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麻煩燈光調柔一點……”
“Tina,這件裙擺的開叉再高一些,效果可能會更迷人……”
在三樓的展示廳,程予歡正為了下星期的服裝秀忙里忙外。這一季的展覽除了為“華美”培養的設計師造勢,還商請了世界級大師提供幾件作品助陣,可想而知,當天的晚會必定是盛況空前了。
“卡爾拉格斐的那襲希臘式薄紗禮服,以及薇薇安,伍斯德的上空婚紗都收到了!闭驹谝慌蕴嵝训氖浅逃铓g最要好的朋友兼得力助手——溫馨,“休息一下吧!這些事交給叫Tina她們去處理就行了,瞧你滿頭大汗的!
“沒關系!已經快彩排完了……”接過遞來的礦泉水,她吸了幾口,“幸好有你盯著,否則,我真分不出身來注意那些瑣事呢!”
“客氣什么,別忘了,要不是靠你賞我這口飯吃,我現在仍在那家要倒不倒的公司蹲呢!”多年來的知遇之思。讓她將感激化為行動。
“老同學了,說什么賞飯吃?”程予歡示意工作人員一切OK后,回過頭來繼續說,“說真的,如果沒有你,我懷疑自己能否熬到現在!
嫁結安希寬后,她被安排進一所私立高中就讀,接著又到法國留學四年。歸國后,她即進入“華美”由基層做起,打樣、裁縫……事事跟隨設計師學習,慢慢地,再接觸幕后的工作。
由于身份特殊,剛開始時,公司的同仁難免在背后批評,說什么她靠狐媚之色迷惑了總裁,將來一定會完全掌控整個“倪氏”等等的。而兩年下來,她以誠懇、認真的態度,加上對服裝趨勢的敏感度,漸漸平息了諸多流言,連那些認為她徒有花瓶姿色的董事們,也不得不另眼相看這位“總裁夫人”了。
當然,只有倪氏未來的“繼承人”除外。
“程予歡,你什么意思?”倪映珂怒氣沖沖地闖進來,無視于其他員工“等著看好戲”的神色,開口即罵,“你憑什么把我的作品拿掉?你明知道我很期待這次的秀呀!”
“映珂,其實我……是有原因的!
“我知道!”倪映珂打斷她的解釋,“你根本就是嫉妒我的才華,所以,存心讓我出不了頭!程予歡……你好卑劣!”
打從安希寬把她帶進家門,倪映珂就意識到自己面臨了什么危機——這個女人是來謀奪家產的!
她想不透,向來不貪戀女色的爸爸,怎么會一續弦就娶了個不過大她幾個月的女人?倪映珂覺得丟臉極了,這么年輕的女人當繼母,無論喊媽或阿姨都不適合。而且程予歡不僅長得漂亮,和爸爸的感情更是好到連她這個做女兒的都嫉妒萬分,盡管母親這邊的親戚全持反對意見,她依然選擇以出國來逃避不再屬于她的家。
直到數月前表舅媽偷愉告訴她,安希寬的身體似乎愈來愈差,一星期頂多上兩三天班,倪映珂才覺醒到自己的任性,不過給了繼母更多“暗下毒手”的機會。想不到回來后,服裝的部分已全落入程予歡手里。
雖然“華美”只是倪氏的關系企業之一,但它畢竟是外公放手讓母親倪美華管理的第一個事業,而那女人居然敢動媽媽最珍視的公司,這無異是向她挑釁嘛!于是她執意先進“華美”實習,豈知道程予歡處處與她作對,還抽掉她辛苦設計的點子。
“大小姐,你誤會了!蹦哂崇婢蟀劣职缘赖钠鈱嵲诓缓萌,溫馨忍不住地為朋友辯駁,“為求公正、客現,這次的作品全密封了設計者的大名,入圍者乃經由各位老設計師與董事的圈選而中選,跟予歡一點關系也沒有。不信,你可以問在座的人……”
其他停頓下來的同仁,果然都以點頭回應了溫馨的話,無疑讓倪映珂更下不了臺了。這豈不表示,她的作品的確不如人?
