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一會兒后,原本黯淡的灰眸頓時充滿生氣,微弱的白光也重新綻出耀眼的光芒。
“哼!”月華神冷冷地道:“多此一舉,別以為我會感激你!”
白猴在一旁搖頭暗笑。
有時候,它真覺得師父像個稚氣未脫又很愛計較的大男孩,尤其是在成熟嚴峻的日華神面前更是如此。
雙手永遠都隱藏在斗篷下的日華神淡淡地看了月華神一眼,以其一貫低沉而具威嚴的嗓音問道:“十天前的事,想起來了嗎?”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師父怎么回答呀?白猴納悶地想著。
豈知月華神居然臉一沉,仿佛很清楚他在問什么。
“你這卑鄙小人,居然跟蹤我?”
日華神沒有表情的臉難得有了波動,但他仍冷靜地反駁:“不要含血噴人,任何進入我日華城的陌生人,我都有權知道他要做些什么,更何況那個人還偽裝成我。”
無可辯駁,月華神只好哼的一聲,別過臉去。
日華神仿佛能夠透視人心的銳利右眼緊緊地注視著他,他早就從月華神閃爍不定的眼神中看出他的不安了。
“我知道,你終究無法無動于衷。”
這句話像一根針,意外地挑動了月華神敏感的情緒,竟使得他一向目空一切的灰眸露出了難得的心慌意亂。
“你……你少表現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樣子!”連他這句話都有藏不住的無助。
“我是不了解你,不過,我必須讓你知道十天前發生的事是怎么一回事!
此話一出,月華神再也無法裝作鎮定,益發刺眼的白光顯示他內心的激動。
“你知道?等一等,為什么你知道?”
激動瞬間又被氣憤取代,那句“我才不需要你來告訴我”的話即將沖口而出,他忽然見到日華神那一向冷漠又深不可測的眼中,居然浮現出無奈。這可怪了,這個傲慢程度絕不在他之下的家伙也會有這種眼神!
他一反常態地安靜了下來,眼中燃起興味的光芒,看來,日華神的無奈跟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以及十天前發生的事有重大的關聯。日華神僅存的一只眼盯住他,那種他是禍首的目光里潛藏的卻又不全然是責怪,讓他好生費解。這種沉默又具壓迫感的凝視,讓他再度沉不住氣地叫出聲:“你這樣看著我干嘛?不要自認為你那眼睛會說話好不好?你要說就快說,不說也休想我會求你!”
“唉……”
又是一陣很輕很輕的嘆息,而這次居然是來自日華神!
白猴心滿意足嚼著香蕉的嘴頓時僵住,今幾個到底是怎么啦?不該嘆息的人,不可能嘆息的人,全都約好在今天一起哀聲嘆氣嗎?日華神威嚴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竟帶著些許感傷、些許的自嘲。
“我們兩個都被一廂情愿的愛情給擊敗了!
月華神對“我們兩個”及“都”這個字眼特別敏感,不禁加重汀語氣問:“什么意思?”避著什么似的斂下,他選擇避開這個話題,從月華神十天前發生的事開始說起。
“李鏡姑娘原輪回到這一世剛好滿九世,也就是說,卜鏡的占卜是否為真,-世會有個明確的答案!
是嗎?
月華神陷入沉思中,想的卻不是卜鏡之事;而是原來她叫李鏡,為什么日華神這臭家伙會比他搶先一步知道呢?真是太該死了!
月華神雙手攬胸,用一貫輕蔑的口氣道:“李鏡那個蠢蛋,受夠了九世之苦,應該會乖乖地回到西王母身邊,不會再來糾纏我了吧?”
日華神不答,反而寓意深長地問:“你真的如此認為?你真的一點也不相信卜鏡里的事?”
他那種直透人心深處的眼神,總是那么的令人討厭。
“干嘛又那樣看我?我說過了我不相信!”
“看清楚!
“什么?”
“我說,看清楚!”
