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去哪里?”她望著寬敞的地下停車場,有許多人正停妥了車要走上百貨公司。
“頂樓上有一家很好吃的日本海鮮料理,你喜歡吃海鮮,這家倒是不錯的選擇!彼麕退蜷_了車門,攙著她下車,體貼入微。
海書拎著小繡珠包包,走在他的身畔,“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吃海鮮?”
又是哪位消息人士為他提供情報的?
“護士長說的,她說你超愛吃海鮮的,就連買泡面都指定要鮮蝦口味的!
海書揮了揮拳頭,忿忿地道:“她干脆連我內衣穿幾號都告訴你好了!”
“36B,正是我喜歡的小巧玲瓏!彼冻鲅┌捉↓X笑道。
她卻險些控制不住罵出粗話,“我咧……可……可可可……可惡!她還跟你說了什么?”
護士長平常不是最疼她的嗎?怎么連這等事都泄漏了?難道這年頭大家都忘記什么叫“保密防諜,人人有責”了嗎?
楚軍見她氣憤難平的樣子,趕緊安慰一番,“你別生氣,他們也是想幫我!
“他們?你的意思是還有共犯嘍?”她倏然抬頭,兩眼冒火。
“唉……”他不好意思讓她知道整個護士站幾乎都知道他要追求她的事情,而且幾乎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提供了一些小小幫助。
他心虛的眼神讓她看得頭皮發麻,用肚臍眼想也知道共犯有一大票。
真是世風日下……海書惱怒地想著。
“別氣了,你如果有氣的話,統統都發泄在我身上好了!彼<降靥嶙h,“狠狠敲我一頓如何?”
“就這么說定!”海書道。他害她丟臉丟到家了,讓她狠狠敲一頓也是應該。
他們坐著電梯直達頂樓的日本料理店,一出電梯門,清幽寬敞的名店風味自然流露,柜臺前有一名身穿制服的溫柔女子有禮地彎腰。
“歡迎光臨。”她喊著大家耳熟能詳的日語,“兩位嗎?”
“是,請給我們靠窗邊的位子!背姾肋~中不失爾雅地道。
“兩位請這邊來!迸炭粗y掩臉上一抹酡紅羞意。
海書這才發現楚軍的魅力滿大的。
在女侍的帶路下,他們倆坐入了最舒適、最可以憑窗眺望高雄市景的位置。
遠眺窗外,城市屋舍林立、車水馬龍,在熱鬧繁忙的緊湊生活步調中,他們耳畔聽著日本三味線奏出滄桑又華麗的斷續調,清爽安靜的空間讓人心胸為之暢然,再躁動的心也得到了寧靜愉悅。
這一刻,海書陡然覺得自己好幸福。
在繁忙的生活步調中稍稍停下腳步,看看沿路的風景,傾聽自己內心的聲音,感受那份與優閑共舞的自在,是多么快樂的一件事。
她原本紊亂的心思全部得到了安撫,腦子里也不再亂七八糟的,仿佛唯有這一刻才是最重要的。
不知在哪兒聽過一宗禪門公案,在一個有美麗月色的夜晚下,一位得道老僧問著他最得意的三個弟子——
“這么美的月色下,你們想做什么?”
甲弟子懇切回答,“如此寧靜月夜,最適合看禪書參禪,務求佛法透徹。”
乙弟子討好回答,“如此美妙月夜,最適合向師父學習討教佛法!
“賞月去!北茏訜o牽無掛,自顧自地踩著月色而去。
她現在的情形也是一樣!凈在這兒想著她與楚軍之間如何、如何,好或不好,還不如放開胸懷,享受當下。
楚軍凝視著她小臉上的多變神情,從懊惱到沉思,從沉思到豁然開朗,每一秒都有不同的美麗感受。
她真是個奇特有趣的小女人。
“請問兩位要吃點什么?”女侍拿來了一壺熱麥茶和兩個瓷杯,她的問話驚醒了他們的各自遐想。
“給你點吧,看看想吃什么。”楚軍溫柔地對海書道。
海書俏臉一紅,噙著一絲隱約的笑意,接過菜單,“畦,很貴耶!
“說好了要重重敲我一頓的!彼灰詾橐狻
她點點頭,“好吧,那我叫我想吃的嘍!小姐,請給我們一個奶油螃蟹燒,一個烤牛小排,烤味噌魚下巴,炒一個蜆仔絲瓜,兩個蒸蛋,一份全壽司,就這樣!
“只要這些嗎?”女侍提議,“要不要來個湯呢?”
楚軍看著海書,微笑了,“那給我們一份海鮮百匯湯吧!”
