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皓朗無話可說了,靜靜打量著面前臉色蒼白的小女子,突然之間發現自己以往對她的認知是多么淺顯。
他過去一直以為,月樂是那種唯唯諾諾、沒脾氣也沒個性的乖乖女,但很顯然他錯了。她的脾性雖平順溫柔,卻充滿了不可知的韌勁兒;方才她說話時認真咬字吐息那種纖細的力量,竟然……更讓他心動了幾分。
天……對著個已經懷了孕的女人,他在瞎感慨些什么呢?再心動,也已經遲到了呵。于是不免就有些嫉妒起孩子的父親來。
“你男朋友……希望他知道自己有多么幸運。”說完方皓朗輕咳一聲,恢復了上司的身份,正色道:“辭職我不批準。但是給你的工作量我會重新調整一下,不會累到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的,請放心。”
“方總……”月樂不知該說什么好。世界上有這么寬宏大量的老板嗎?心中猛然涌上的感激之情,令她鼻間一陣泛酸,“我會更加努力工作的,不會因為懷孕就放低對自己的要求,這一點也請方總放心!
“行了行了!狈金├蕮]了揮手,她努力表決心的樣子令他有幾分不舍;她若再啰嗦幾句,他怕他會心軟得公私不分起來。他執起那封辭職信,用力一扯,信封從當中斷成兩半,“這個你替我拿出去扔了,我當沒收到過。”
“嗯!痹聵方舆^,揣到口袋里,朝上司深深鞠了一躬,笑著往外走。
走到門口時,方皓朗再度叫住她,“月樂!”
“嗯?”她回頭。
“和孩子的父親談完以后,可以——讓我知道結果嗎?”他深深地凝視她有些蒼白的臉蛋。她臉上不明所以的茫然神色,令他驚覺自己的要求有多唐突,斯文的俊顏上閃現出了罕有的赧然表情,“對不起,當我沒說,你出去吧!
從方總辦公室出來,月樂沒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而是徑直地——朝魏言輕的辦公室走去。
作為短期外聘的投資顧問,魏言輕享受著超越其他中層主管的公司資源,配有獨立的朝陽辦公隔間,足見方皓朗對他的器重。
魏言輕入職半月以來,月樂從來沒有進過他的辦公室。而這一次,實在是不得不進。
腳步剛邁入門檻,她便愣住了——
公關部經理束芳菲在里面。今日著一襲緊身洋紅色套裝的她,正一手撐著桌面,以親昵姿勢靠在魏言輕身旁,另一手在他的筆記本電腦屏幕指點著什么。
由月樂的角度看過去,束芳菲與魏言輕的身體幾乎是要貼到一起了。
這是什么情況?工作時間,那兩人將造型拗得像是在拍職場偶像劇。月樂抿著唇,不免有些尷尬。一只腳就這么懸在半空,不知道該朝前踏一步,或者是該往后退,索性換個時間再來。
這時束芳菲恰巧一抬眼,發現了她的存在,“哦,是月樂啊!彼茏匀坏胤愿赖,“可以幫我和言輕拿兩杯咖啡過來嗎?多謝了!
月樂一怔,人家已經把謝字說出口了,她總不好再拒絕幫忙吧。
“哦,好的,你等一下!彼瞪迭c頭。
“Pierre。”魏言輕的目光沒有離開電腦屏幕,有禮卻冷淡地追加點單,“我不喜歡喝咖啡。請給我Pierre,冰的——如果不麻煩的話!
“哎,拜托同事幫忙,你干嗎那么難伺候啊?”束芳菲嬌笑著捶了他的肩頭一拳。
月樂咬住下唇,默默地從辦公室里退出來。跑到咖啡間準備好二位主管大人要求的飲品,端起托盤再度跨入。
魏言輕依舊吝于正眼瞧上她一瞧,手指飛快地敲打鍵盤,似在修改一份急件;倒是束芳菲笑得熱情洋溢,像是這間辦公室的女主人,“謝啦,月樂!