月華神翻掌朝上,掌上慢慢凝出一團黑光,在云霧消失之后,月華神清楚地看見拿走卜鏡的李鏡,同時透過她手上的鏡子,看見了不可思議的事。鏡中有兩對看來非常恩愛的人,一對是日華神與一個素未謀面、俊秀異常的男子,另一對赫然是自己與李鏡。
見此,月華神忍不住跳了起來,一手直指日華神,“豈有此理,-定是你這家伙從中作祟!”日華神沒有動怒,他若有深意地注視著弟弟,一向沒有溫度的聲音此時竟充滿了感情!拔乙呀浛匆娢业奈磥恚⑶抑牢以撛趺醋,至于你,你自已斟酌吧!”
“什么?你這家伙,你別走--”月華神望著黑光消失的天際,對這莫名其妙的一切感到無比憤怒!拔也恍!什么占卜、預言我統統都不信!我不可能跟李鏡在一起,不可能的--”
白猴手里拿著吃了一半的香蕉,愣愣地看著師父對天發出連串咆哮,然后看著他浮于松樹上的身體緩緩移到雪地上站立,白色的長袍隨風款博士學位拂動,忘著霜霧濃重的山崖,褪去閑云野鶴般的悠閑,一臉茫然。
大雪慢慢覆蓋月華山,這幾乎成了月華山單調景物中唯一可看的變化。
月華神再也沒有興致在鵝毛般的飛雪中穿梭來去,雖然看似依然趾高氣揚,-副完全不在乎的樣子,但其實內心對卜鏡預言所引起的騷動已經逐漸浮現在故作鎮定的臉上了。
“該死的!這雪下得也太張狂了,都分不清這里是哪里了!”
身后緊緊跟隨的白猴也在心里叫苦:您飛得那么快,我也分不清那抹白色是雪還是您了。
“師父,如果您對卜鏡的預言耿耿于懷的話,何不直接去找李鏡姑娘呢?”
白猴自以為聰明的建議,卻引來他一陣憤怒的咆哮。
“我有說我對卜鏡的預言耿耿于懷嗎?日華神那臭家伙那點伎倆能逃得過我的慧眼嗎?分明是借機要我相信,一旦我真的跟那個什么李鏡在一起,卜鏡物歸原主,他答應李鐵拐的事自然也就不算數了。哼!想以此來替自己解決事情,那家伙除了會設圈套害我之外他還會些什么?”
言語間,白色身影來到了飛橋。
飛橋從空中伸出雙臂,一端抓著風光明媚的日華山,一端則抓著經年云霧繚繞的月華山。它終年沉默且盡責地肩負著山后兩座城的交流,陪伴著它的,就只有遠在它身下奔騰在兩山間的河水。
橋上,一個女子正在盡全力挽救她的愛情。
她一身的紅,看來是新娘子裝扮,但鳳冠已經不見,臉上屬于新娘的欣喜也被憤怒與哀傷取代了。
她邊哭邊問,聲音在寂靜的山中顯得特別嘹亮。
“為什么突然逃走不跟我成婚了?”
被盤問的男子有一張清秀的臉,酷似女子的薄唇因緊抿而顯得鮮紅欲滴;他一身新郎打扮,臉上也是喜氣全無,他沉默的凝視女子,眼神中除了深深的歉意之外,再也沒有別的。
“你說話呀,云哥哥……”
這一聲親切的呼喚,顯然無法喚回他的心。
此時,女子注意到他原本深沉而悲哀的眼神有了些許的轉變,那穿過她射向她身后的眼光竟有類似女子的溫柔與深情,這使得她不由自主的轉過身去。魔魅般陰森卻俊美無比的男子悄然佇立于她身后,那仿佛能夠洞悉生死奧秘的單眼禮貌性地朝她注視一眼后,即望向她
身后的男子,孤傲的眼神突然變得異常溫柔。
兩道目光仿佛忘了她的存在似的,深情遙望。
被一身黑色籠罩的男子溫和地開口問:
“蔚云,你決定了嗎?”
她從沒見過云哥哥那樣的眼神,充滿了勇氣與光彩。
蔚云下定決心,以堅定的語氣回答:“是的,我決定了!