“你這丑不拉幾的女人給我閉嘴!”老羞成怒的她,完全失去了淑女風度,“你以為忠心護主就能得到好處嗎?做夢!倪家的財產,程予歡她休想染指分毫,而你——就等著我正式接掌經營權的那天滾出‘倪氏’吧!”說罷.她憤然甩頭出去。
“滾出去就滾出去,我可不稀罕……”溫馨咕噥地咋了咋舌,才對看得入迷的工作同仁喊道,“喂!你們該進行下一個步驟了!”
“對不起……”程予歡則是對溫馨感到抱歉萬分,“害你受池魚之殃了!”
“哪會?”溫馨不以為意地搖搖頭,“我現在倒慶幸自己留了下來,否則,讓你一個人面對那座‘火山’,我可真要為你捏把冷汗了!
“我不管!你一定要讓我的作品參展啦!”
三十分鐘后,倪映珂已在位于東區的“倪氏集團”,對她爸爸無理取鬧。
“映珂,這件事既是經公平選拔的,你何必執意以權勢壓人?”安希寬任何事都可以順著女兒,惟獨公事絕不循私,“況且這次的服裝秀匯集了世界-流名師共襄盛舉,爸爸也不希望讓次等的作品壞了‘華美’的名聲……”
“爸——”身為父親的他,怎能如此貶低女兒?
“其實我看你的資質并不適合待在‘華美’,不如到‘味美’去學習,說不定食品的東西更適合你發揮。而且,那邊有你志明堂哥盯著,應該不至于讓你出什么亂子!”
只怪她當初不學無術,在美國混了幾年,才混出一張餐飲文憑,現在想改走設計路線,的確是晚了點。
“爸——”她再度抗議。每次都這樣,老把她當小孩。
“對不起!”兩記敲門聲中斷了父女倆的談話,一位男子立在門口,“趙秘書說……我可以直接進來?”
“爾恕?”安希寬驚喜地從皮椅上站起來,親自去握他的手,“快請進!看到你真是太高興了……喔!這是小女映珂。映珂,他是爸爸的朋友唐秉堯的兒子——唐爾恕!
“倪小姐。你好!”顯然他也曉得安希寬是入贅的,所以,女兒才跟母性。
“叫我映珂吧!”倪映珂優雅地將手伸向這位英俊昂藏的男人,并暗自祈禱方才的爭吵沒令他留下壞印象,“我認識唐伯伯,不過,我好像從來沒見過你耶!”
“爾恕又不像你整天‘趴趴走’,人家可是乖乖待在學校念書的優等生。況且八年多前,唐伯伯他們就舉家移民加拿大了,你當然沒機會認識爾恕啦!”安希寬解釋。
“爸,您好討厭,就知道損人家!”她嬌滴滴地斜睨父親,并刻意探問,“爾恕,你是回來玩的嗎?有沒有帶大嫂一起?”
“不,我還沒有結婚。”唐爾恕微笑的模樣簡直迷死人了,“我這次回來,是為了重新拓展家父的事業。”
“映珂,我跟爾恕有公事要談,你先出去吧,至于你提的事……”
“當我沒說吧!蹦哂崇婕奔贝驍,免得唐爾恕多知道她一樁糗事,“對了,爸,下星期的服裝秀,你記得請爾恕一起參加喲!”
她可是十分期待進一步認識他呢!
安希寬一直有意發揚當地的設計風格,而中外聯合的服裝秀,無疑是將新銳設計師推往國際舞臺的最佳機會。
一個小時下來,在名模特兒極具專業水準的表演下,一款款落落大方的作品不時博得與會人士的贊賞。尤其最后的那襲珍珠婚紗,令人驚艷得舍不得眨眼,因為穿著它的那名模特兒,其絕美的容顏與肅然的神色,仿佛一位對上帝懷著虔誠之心的天使,記者們無不紛紛以快門來捕捉她各種角度的風情。
“這名模特兒是誰?”許多人不禁好奇。
“好像沒在其他的服裝秀看過她表演耶!”諸如此類的耳語,造成一陣不小的騷動。
“她是……”唐爾恕則是震驚不已。
“她是我繼母。”一旁的倪映珂冷然接口。
“繼母?”他訝然了。
“很年輕是吧!”倪映珂一臉的憎惡,“她叫程予歡。其實很多人不曉得爸爸續弦的事,當初他們的喜宴只邀請了公司的董事及主管參加。”
由此可見,安希寬并不想讓人家知道他娶了個多不相稱的老婆。況且他很少帶妻子出席公眾宴會,所以倪映珂更加不解,何以父親會讓程予歡穿那套婚紗演出,難道他不怕這個狐貍精再去勾引別人嗎?