“加草蝦和花枝、蛤蜊可以嗎?”女侍再問。
“可以!彼c頭。
待女侍離開后,海書主動幫他倒了一杯熱麥茶,遞給他,“你真是大手筆,這里的菜起碼兩百元起跳!
“因為這里的料理很實在!”
“那也要有你這種本錢才吃得起啊!”她為自己倒了杯茶,心滿意足地啜飲起來。
“錢并不代表什么,它只是你在這個社會上付出勞力的代價品!彼埠戎,緩緩地道:“沒有錢雖然是萬萬不能,但是變成錢的奴隸而不是主人,就太過冤枉了。”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般瀟灑,也有本錢瀟灑的。”海書把玩著竹筷子,低低地道。
“你很需要錢嗎?”楚軍略帶憂心地看著她,“如果是的話,我可以……”
“沒有啦,我只是希望多賺點錢孝順我爸!彼瘻\笑,“你別以為我是那種拜金女郎,開口、閉口談錢,我只是從沒認識過有錢人,所以很好奇你們的生活方式!
“有錢人?還好吧,我們家也不是那種財大氣粗的家庭。”他微笑,“我父母是道地的高雄人,雖然家有祖產和家庭事業,但是我們依舊過著最平凡自得的日子,不是有句話說平凡就是福氣嗎?”
“那認真講起來,我們兩家也很相像了。”她像發現新大陸一般地說著。
“沒錯。”他從不認為自己的家庭跟別人有什么不同。
“難怪你想娶我,因為我合你家胃口嘛!”她自以為是地道。
“是沒錯,不過這不是我想娶你的最大原因!
她一愣,“那是什么原因?”
他咧嘴一笑,笑得可開心了,“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非你莫娶。”
她又好氣又好笑,可是他眼底一片真誠,看得出來他說得是真話。
難道這就是緣分嗎?
可是她不認為他們倆當真就會成為夫妻,畢竟還是有太多迥異之處了,最主要的是,他們相差十歲,而且認識不到兩個禮拜,還見不到五次面!
雖然她對他已經比對別的男人友善了,可是……可是她不認為這樣就能論及婚姻!海書想著。
第一道菜蒸蛋被送了上來,燉得粉粉嫩嫩的蛋上頭還鑲著幾顆青豆子和幾條香菇絲,煞是好看。
“婚姻不是游戲!焙闷案艘怀,卻不忙送入口中,“不能在事后發現不好玩了,或是找錯玩伴了,就可以賴皮結束的!
“這般老成的話該是我說的吧!”楚軍吃著蒸蛋,微微一笑。
“我雖然才十九歲,可是我也是有思想的!彼棺h。
他笑了,語氣溫暖地道:“我知道,這正是我欣賞你的地方,雖然你年紀輕輕,卻很有自己的主見,想法也很有深度!
“謝謝!彼樢患t,聲音突然變小。
“不客氣!彼曋。
他們沉默了半晌,只是你吃你的鮮蝦、我吃我的螃蟹,但是這樣的沉默無語卻又不是沉重的,反而比較像是舒服自在的共進午餐。
就在他們解決掉了奶油螃蟹燒和烤牛小排后,楚軍懷中的行動電話倏然響動。
他拭凈了手指,入懷掏出輕薄的手機,低沉有力地道:“我是楚軍。”
海書專注地盯著他,看著他英挺飛揚的濃眉緩緩蹙起,嘴角也益發冷峻嚴肅。
她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么事,但是她卻很著迷于他的表情,著迷于他英氣颯爽的軍官架式。
“我知道了,我馬上回去處理,打架的人都先帶去給輔導長,等我回去再說。受傷的弟兄送到醫院去了嗎?”他靜待著對方的回答,之后才沉聲地道:“好!你做得很好,就這樣。”
他掛上電話后,海書睜著明亮好奇的眸子直瞅著他。
“幾個弟兄一言不和打架,其中一個人頭部掛彩,送醫以后已經沒有大礙了!彼赖氐溃骸罢娌恢麄冊谙胧裁,有什么事是非得要打群架才解決得了?”
“我看你先回去處理這件事吧,我等一下自己坐車回去就行了!焙w恤地道。
楚軍望著她,有些歉疚,“真抱歉,難得請你吃頓飯,卻是……”
“不要緊,改天你再請我一次就好啦!”她沖口而出,瞬間臉紅。
他心情驀然開朗了起來,笑容復現,“就這么說定,不過我還是順道送你回家,反正梓官離左營也不太遠,順路!
“不用了啦,我還想到樓下逛逛街、買東西,你先回去吧!”