她看著蔚云義無反顧地邁開步伐走向黑衣男子,剎那間,李鏡想起卜鏡上對這一幕的準確預測,她明白那是不可違抗的宿命,一抹更深的屈辱漫上了她的眼。她全心全意傾慕、企盼的云哥哥站在那高大魁梧的黑衣男子身邊,竟顯得如此小鳥依人,諷刺的是,他們相互依偎的身形看來竟也是如此協調,教人舍不得將他們分開。
“鏡兒,對不起……我決定要跟著他!闭f話的同時蔚云又轉身望了黑衣男子一眼,唇角邊綻出一抹幸福的淺笑。
李鏡的身子逐漸疲軟,跪坐在飛橋上,烏亮的長發披垂,覆蓋住她部分的表情,她以袖掩面,整個人被包裹在一襲紅衣里,那使她看來格外美麗也格外哀傷。
“為什么?”她低低的啜泣帶著一種無助的沮喪,“云哥哥,我這么喜歡你,這么全心全意地等著你,為什么你要在這種時候拋棄我?為什么你寧愿要一個男人也不要我?我這是、這是做錯了什么?”
“你沒有做錯什么!焙谝履凶右陨罹咄䥽赖穆曇舸翟苹卮穑骸澳阒皇遣粚儆谒膊粚儆谀!
“什么叫作不屬于?”李鏡的眼睛穿過亂發憤怒地凝視著他們,聲音是切齒的悲愴!澳阌謶{什么篤定的這么說?如果不是你,我們自然會屬于彼此,我一直、一直是那么喜歡云哥哥!”
“你早就從卜鏡里看見今天的事了不是嗎?為何還遲遲不肯放手?”日華神缺乏溫度的聲音,冷冷地提醒著她。
她忽然站了起來,神情極度的憂傷也極度的癲狂。
“什么卜鏡?我根本不相信!我只相信我的真心,我的真心是可以以死來證明的!”
蔚云聽到這番話,明顯地瑟縮了一下。日華神則絲毫不受威脅,他甚至冷漠地道:“想死?隨你!”
但見李鏡伸手攀向飛橋的木欄,以一種決絕的表情凝視著他們。
“云哥哥,我現在就以死來證明我的決心!”
“鏡兒--”
只見日華神即時把蔚云的臉藏入懷中,自己則以一種置身事外,無動于衷的表情冰冷地看著紅色的身影往幽深的谷底墜去。
“你這見死不救的混帳家伙!”
月華神的白光伴隨著他憤怒的聲音于半空中閃出,以極快的速度攬住紅色的身影,帶著李鏡緩緩地重回橋上。日華神意味深長地俯視著,在那道白光將要接近橋面時,丟下一串暖昧不明的話。
“很好,她是你的了!
語畢,日華神擁著蔚云消失!
“什么?你這個莫名其妙的家伙!”
李鏡自月華神的手中掙扎而起,向前伸出的手,甚至來不及觸及黑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平空消失。
“云哥哥!云哥哥……”李鏡失神的雙眼茫然地注視著天空,“為什么丟下我?為什么不喜歡我?嗚--”像一朵枯萎的紅花,她頹喪地蹲在地上,已經無力大聲吶喊,只能無助地嚶嚶低泣。她一味地沉浸在悲傷里,所有的感覺被蔚云的離去牽扯住,忘了救她性命的那道白光,忘了似乎有人就站在她身側,甚至忘了自己現在到底身在何處。直到一只很小很小的手,微微地扯動她的裙擺,一雙機伶晶亮的眼睛看著她。她模糊的跟中融入一只巴掌大的小猴子,它白色的毛被霧水染濕,看起來很可憐,她伸手抱起它,“小猴子,你也被拋棄了嗎?”
“嘿,這個……”它雙掌交握,露出和善的笑容!袄铉R姑娘,我是來提醒你,你還沒謝過我師父的救命之恩呢!”
咦?會說人話!還知道她的名字!