“不要臉,肯定是程予歡死賴著我爸爸讓她出風頭的!”她的口氣充滿酸味。
“原來如此……”唐爾恕迅速恢復了平靜的神色。
想不到,程予歡居然成了安伯父的妻子。有趣!這的確太有趣了!待會兒他一定得好好“認識”一下伯母,看看那個朝三暮四的女人有何反應。
精彩的演出終于在所有工作人員的再三謝幕后結束,安希寬連忙請大家轉往四樓的慶祝酒會享用佳肴美食,倪映珂則乘機邀唐爾恕與她共舞。
哇!他真是高呀!偎在這副寬闊的懷里,簡直比穿上防彈衣還具安全感,就不知他是否有意中人了。
“予歡,你看他們是不是挺適合的……”遠遠瞧見女兒沉醉模樣的安希寬,迫不及待指給剛換完裝的妻子看。
程予歡撇過頭,正巧對上那雙掃過來的寒光,她的脖子似被勒住了般,大腦頓時因缺氧而一片空白。
唐爾恕怎么會在這里?一個顛躓,她躍進丈夫的懷里。
“不舒服是不是?”安希寬發現她原本紅潤的臉色,驟轉為駭人的蒼白。
“我……”勉強吸了幾口氣,她提醒自己絕不能失態,“是有點不舒服。老爺,我想到休息室去坐一下!
“我送你!卑蚕挷乓獛撸茽査s拖著不情不愿的倪映珂過來了,“爾恕,容我介紹一下,這位是內人予歡!
“原來是‘安伯母’?”唐爾恕禮貌地一笑,“安伯父好福氣喲!娶了這么個‘賢慧有加’的妻子……”
“叫伯母就太老了,予歡也不會習慣的,對吧!”安希寬并未聽出他的話中帶刺,“你們同是年輕人,以名字就可以了!
“這里好悶哪!陪人家去跳舞啦!”倪映珂幾乎整個人掛在唐爾恕的手臂上。
若非唐爾恕堅持拜會一下“安太太”,她才不想跟程予歡站在一起咧!加上這女人天生的狐媚樣,她還真怕唐爾恕被繼母的秋波給勾走了魂。
“予歡有點不好服,我送她去休息室,你們自個兒玩吧!”安希覓體貼地扶著妻子,回頭說,“待會再聊羅!”
撫著冰冷的臉頰,程予歡對著鏡子至少發呆了十分鐘。塵封的記憶如排山倒海般,涌入她疼得快炸掉的頭殼里,那些甜蜜的、痛苦的片斷,像一把把無情的利刃,再次剖開她許久不曾淌血的心口。
婚后的這幾年,她總算能過過寬裕而無憂的日子,原以為安希寬應是她惟一、亦是最后一處安全的避風港,然而這一切的假象,恐怕都將隨唐爾恕的出現而破滅了。早知會在這里遇見熟人,她死也不會答應老爺和設計師的力邀,穿上那襲珍珠婚紗演出了。
雖然始終不愿承認那個如鬼魅般常與她在午夜夢回之際糾纏的影子多具影響力,而從方才短暫的接觸即令她胸口隱隱作疼的現象判斷,程予歡知道自己的心并未真正死去,甚至——還該死地再次為他跳動。
“你已經是安希寬的妻子了,怎么可以想著別的男人?”她暗暗唾罵自己無恥。
然而唐爾恕的身影不僅揮之不去,連鏡子也出現了他的幻象。他變了!變得成熟、穩重,卓然不凡的氣質混著商人的洗練,尤其那雙銳眸有如X光般,幾乎透視得她無所遁形……”
“怎么,你一向用這種眼神盯著老朋友嗎?”鏡中的幻影突然開口說話了。
“你——”程予歡驚慌地一轉身,才曉得這男人靠得她有多近。
“沒想到你倒是愈嫁愈美麗了!碧茽査」雌鹚嵉脜柡Φ南掳,“記得你上回結婚時,也沒這等韻味。我不禁好奇,像安希寬那種老頭……是怎么滿足你的?”