眼下這情況……不適合談話吧?然而,月樂還是硬著頭皮開口:“魏言輕,今天晚上……你有空嗎?”
他微微地抬了抬眉尾,手底下的工作卻不曾停,中指推著鼠標滾輪,“怎么?”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商量。下了班請等我一下,可以嗎?”月樂一股腦兒地說完了,迫切地望向他;然而他沉默著,遲遲不愿給出確定答復。
束芳菲輕笑出聲:“什么重要的事啊這么神秘?上班時間不能說嗎?”尾音曖昧地上揚,又嬌滴滴地瞥了神色不動的魏言輕一眼。
魏言輕根本不去接束芳菲的話頭。大約半分鐘后,他才幾不可察地輕點了一下頭,“可以!
“哦,謝謝!彼@句話……是對著她說的吧?月樂有些無奈地垂下肩膀:好累……現在要和他好好地說句話都那么困難嗎?雖然原因不明,但她察覺得出,他又在生氣了,而且炮口對準的是她。
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月樂轉身離開,“我先出去了!
自然沒人挽留她。反倒是束芳菲帶著戲謔意味的嬌嗓,以整間大辦公室的人都聽得見的突兀音量在她身后響起:“言輕,她干嗎約你啊?不會是對你有意思吧?”
“怎么可能!辈粠Ц星榈牡蛦∧新,阻斷對方進一步探問的可能性,“做事了。”
公司規定的下班時間是傍晚六點。然而快七點了,外頭天都黑了,魏言輕還僵在自己的辦公室里。面前的筆電屏幕上,開著一個空無一物的空白文檔。他盯住它,直到眼花。
心思早已不在工作上了,一整個下午他都翻來覆去地想著:池月樂究竟想找他談什么?
分手以后,謹慎恪守二人之間界限的那個人,反而是她。在公司里,如非必要,她絕不主動和他說話。下了班以后,更是早就躲得不見人影。當然,以他對她的了解,他大致可以猜到這女人每天回到家以后也不過就是做些無聊的蠢事打發時間,看電視或上網亂逛之類的。但偶爾有那么幾次,他會在一個人的夜晚突然煩躁起來,有股沖動想往她家掛個電話,查查她到底是乖乖在家待著,還是被方皓朗約出去了。
這種軟弱的心態,實在要不得吧?他過去也不是沒有和女人分過手,由兩個人到一個人的過渡時期也總能適應良好;可是為何這一次,往前走的腳步卻總好像被什么絆。繛⒚摬涣撕恰
七點半了。魏言輕關掉電腦,走出自己的辦公室。
只見大辦公室最遠的角落,池月樂的座位上,電腦仍開著。她趴伏在有些低矮的桌面上,以不舒適的姿勢睡著了,羸弱的肩頭蓋著一件……男人的西裝外套?
魏言輕擰了眉,大步走過去,有些粗魯地推醒她,“喂!走了!
“……呃?”月樂驚醒,抬起頭來,外套自肩頭滑落。她嚇了一跳,連忙彎身去撈,瞥見外套袖口上的淺金色繡線首字母時,不禁有些詫異地低叫了出聲:“啊,這是方總的……”
“不是說有事要找我商量嗎?還磨磨蹭蹭的干什么?”魏言輕不悅地打斷她的話,伸手直接摁關她的電腦屏幕,“快點收拾東西,我餓壞了!彼叽。
“噢,好!”月樂這才如夢初醒地跳起來,將桌面文件統統攏到一起,又將手機和鑰匙裝入皮包;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那件男士西服外套掛在椅背,自言自語道:“是不是要洗干凈之后再還給他呢……”她看人家電視劇里都是這么演的,借了男人的外套,女主角一律都會把它洗得香噴噴疊得整整齊齊,拿袋子裝好了恭敬送還;可問題是,她不擅長洗衣服哪,而且方總是趁她睡著以后偷偷把衣服給她披上的,所以——她應該不需要那么禮數周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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