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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入多情樓 第五章 作者:蔡小雀
    第二天一早,元懷墨刻意對她保持疏遠卻有禮,很明顯的他昨夜放下的心防又筑起

    了。

    唉,她該怎么辦?靈月暗忖。

    她從昨晚到現在一直沒有想到好方法,面對他的冷淡,她一點主意也沒有。

    她真的想要看到他快樂起來,可是她不敢輕舉妄動,誰知道會不會又碰觸到他的痛。

    想起昨晚那個飄忽的人影,她忍不住咬了咬下唇。

    雪眉一定是個很美、很好的女人,才能夠讓元懷墨對她深愛至此。

    “唉!”她沒有注意到自己竟然在嘆氣。

    坐在駕駛座上,正將車開出車庫的懷墨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靈月睜著無神的眸子,腦袋瓜靠在車窗玻璃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唉!”

    懷墨皺起眉頭,再瞪了她一眼。

    這個女人在搞什么鬼?一坐上車就嘆息不斷,難道坐他的車有這么痛苦嗎?

    他忍著不理會她的長吁短嘆,可是一路下山,她就嘆了大約二三十聲的氣,最后他

    終于受不了了。

    “我可以停車讓你下去!

    “嗯?”她無精打釆的眸子對上他的眼。

    “你看起來像只失眠的兔子!彼@才注意到她的憔悴。

    “是嗎?”她心不在焉地應了聲。

    他硬下心腸不再搭理她,只是淡淡地問:“你住在哪里?”

    她傻傻地說了地址,說完后才想到不對,“干嘛?”

    “送你回家,或者你今晚還想賴在我的房子里?”他諷刺道。

    靈月總算回過神來,柳眉彎成不滿意的弧度,“做人別太自大,你那間房子有什么

    好的?頂多漂亮了點、寬敞了點,可是一點家庭的溫暖都沒有,我吃飽了撐著,干嘛去

    那里自找罪受?”

    “是嗎?你昨晚可沒抱怨過。”他冷笑的提醒她。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她不甘示弱地回道,“再說你昨晚有人氣多了,不

    像今天,冰冰冷冷像塊千年寒冰,就和古墓派的小龍女沒兩樣,可是她練的是玉女神功,

    你練的卻是鐵男功!”

    懷墨冷冷地瞪她一眼,不悅地說:“我早知道不該收容你這個舉止行徑瘋瘋癲癲的

    女人,一點都不知道感恩!

    “不知感恩的人是你,是你一直表現得跟刺猬沒兩樣,讓人想關心你都沒處著手!

    靈月沒好氣的回道。

    “笑話,我何需旁人關心?”他低吼道。

    她也吼回去,“所以我說你最適合住在古墓,一個人孤零零的老死算了!

    “就算是如此,又干你什么事?”

    “是,是不干我的事,我不知道我為什么要瘋成這樣,被你推拒在門外,卻還一心

    想要碰觸你的心?”她失控地叫道,“我答應了雪眉要救你,可是——”

    他的心猛然一震,腳用力踩下煞車,急急抓住她的手,“雪眉?你幾時見到她的?”

    靈月的手被他握得好痛,可是這痛卻遠比不上心底的刺痛。

    他……唯一愛的是雪眉。

    只是這關她什么事呢?靈月甩甩頭。

    “我昨晚夢見她了,她要我救你,我不知道這代表什么含意。”說到這里,她吁了

    口氣,“放開我,就算把我的手捏碎了,她也不會出現。”

    “為什么?”懷墨的堅強面具瞬間瓦解,脆弱浮現在布滿傷痛的眼底,他緩緩松開

    她的手,“她為什么不見我?我想她、念她這么久,為什么她總是不肯入我夢中相見?”

    聽著一個男子對他已逝的愛人一往情深的告白,靈月好想哭,她的心底酸疼了起來。

    她憐惜他的深情不渝,卻惱怒他的頹然神傷。

    “她不想讓你再繼續沉浸在痛苦的回憶中,她要你活得快快樂樂的!彼郎厝岬馈

    懷墨堅毅的臉上閃過強烈的痛楚,他閉了閉眼,瘖啞道:“失去了她,我永遠無法

    再快樂起來!

    “各人有各人的緣分,《紅樓夢》里說,從此后各人只得各人的眼淚了。”她低垂

    眼眸,輕聲地說:“再怎么舍不得,也無法改變既成的事實,你在世間輾轉揪心,只會

    徒然讓她在天上心難安罷了!