幾年不見,她出落得更加標致了。生活的無虞豐潤了她的肢體,而富豪之家的養尊處優,使她由當初那個落魄的灰姑娘,蛻變為美麗的公主——不!該說是高雅的皇后!
“你不該進來的!”程予歡揮掉他輕薄的手,急著要逃出去。
“放心,門已經上鎖,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敘舊的!碧茽査±涞乜圩∷,一個反摟,程予歡已跌進他的胸膛,“況且外面還掛了‘清掃中’的牌子!
“放開我!”她全身的神經繃得好緊,“我們之間沒什么好敘的。你我已各有婚約,最好假裝彼此不認識,免得傷了……”兩家的幸福!
“你以為我結婚了?”唐爾恕挑了挑眉,“你的關心倒讓我受寵若驚了,安太太!”
“你沒結婚?”那江憶芊呢?她不是為他生下孩子了嗎?
“這個消息很令你興奮?”他以為她的大眼圓睜是因為他還單身,“足見你是個滿念‘舊情’的女人。為了不辜負你的期待,我是不是該……有所‘表示’呢?”
“你想做……”什么?她的驚呼被毫無預警的突襲給吞噬了。
唐爾恕的吻來得又急又猛,加上雙手被他鐵般的臂膀鉗制,程予歡的抗爭漸漸屈服在他的熱情中。高溫的唇灼燙她無力招架的柔瓣,那條比拐騙夏娃上當的蛇還更狡猾的火舌,輕易就竄進她的口中興風作浪,挑誘多年來不再翻騰的情潮。一波波令人迷眩的電流,麻痹了思考的大腦細胞,卻加速她的反射神經做出更強烈的回應……
“賤人!”無情的辱罵在她虛弱的嚶嚀后迸出來。
程予歡像被丟棄的垃圾甩到一旁。她不僅震驚于唐爾恕由熱轉冷的輕蔑態度,更錯愕于自己的忘形投入。
“你是否也常這樣背著安伯父偷人?”他沒料到她的反應如此激烈,更氣自己差點無法從剛剛的漩渦中抽離。該死的!他想要她的那個欲念居然沒斷?
“如果你只想證明我是個不折不扣的蕩婦,那么你做到了!”反正她早已遍體鱗傷,不在乎多挨這一刀。程予歡空洞的眼神緩緩抬向他,“唐先生要罵的話,請盡量吧!”
不過,她并不曉得自己粉頰生暈、紅唇腫脹的模樣有多誘人。若非顧慮到休息室終會被人打擾,唐爾恕敢打賭,這個女人絕對能在三分鐘之內瓦解掉他的理智。
“我只是替安伯父感到難過!彼逯淙坏恼Z氣掩飾他那急促的呼吸,“他年輕的小妻子實在太容易紅杏出墻了!”
語罷,他理理微亂的西裝,打開休息室的大門邁了出去。過了半晌,程予歡才讓壓抑已久的淚水潰瀉而下。
而門外,一道頎長的影子也陪著她輕聲嘆息。
十點整,唐爾恕的賓士轎車準時抵達了位于市郊的倪家華宅——安樂園。
“真怕你不來,我的那群死黨都好希望認識你呢!蹦哂崇娆F寶似的將唐爾恕一一介紹給朋友后,便拖著他到處參觀了。
唐爾恕曾聽父親提過,十年前“唐興”因金融風暴的影響而差點倒閉,全仰仗“倪氏”伸出援手才度過空前絕后的難關。而即使現在的唐家已非當年的中小企業,但論氣派,唐秉堯也未必能有安希寬這等大手筆。
“安樂園”占地將近兩萬平方,歐式花園、泳池、網球場、林陰步道等一應俱全,仿若是個小型的度假中心,整座宅院的造價應該不下九位數。就不知安希寬抱持的心態是什么,竟然取了個中國人相當忌諱的名字。
“伯父不在?”唐爾恕的目光其實只想搜尋某個人。
“爸爸在樓上休息,他最近的身體不好!蹦哂崇孢f來一杯雞尾酒,“這是我親自調的呢!嘗嘗看……”
“恩!味道好極了!彼p臉地贊美,又問:“我猜伯父不下來參加派對,大概是想賴在房里和他美麗的妻子溫存吧,你認為我適合在這個時機去打聲招呼嗎?”