謝恩?謝什么恩?循著它小手所指,她望向身后,一個全身素白的男子倚著飛橋的木欄,兩道白色劍眉微挑,陰邪俊美的臉上充滿疲憊。
月華神一手將束著的白色長發攏到右邊,另一手小指勾起,邊掏著耳朵叨叨絮絮地念著:“女人,水做的愚蠢動物!人家喜歡你也哭,人家不喜歡你也哭,除了會哭之外,一無是處!”李鏡充滿感激的眼在看到這白毛家伙時先是有了似曾相識的短暫遲疑,聽到他的話時卻又立刻火冒三丈,脾氣一上來,就什么都想起來了。
放下白猴,拽著裙擺,她怒沖沖地走到他面前,指著他劈頭就一陣痛罵:“就是你這白毛家伙!妖言惑眾的江湖術士!就是你那天拿的什么鬼鏡子說什么能夠占卜、預言,我拿回去不小心給云哥哥看見,從那里預見了今天的分離……之后云哥哥就一直悶悶不樂,到成親這一日又忽然拋下我,說什么卜鏡的預言是真的,他心另有所屬,命中注定了要跟什么神仙在一起……”
咒罵間,她恍然大悟。
“你們串通好的是不是?一個來騙云哥哥,一個就來騙我,你在那曲鏡子里下了什么鬼符咒?我跟你又有什么仇?你要這樣來害我?”
咒罵聲轟隆隆地傳來,月華神用他那雙獨特而俊邪的眼默默地凝視著被憤怒與悲傷扭曲的臉孔,雖然在這樣的情況下,那張臉依舊有著靈性的美;但她的咆哮讓他不由自主的想到所有女人的通病,那就是當她們覺得無法替事情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時,便開始無理取鬧起來。
他感到好笑,打了個呵欠,態度十分輕蔑。
“所以我說啊,女人這種愚蠢動物,從來都只有嘴巴而沒有大腦,就是這樣,才會讓男人避之唯恐不及!
前面的話先是讓李鏡的雙頰染上了憤怒的紅色,但后面的話卻如針一樣地猛扎入她的心。她呆茫地注視著眼前看來十分厭惡她的男人,不由得想起她的云哥哥,想起他的驟然離去,是否是因為突然發覺了她身上有白發男子所說的缺點,為此,她眼眶不由再度盈滿挫敗的淚水。
“我、我看起來……真像沒有大腦的女人嗎?”
低微的聲音以及她臉上那種完全被擊垮的神情震住了他他忽然覺得她實在很愚蠢,也很可憐,他不禁被她三百年后同樣的癡傻打敗。
“你干嘛那么在乎那個人?不過是個男人嘛!天下男人那么多,你再找不就好了?干嘛為了那個不懂得珍惜你的臭小子哭得淅瀝嘩啦的,好像世間除了他之外就再也不會有人來喜歡你了一樣……”
她先是一震,接著立刻不甘示弱地吼著:“你這一竅不通的江湖術士!你憑什么這么說?你又懂什么?你有喜歡過人嗎?有被喜歡過嗎?不是每個人都值得你去喜歡,值得你掉眼淚的,你根本就不知道那種感覺……”說到這里,她忽然垂下眼,神色轉為黯然,痛苦地低喃:“我喜歡云哥哥,從小就喜歡他,為了他,我連最重要的性命都可以拋棄,你知道嗎?”
月華神心高氣傲的臉頓時閃過一抹錯愕,時間仿佛回到三百年前,也是這種灰蒙的場景,他用近乎開玩笑的口吻,拒絕了一個真其女孩的感情,迫使她墮入了輪回的深淵。
三百年后,這個女孩再度站在他面前,用一貫的癡傻告白她澎湃的感情,然而這次卻不再是為了他。她濃烈的感情不再為他付出,她晶亮的眼甚至沒有正眼瞧過他,一種復雜難辨的感覺悄悄地在他瀟灑不羈的心中生成。她今日奔騰的熱淚、所受的苦,難道不是自己害的嗎?想到她的九世都在這種悲痛中輪回,愧疚感就深深地攫住了他,他不由得放軟語氣。
“好啦,你不要再哭了!辈荒苌萃殉煞踩说乃靼准榷ǖ乃廾,他只好換另一種方法安慰!笆俏翟颇羌一餂]有福氣,你命中注定要遇到更好的人,更懂得珍惜你的人!痹撍!他的腦海怎么突然浮現卜鏡中兩對男女之一的他們呢?似乎這番話對她有了某種啟發,她模糊的淚眼不確定地看著他。
“會嗎?會有這樣的人嗎?”