    “你說得好簡單,失去摯愛的不是你,生命被挖空了一個大洞的也不是你,你一點

    也不了解!彼纯嗟难垌蛩,泛著血絲。

    “我是不了解,可是我能夠感受到雪眉的傷心。她怎么也放不開腳步離去,怎么也

    無法得到真正的解脫,你的傷痛牽掛像枷鎖一樣把她綁在身邊,她只能眼睜睜看著你痛

    苦,卻什么都不能做,你這是在折磨她。”

    懷墨猛地一震,危險地瞇起眼睛,“是誰給你特權胡言亂語的?”

    “我沒有胡言亂語,我感覺得出她的心情,她不想再看到你傷心的樣子,她希望你

    站起來。每段緣分都有不同的歸期,她的歸期已到,你在世間卻還有你的責任。”

    “你沒有愛過,沒有那個資格與我談該放開!彼垌褐樱拔丛硐萜渲,

    說什么都很輕松,可惜只是空話罷了。”

    “我……”

    “你沒有與她同床共枕過,沒有在清晨看著她醒來,沒有在夜里分享她的笑容,更

    沒有領略過她關懷你時的幸褔感覺,你什么都沒有嘗過,有什么資格跟我說,要我忘了

    她?”他陰郁地低吼。

    靈月的心一寸寸地揪起,眼眶凝聚起淚霧!拔沂菦]有,我也沒有要你忘了她,可

    是沉溺在傷心里一輩子,并不是對逝者最好的報答。他們需要有人記起,他們活著的時

    候,那些美好的時光,這些美麗的點點滴滴都可以證明他們曾經活過,而且活得是這么

    精釆。”

    她的話像一支利箭射進了他的心臟。

    懷墨深受震撼,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瞪著她的臉龐。

    半晌,他緩緩地踩下油門,一旋方向盤往下山的路駛去。

    靈月癡癡凝望著他毫無表情的側面,最后也只能讓一聲嘆息飄過沉寂的氣氛。

    他把車停在她家門口,靈月握住把手,回眸柔柔一笑道:“謝謝你送我回來,自己

    多保重!

    懷墨依舊面無表情,只是點了點頭,可是不知怎地,她離去前那一抹溫柔的笑卻溫

    暖了他。

    心好象……不再那么空蕩蕩的了。

    他甩了甩頭,揮去這種危險的感覺,猛地踩下油門,加速離開。

    昨夜是一場混亂,今天起他將恢復正常。

    靈月怔怔地站在門口望著車子駛離,半晌不知身在何處。

    她跟這個受了傷的男人,再無關系了嗎?

    一連幾天,懷墨都不由自主地想起靈月。

    盡管她的舉止瘋癲,說話莽撞,但他還是情不自禁地思索起她的話。

    有一瞬間,他竟有想要把她的話當真的沖動,可是他在下一秒鐘痛斥自己的背叛。

    他愛雪眉,思念雪眉,想得連心都揪痛了,豈是她三言兩語就可以抹去的?

    她的來處像個謎,她的行為舉止令人充滿迷惑,這樣的女子說的話,他怎么可能聽

    入腦中?

    懷墨略顯煩躁地敲打著鍵盤,眼眸盯著計算機屏幕上的數據飛快閃過,卻沒有任何

    一個能敲進他的腦子里。

    桌上的電話倏響,這才驚醒了他的思緒。

    懷墨按下通話鍵,“喂?”

    “總裁,紀先生到了!泵貢练地說。

    “請他進來!彼嗳嗝夹模吐暤。

    “是!

    紀超隨即走了進來,鏡片后是一張帶著猶豫的臉龐。

    “你想跟我說什么?”懷墨雙手交握,抬起頭看著他。

    “你怎么知道我有話想跟你談?”

    “得了,你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

    紀超扶扶眼鏡,遲疑的神色不減,“呃,我想和你談一件事,私事!

    懷墨點點頭,“坐!

    紀超微帶憂心地看著他,“總裁……”

    “既然是私事,公事上的稱呼就免了。你想跟我談什么?”

    “那個女孩!

    “哪個?”懷墨瞇起眼睛,不解的問。

    “我很高興你走出來了,她看起來是個很不錯的女孩!

    “你在說些什么?”他皺起眉頭的問。

    紀超微微一楞,“就是那天在餐廳見到的那個女孩,她不是你的朋友嗎?”

    “我不認識她!彼踔吝B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提起她,懷墨不禁有剎那的失神。

    “可是我以為……”

    “你誤會了,難道你以為在經過那件事后,我還會再與別的女人談感情嗎?”

