹽粒和香料,什么都沒有。
“唉!”蘭克伸出拳頭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腦袋。
“都告訴你了,這不是偷的!”童馨兒不久前委屈的話在他耳邊回蕩。
蘭克望了一眼兀自昏睡的童馨兒,惱火地罵道:“真是的!都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印第安少女,專門給一些鹽巴和香料什么不需要的東西,就不會給點藥嗎?”
他惡狠狠地把皮囊扔到了一邊。
忽然,蘭克萎靡的身體坐直了。他還有一個辦法:去找那個印第安少女求救!如果,她真的像童馨兒說的那樣,樂于助人,她一定會救童馨兒的。
“有救了!我怎么沒早點想到?”蘭克樂巔巔地找著自己的拐杖。
慢著,那印第安少女長的什么樣?難道見到美女就問人家嗎?他甚至連人家女孩的名字都不知道!
“馨兒,那印第安少女在哪里?叫什么名字?”他推了推童馨兒。
童馨兒一點反應都沒有。
“嘖,這又怎么辦?”蘭克覺得自己快發瘋了。倒霉也應該有個限度!
“快點想想……蘭克·導玫斯基,快點想想對策……”
蘭克扯著自己的頭發。童馨兒沒去什么地方,那個印第安少女一定是她在“探險”沿路遇見的,現在沒有時間了,他只能沿著那片沙灣,向前走。只有這樣,才有可能再遇見她。
但是,怎么知道是哪一個印第安少女呢?總不能見到一個女孩就跑上去拽住人家,說些沒頭沒腦的話吧?這樣一來,童馨兒沒救著,蘭克自己身上卻不知要插多少枝箭了。
他一把扯下童馨兒腰際的皮囊——用這個應該可以當做信物吧?希望在找到那個美少女之前,別要遇上昨天的射箭人才好。
他最后看了童馨兒一眼,把她軟綿綿的身體放好,蓋上一大堆衣服。無意中,童馨兒軟弱無力的手輕輕地在他的手臂上碰了一下。
蘭克又躊躇了。
童馨兒現在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就這么把她擱在這里,萬一,有野獸過來怎么辦?就算沒有野獸,她不舒服了,怎么辦?雖然,蘭克能做的極其有限,但最起碼,他可以喂她喝水、給她拭汗,讓她好受一些啊。
蘭克伸出食指,輕輕撫了撫童馨兒的臉頰,“你說我拿你怎么辦才好?”他喃喃自語。
實在是不忍心把她拋下。
“喂,沒辦法了,你也當成是信物吧!碧m克嘆了口氣,把皮囊系在腰間,把童馨兒像口袋一般搭在自己的左肩上,同時不忘堆上一團衣服,然后,借著一根拐杖,顫悠悠地站直了身子。
只是這么一站,右肩上的箭傷就火燒火燎地疼了起來。
童馨兒瘦巴巴的,不怎么沉,可對于剛受了箭傷不到12小時的蘭克來說,還是太沉了,F在,他才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狀況遠沒有他預期的那么好。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了……你安靜點,乖乖聽話,你可是比那小小皮囊有用。希望你認識的印第安少女一看見你的臉,就自動跑出來,不用我煞費苦心地找來找去……”蘭克吃力地喘著氣,駐著拐杖,慢慢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