他沉吟了幾秒,只得依言而行,不過臨走前還是掏出了一張雪白的名片,上頭只簡單地印燙了名字,還有底下兩小行住址及電話號碼,然后遞給她。
“記得跟我聯絡!彼Z氣微帶懇求。
海書緊緊地捏著名片,嫣然一笑,“好!
待他大踏步離去后,她才將手里的名片看過了好幾回。
心底說不出什么滋味,不過卻覺得好舒服……這就是約會后的感覺嗎?海書如是想著。
“誰要先跟我解釋,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楚軍嚴肅地環視著杵在自己面前,鼻青臉腫的幾個大男人。
被他眼神瞟到的人都自動羞愧地低下頭,不敢與他的眸光正視。
空氣瞬間凝重僵滯,仿佛都結成了冰。
玉廷和隊上的中尉輔導長,臉色都很沉重,誰也不知道隊長會怎么看待這件事。
雖然隊長平素很豪爽,但是極有原則,是個不折不扣的好軍官,所以隊上弟兄打架的這件事情……
他們兩個都不敢再想下去了。
楚軍緩緩地坐入辦公椅內,臉上的表情依舊嚴肅微慍。
“是誰先動手的?”他再問。
“報告隊長,是二兵嚴運文!庇裢⒒卮。
被點到名的嚴運文,忍不住顫動了一下。
楚軍銳利的眸光望向他,沉著地道:“嚴運文,你為什么動手打人?”
嚴運文一咬牙,被打得瘀青的眼圈微微泛紅,“是周世民他們幾個嘲笑我的女朋友長得很丑,我忍不住才……動手揍人!
“周世民,你怎么說?真的是這樣?”楚軍的眼光再落在另一個臉色微白的阿兵哥身上。
周世民縮了縮肩,聲音細不可聞,“是……”
楚軍暗暗松了口氣,幸虧只是因意氣之爭引起的口角,并不是什么太大的問題,只不過這幾個新進的阿兵哥火氣也太大了,個性還是毛毛躁躁的。
看來不多磨磨是不行了。
“月笙,你都跟他們個別談過了?”
盧月笙是隊上的輔導長,職責就是扮演軍中白臉,或是安撫阿兵哥心靈的輔導角色。
“是的,隊長!痹麦宵c頭,恭敬地回答。
楚軍滿意地頷首,低沉開口,“嚴運文,軍中是講紀律的地方,如果受了什么委屈或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向上呈報給長官知道,長官自有公平裁理,今天這件事情雖然錯不在你,你也是受了委屈,但是動拳頭打人就是不對,我們軍人掄起拳頭是為了要保衛國家、對抗敵人,不是給你打自己同胞用的!
幾個大兵的頭垂得更低了。
他的眸光再望向周世文,搖了搖頭,道:“周世文,長得美丑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人的內心,我相信你一定覺得自己的母親或女友是世上最好、最美的女人,那么同理可證,你能夠忍受別人恣意批評你最愛的女人嗎?”
周世文頭低低,大氣都不敢喘。
“再說進了軍中就是要磨掉你們的血氣方剛,讓你們能夠更理智地運用頭腦處理事物,如果動不動就要挑釁、就要打人,你們跟不懂事的孩童有什么兩樣?”楚軍諄諄教誨,“你們是男人,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該用成熟的方式去面對人生的任何挑戰,知道嗎?”
幾個大兵聽得面紅耳斥,又羞又愧,但也心服口服。
“輔導長跟我報告過,你們都已經有悔意了,所以這件事情我會從輕處罰,但是打群架還是不對的,因此這個月我僅禁你們一天假,以為懲戒。”
“謝謝隊長!贝蛉杭軆H禁一天假,這已經是相當輕的懲戒了,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感激的喜色。
“還有,我還要罰你們每個人輪流去醫院照顧受傷的弟兄一天,順便告訴他被禁假的消息!背娬玖似饋,濃眉微挑,似笑非笑,“守在他的病床前,可別再玩什么拳頭游戲,海軍醫院的護士小姐都很有個性,到時候可就不像我這么好說話,只是禁一天假就算了的!
每個人都知道他講的是誰,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氣氛瞬間輕松了不少。
“好了,都下去吧!該擦藥的去擦藥,要吃跌打損傷粉的就去吃,明天清晨六點,我要看見全體人員都到操場集合,”楚軍露齒一笑,“我要考大家的自由搏擊!
?那不是得再打一場了?