    “雪眉已經過世了,而你還有自己的生活要過!

    “別勸我,你不是我,不會明白我的感受!闭f到這里,懷墨突然自我解嘲地笑了

    笑,“怪得很,最近我好象經常說這句話!

    “還有別人和你提過……她的事?”

    “算了,那已經不重要了,你還有其它的事嗎?”他溫和地問。

    紀超是他的好朋友,他很感激他的關櫰。

    紀超眼眸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隨即被掩蓋在笑容底下,“沒事了,我想勸的你也

    都知道,總之,沒事就好。”

    “沒事!睉涯珵榱俗屗残,甚至還擠出一個笑容。

    他點點頭,緩緩起身往外走。

    待門關上后,懷墨推開所有雜思,專心一意地處理公事。

    靈月在中國式的小樓外探頭探腦,雖然知道不該在這逗留徘徊,但她就是忍不住。

    昨晚她又夢見了雪眉,夢里她憂心忡忡地重復著曾說過的那些話,惹得靈月心里惴

    惴不安,一整天精神都無法集中。

    最后她只好來看看他是否沒事,是不是依舊頭好壯壯吃飽飽,是不是還是那副撲克

    牌臉?

    她拚命地告訴自己,這是為了雪眉才做的,并不是因為她其實有一點點……一點點

    想看見他。

    遠遠的,她瞥見那輛有些眼熟的車子駛近,連忙躲了起來。

    黃昏時分,懷墨駕車回到這棟中國式建筑的家,他為它取名為‘多情樓’。

    因為雪眉最喜歡李清照的一闕詞——多情自是多沾惹,難拼舍,人靜皎月初斜,浸

    梨花。

    她說她最愛其中既淡雅又深情的韻味。

    雪眉是他生平所見過最善良溫婉的女子,她完美得不像是這人世間該有的,柔情似

    水,才華洋溢,真摯美好。

    她不會大吼大叫,不會失態,更不會和人拉著嗓門吵架,丑態畢露,和她在一起的

    日子,是他這輩子最幸褔的時刻。

    將纖弱嬌怯的她捧在手心上呵護,是他這一生最大的快樂與驕傲。

    失去了她,他的世界頓時崩潰瓦解,再也沒有重心與力量。

    因此他只能每日沉溺在工作中,把自己搞得筋疲力竭無力思想。

    懷墨將車穩穩地停進車庫內,臉龐泛著淡淡憂傷。直到他走到大門前,管家將門打

    開的那一剎那,他眼角余光瞥見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他臉一沉,來不及理會管家的問安,就大步往墻角走去,一把拎出了那個鬼鬼祟祟

    的人。

    “唉唉唉,輕點兒!膘`月齜牙咧嘴地呼痛。

    懷墨皺著眉低頭看她。又是一個和雪眉完全截然不同的舉止,雪眉從來不會做出這

    么沒有氣質的表情。

    “你在這里做什么?”他冷聲問道。

    “放開我的領子,這件要九百塊,弄破了你要賠我!彼厭暝呎f。

    他毫無預警地手一松,一點憐香惜玉的意思也無,害得靈月重心不穩,身子往前傾

    去。

    “你要謀財害命。俊彼皶r扶住墻壁,怒目瞪視他。

    “惡人先告狀,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來闖空門的!彼p臂環胸,目光打量著她。

    她扁了扁嘴,“你怎么可以假裝不認識我?好歹我對你也有一飯之恩,你都是這樣

    對待你的恩人嗎?”

    “我收留了你一夜,記得嗎?咱們扯平!彼菩Ψ切Φ幕氐馈

    “做人不可太無情!

    “我還不算無情,否則早就把你丟到半山腰的警哨站了!

    “那我還要多謝你了!彼龥]好氣地說。

    “不客氣。”懷墨唇邊忍不住泛起一絲笑意,“你在這里做什么?”

    “有事找你!

    “你我有什么事好談的?”

    “我可是一片好意,請不要惡意抹煞好嗎?我是來跟你談正經事的。”

    他盯著她,好一會兒才說:“進來!

    靈月睜大眼睛,有點不敢相信,“你真的要讓我進去?”

    “你也可以選擇不要進來!彼鼗亓艘痪洌瑥阶赞D身走向大門。

    她急忙追在他身后,“等我、等我……”

    進入屋里后.一名看來慈藹臉色紅潤的老太太訝異地看著她。

    “這位小姐是……”

    “我是他的朋友!”靈月對著她展開笑靨,“伯母您好!

    懷墨莫測高深地看了她一眼,“她是我的管家馮媽!