美麗?倪映珂可一點也不喜歡他送給繼母的形容詞!
“沒關系,程予歡這段時間都待在花房!彼樕系牟粣偤芸炀屯巳,“我帶你去見爸爸!”她倒是私下希望——岳父看女婿,愈看愈有趣。
走人大廳,爬上兩尺來寬的大回梯,倪映珂拉著他到二樓的某個房間。
“爸,爾恕來看您了。”她朝落地窗前躺椅上的人喊道。
“不好意思,打擾伯父了……”
“對不起,我身體有點不適,不能親自招待了!卑蚕捰袣鉄o力地朝他點點頭。
“伯父您太客氣了,居然為我開了一個這么盛大的歡迎派對……”
唐爾恕迅速打量了臥房一遍。淺灰色的墻壁,深藍色的床組,其實不太像有女主人共住的基調。而除了浴室,右邊還有一扇似是通往隔壁的門,難道……這對夫妻分房睡?
“好好去玩吧!”安希寬笑得好慈祥,“映珂,你可別欺負爾恕喔!”
“我才不會呢!蹦哂崇嫱熘茽査〉氖窒聵呛螅-臉期待地問,“待會兒一起下水游泳好不好?我連泳衣都幫你準備了呢!”
“說來不怕你笑話,我可是道地的旱鴨子喔!”他故意為難地擰眉。
“我教你!”事實上她所急欲展現的,只是傲人的身材罷了!
“我想……不必了!”
“小姐!老爺請你去一趟。”所幸仆人為他解了圍,“他說有要緊的事!
“討厭啦!爸爸明知我有客人的!蹦哂崇嫖⒁欢迥_,無奈地說,“爾恕,你先隨便逛逛,我去去就來!
周日的早晨,程予歡一向喜歡待在花房蒔花弄草。她早曉得家里有派對,不過,那玩意兒并不適合像她這種“身份”的女人。對倪映珂而言,她不過是安希寬一個合法而暫時的“情婦”,只待老主人一撒手,她馬上就得滾出這棟宅院了。
“真漂亮!遍T口有道聲音朝這邊接近,“想不到安伯父投資在你身上的效應,已不僅僅是‘脫胎換骨’能形容的了……”
長發披瀉而下的她,配上一襲麻紗家居休閑服,在花海的映襯下,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飄然而出。聽說她在“華美”待了兩年,難怪品味也變得不同凡響。
“你……你怎么會來我家?”唐爾恕的出現往往令人心悸。
“映珂邀請我來的。”他摘下一朵盛開的玫瑰,問,“這些全是你種的?”
她默然點頭,卻因他將花朵湊近鼻端一聞的輕佻模樣而不安。
“我不禁好奇,已經嫁了三任丈夫的你,學這些本事有何用處?”他折下一片玫瑰花瓣,輕刷過她比花更嬌嫩的粉頰,灼灼的眸焰凈是侵犯的意圖,“是不是打算在安伯父之后,找個條件更好的對象……”
“住口!”伴隨斥喝而去的,是一記響脆的耳光,“不準你詛咒老爺!”
但程予歡隨即被自己的沖動駭住了,從未出手打過人的她,驚惶地后退了數步。不穩的身子還跌向一桌未插好的花材,乍牛的刺痛令她悶哼一聲,唐爾恕見狀也撲了過去。
“你……”她以為他的欺近是為了反擊。
“怎么這么不小心?”然而他只是執起她的指頭,就著傷口含下去。
這突來的動作有如千伏的電流般,襲得她動彈不得。隱約感受到指尖處的吸力,將微血管中的液體抽吮出去,她覺得自己的眼皮似乎也變得好沉重,重得想閉起來忽略他逾越的舉止。
“原來人血也有甜的?”松口后,唐爾恕意猶未盡地舔舔唇。
“請放尊重點!”她抽回手,緊握拳頭,“別忘了,我的身份是映珂的繼母!
“謝謝你提醒了我!彼帎艕诺匾恍,“我不該在此久待的,免得映珂起了誤會。你知道,她這個人的醋勁挺大的。”
“等等!”程予歡叫住欲走的他,“如果你是為了報復我而追求映珂,那么求求你行行好,全沖著我來吧!映珂她是那么單純、天真……”
單純天真?唐爾恕像研究稀有動物般直盯著她。然而程予歡憂慮的神色不似造作,難道她一點也不記恨倪映珂冷淡、尖酸的態度?