幾個打群架的阿兵哥不約而同苦叫了起來。
玉廷和月笙互覷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見了濃濃的笑意。
隊長真是厲害,看他們幾個以后還敢不敢掄起拳頭亂打一通?恐怕他們此刻早后悔死了今天打得筋骨酸痛的,早知道就把體力省下來應付明天的測驗!
深夜的急診室
今天海書又是上小夜班,得上到十一點半,不過今天晚上天氣不錯,還隱約可以看到星星,可見得冬天還是挺厚待高雄的。
當她下班走向寬敞的戶外停車場時,她可說是踩著雀躍的步子前進的。
海書心想,現在是十一點半,她騎車回到梓官鄉大概十二點,洗完澡以后還可以趕著看深夜影集。
反正明天上大夜班,有一整個白天可以大睡特睡。
就在她傻笑著走向機車時,一個人影倏然閃到她跟前。
“。 彼龂樍艘惶,連忙拍胸脯,“你要死啦,三更半夜站在這里嚇人啊?”
一名面容俊秀的年輕人站在她面前,滿面討好的笑,“海書,有空嗎?”
她眨眨眼,看著這個不請自來的“青仔叢”,“柳醫生,你不是下班了嗎?”
“我特地來等你下班的!绷埔列銡獾哪橗嫵錆M愛慕之色。
不知道為什么,楚軍等她下班就令她窩心感動,可是柳醫生卻讓她有被騷擾的感覺。
也許是因為她對柳醫生原就沒好感吧!一個男孩子竟長得比女孩子還秀氣,讓她有點反感。
“謝謝你,我現在已經下班了,也準備要回家了!焙氐匕选盎丶摇眱勺终f得特別重。
“可以陪我一道去喝咖啡嗎?我知道有一家咖啡館非常有情調,他們的曼特寧煮得十分香濃、道地!绷埔翝M懷希冀。
“抱歉,我對咖啡過敏!焙灶欁缘赝鶛C車方向走去,也不甩身后緊跟不舍的他。
“那我們去吃宵夜,我知道有一家蒙古烤肉二十四小時營業,我們……”
“就算它開四十八小時也一樣,我上一天班了,很累,可以回家休息了嗎?”她掏出車鑰匙,取出安全帽,轉過頭來對他道。
“如果你累的話……”他還要提議。
“那我們干脆去霖園大飯店好不好?”海書白了他一眼,諷刺地道。
難道他看不出她又累又不想應酬嗎?
柳云伊眼兒一亮,驚喜地道:“?那會不會太快了點?我不習慣這么直接的,不過如果你堅持的話……哎呀,早說我可以先訂房的,真是太讓人驚……”
超級大花癡!
海書本來想當場發飆,不過她眼珠子一轉,登時計上心頭。
她笑了,不過他絲毫沒有發現隱隱閃動在她眼底的促狹色彩,“沒什么好驚訝的,既然你這么誠心,我也不好意思讓你失望,這樣吧,你先去訂好房間等我,我買個特別的東西就馬上去找你了!
“?真的?”柳云伊張大嘴巴,滿臉不可思議。
“還有,這是人家的第一次,人家好緊張……而且我也希望這是個特別的夜晚,所以你可不可以訂他們的總統套房?”海書看見他的笑臉有一瞬間的驚嚇,連忙嬌羞地低下頭來,“我知道很貴啦,可是……可是你是一個這么特別的人,人家想要在最好的氣氛下與你共度夜晚哪!”
這短短幾句話捧得柳云伊直飛上天了,他一顆心漲滿了狂喜和得意,哪有其他的腦細胞去分辨她話里的真實性?
他完全沒有懷疑,樂不可支地道:“好,就這么說定了,你可別讓我等太久,唉,我早知道你也是暗戀我很久了,你果然是個熱情如火的小東西!
海書強忍著一拳擊中他眼窩的沖動,甜滋滋地露出一抹笑。
“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海書笑得很詭異,“你要直接在房間里等我喔,我會跟柜臺問你的房號!
柳云伊簡直樂呆了,他沒想到海軍醫院里最可愛的甜姊兒這么輕易就答應與他共度春宵……天哪,他就知道自己的魅力強大,就連她也無法抵擋。
“好!彼呀涳h飄欲仙了。
冷眼看著柳云伊暈陶陶地走向他的白色TOYOTA,海書瀟灑地把包包往背后一甩。
呵呵,盡管去等吧!
霖園大飯店的總統套房一晚七萬塊,外加一成服務費,祝你“等”得愉快!
海書戴上安全帽,發動車子,在機車倒退出來的一剎那,白色TOYOTA正好繞到她車子后頭,臨走前柳云伊還肉麻地對她拋了一記媚眼。
哎喲,害她雞皮疙瘩掉了好幾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