    “噢,”她楞了一下,兩頰飛過紅霞,“噢,對不起,你好。”

    馮媽對著她微笑,連連躬身,“小姐里面請,我去倒杯茶,還有,晚飯已經差不多

    了。”

    靈月笑了笑,“謝謝你,不過我恐怕不會留在這里吃飯!

    馮媽疑惑地看了懷墨一眼,顯然有些不解。

    “馮媽,麻煩你擺兩副餈具,她今晚在這里吃飯。”他淡然道。

    “是。”馮媽這才笑吟吟地退下。

    靈月小嘴微張,“你要留我在這里吃飯?”

    他沒有說話,只是自顧自地拎著公文包往樓上走,靈月不假思索地跟在他后頭。

    “你要去哪里?”

    “洗澡!彼麤]有回頭,聲音里卻帶著戲謔,“怎么,你想一起來嗎?”

    靈月低呼一聲,小臉蛋倏然漲紅,“變態!”

    “謝謝。”他依舊一副酷樣子。

    她站在樓梯上,一時不知該上樓還是下樓的好,最后是馮媽拯救了她。

    “小姐,你在做什么?”馮媽沏了杯香氣四溢的碧螺春捧在手上,仰望著樓梯,

    “茶泡好了,你要不要先在客廳坐坐?”

    “呃,謝謝你。”靈月踩著小碎步翩然下樓,歉然道:“不好意思,突然跑來,麻

    煩你了!

    “一點都不麻煩,請這邊坐!瘪T媽看著她的模樣,不禁滿意地點點頭,“嗯,先

    生的眼光真好。”

    靈月被她看得一臉臊紅,“啊?”

    馮媽安慰她笑道:“看到先生又恢復了精神真好,這一切都要感謝你,我想一定是

    你的功勞吧!”

    “他哪會沒精神?每回兇我的時候嗓門超大,要不是我的心臟夠強壯,只怕早讓他

    吼出毛病來了。”她乘機告狀。

    馮媽笑意滿滿,“我不會看錯的,先生真的有些不一樣。”

    靈月接過沁香的荼,對她的說法有點迷惑,不過她也沒有細問,因為透入鼻端的幽

    然香氣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好香的茶,這叫什么名字?”

    “碧螺春,是江南的名產,太太以前很愛喝,所以先生都讓人從中國大陸買回來!

    “太太……”靈月心一動,顧不得先喝茶,連忙問道:“馮媽,你指的是元先生的

    妻子?”她正試圖把一片片的事實拼湊起來。

    “是的,太太去世半年了,可是先生到現在都還忘不了她。”馮媽是元家的老傭人,

    打小看懷墨長大,見他這半年來的痛苦模樣,她心疼不已。

    雖然太太是個好女人,可是她也不愿看見先生沉浸在痛苦中一輩子。

    “元太太是什么原因去世的?”

    “車禍。”馮媽突然警覺的看了她一眼,“先生沒對你提過?”

    “你也知道他的脾氣,問起這件事就像要他命一樣!膘`月眼眸微黯,“我想你應

    該和我一樣,不希望看見他繼續消沉下去,我很努力想找方法幫助他,只是我根本搞不

    清楚整個狀況。”

    馮媽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看樓梯,接著小聲道:“小姐,有些事我這個老太婆是不

    方便說的,可是我想要求你一件事!

    “你千萬別這么說,如果我幫得上忙我一定會幫的!膘`月連忙道。

    “小姐,你剛剛講的都是我心里想講的話,所以我想求你拉先生一把,讓他快樂起

    來!瘪T媽眼底有著滄桑歷練的智能光彩,“我看得出來,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樣,你可

    以救他的!

    為什么所有的人都說她可以救他?雪眉托夢這么說,現在連馮媽也這么說。

    她咬了咬下唇,心微微紊亂了,“我不知道!

    馮媽拍拍她的手,給了她一個堅定的鼓勵眼光,就在這時,屋外傳來車子的喇叭聲。

    “啊,我孫子來載我回去了。”馮媽看了窗外一眼,笑咪咪地說.“我孫子每天都

    會在這個時候過來接我回家!

    “你不住這里,”

    “我白天過來幫忙,晚上回孩子家,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這樣的。”馮媽笑著對靈月

    道,“小姐,我先回去了,你幫我跟先生說一聲!

    “呃,好!膘`月陪她走到門口,對她揮手道再見。

    半晌過后,她才發現自己竟然要和那個男人單獨相處,她的心陡然怦怦狂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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