“誰說我追求她是為了報復?你也未免太抬舉自己了吧!”他由鼻腔沖出不屑,“你不覺得‘倪氏’惟一的繼承人,是個很值得投資的對象?”
原來他的目的是……倪氏?
“唐家已經夠有錢了,你何必……”這會是她所認識的唐爾恕嗎?
“沒人會嫌錢少的,反正我也不是惟一以婚姻累聚財富的人。像體這種人盡可夫的女子,只要誰有錢,管他王二麻子或瘸腿,不也隨時能在結婚證書上簽字蓋章?”
“你——”她的心被狠刺了一記。
“不過,顯然你這次又投資錯了!”他傾近身,低冷地說,“倪映珂是‘倪氏’惟一的繼承人,而一旦她結婚的話,安希寬就得把經營權還給女兒,到時候……你什么也得不到了!”
“我嫁給老爺是因為……”程予歡煞住幾乎脫口的秘密,“是因為我‘愛’他!”
只不過,她少說了個“敬”字。
“你愛他?哈哈哈!”他以狂笑來掩飾自尊受創的情緒,“這真是我所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
尚未跨進“安樂園”前,他的確沒想過要追求倪映珂,更別提貪圖倪家的產業了。然而,程予歡為了
安希寬不僅動手打他,還說她愛那老頭?她可從未對他吐過一個“愛”字呀!
于是,唐爾恕的“斗志”就這么被激起來了。他強烈地想毀掉她以肉體換取的一切名與利,他要這個女人匍匐著來向他討饒,向他……臣服!
“我倒想看看,如果安希寬失去掌控權的話,你還會多愛他!
“失去掌控權?”什么意思?“唐……”
她急著追問,但唐爾恕已邁出花房。程予歡拾起地上的攻瑰,花瓣上被揉握過的壓痕帶給她不祥的預感——平靜的日子又將掀起狂濤巨浪了。
原以為唐爾恕會采取什么行動,想不到投下變數的人,卻是她的丈夫安希寬。
“你在‘華美’的表現深獲好評、所以、我決定將你調到‘安信’上班!
“讓我到安信?”睡前服侍他吃藥的程予歡,驚慌得差點拿不穩杯子。
“這家投資顧問公司去年才成立,名義上雖屬倪氏的關系企業,卻是惟一沒有倪家親戚介入的公司。”他憂慮地說,“我的身體不曉得還能拖多久,如果不盡早做好安排,萬一我突然撒手而去……”
“老爺!”程予歡急忙制止他說出更不吉利的話。
“這家公司的職員全經我一手挑選,相信他們一定能幫你迅速步上軌道!卑蚕捸W阅眠^她的藥包,一口吞下后繼續說,“我知道你顧慮映珂的反應,不過,她終究會明白我這個做父親的用心,因為你是惟一值得信任的左右手!
“可是……”就怕那位大小姐不讓她有機會證明。
“屆時溫馨將一起過去,你不會孤軍奮戰的!卑蚕捵屗錾洗,“所有的關系企業只!残拧熬翱春,也許映珂會覺得我偏心而對你誤解更深,不過,請看在我的分上,原諒她的無知及幼稚,并幫她守住這家公司……”
只!鞍残拧鼻熬翱春茫y道倪氏其他的關系企業都不行了嗎?
“咳、咳……”安希寬咳得像快報廢的車體般嚴重抖動,“予歡,算我求你……”
“老爺,您千萬別這么說。若非您的出現,我母親哪能得到妥善的照顧?”
每思及他的再造之恩,程予歡就恨不得能將他的病痛移轉到自己身上。名分上兩人雖是夫妻,可老爺待她如親生女兒般寵溺,給她念最昂貴的學校、出國深造、安排工作,甚至愛屋及烏地一并解決母親和溫馨的難題。
若說這世界真有上帝的話,那么安希寬一定是上帝派來救贖她的善心天使。可惜好人一向不長命,眼見癌細胞逐漸吞噬他的生命,程予歡的心痛與恐懼也在日日加深,她實在不敢想象,萬一有天她真的失去了他……
“我答應您!”于是,她握住他的手,定定地說,“無論映珂如何刁難,我一定會把‘安信’撐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