“會的!痹氯A神撫身抱起走到他面前的白猴,將它置于肩上!皶羞@么一個人的!
“你是要說那個人就是你嗎?因為鏡子里出現的人是你!”
她直接的問話讓灰眸閃過一絲難得的倉皇,心中委實重重一震,輕撫長發,企圖以鎮定的語氣掩飾心中的不安。
“-派胡言,怎么可能?”
淚眼直直地望著他,李鏡擠出一絲自嘲的苦笑。
“是啊,怎么可能?我根本就不喜歡你,我甚至在上元燈節之后就再也想不起你的容顏,我怎么可能喜歡你!”
他閑散的表情一僵,多么耳熟的一句話啊!這不是三百年前他對她說的話嗎?灰眸一凜,該死!她怎么可以這么說?她怎么可以把這句話說得如此殘忍而不帶任何感情,那使他有一種被報復的感覺。直視他的眼低垂,淌下數滴珍珠般的淚,她用紅色的衣袖抹去眼中的淚水,重復著她無可奈何的低喃。
“我不可能喜歡你,因為你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懂。你只是個江湖術土,或許,只是個變戲法的,我怎么能相信卜鏡?那都是騙人的,騙人的!”
他白色的眉不悅的挑起,什么江湖術土?什么變戲法的?
“我是神!”他好笑自己必須這么大聲地強調自己的身份!拔沂沁@虛無縹緲,生人不敢進入的月華山的山神!”
她微愣,旋即扯起兩片紅唇,輕蔑地道:
“你說我就信?我也可以說我是日華山的山神啊!更何況神仙哪會像你這樣的?少年般的一張臉卻有著老人一樣的白發”
“什么?”
月華神俊美的臉上染上陰霾,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居然將他最最引以為傲的長發跟即將踏人棺材的老人相比,難道她是眼花嗎?居然對他這個風靡仙凡兩界的美男子說這種話!。
將束著的白色長發攏到身后,月華神顏色比常人淡許多的雙瞳此時閃過兩抹危險的光芒。
“看來,我有必要讓你知道一個神仙跟一個一竅不通的江湖術土之間到底有著什么樣的不同!
他閃著光芒的眼冷然地射向李鏡,右手微抬,兩指并攏,指尖很快激起一團白色激光。
在旁隔岸觀火的白猴眼見師父突然間動了怒氣,趕緊飛竄到李鏡與他之間。
“師父!她只是一個無知的小姑娘嘛!”白猴轉頭對李鏡擠眉弄眼,“喂,你這丫頭,你怎么可以對我師父說那種話呢?要不是他飛身下崖去救你,你早就沒命了!
不提還好,一提她的怒氣就更盛,憤怒地一甩紅色長袖,“誰要你來多事了?要不是你,我早就成了一抹游魂,可以跟著云哥哥去了。”
月華神不語,兩指尖的白色光芒更為刺眼。
白猴被月華神的模樣嚇壞了,面對敵人時總是談笑風生的師父,一旦不再開口說話,便表示敵人真正的災難就要降臨了可是,可是李鏡姑娘不是敵人啊!她是那個三百年前為了師父甘愿墮落輪回的仙子呀!
“師父,您別動怒。唉,李鏡姑娘,你還不向我師父請罪,難道你真不要命了嗎?”
“沒錯!”李鏡堅決的聲音在空谷里回蕩,“我是不想活了是,不需要你來動手--”
“李鏡姑娘!”
白色激光猛然襲向企圖攀過木欄的李鏡,穿透她紅色的袍袖,燒出了一個黑色大洞,震呆了一心尋死的李鏡。
“沒有人可以這樣戲弄我!”
低沉含怒的聲音響起,那如神只般威嚴,深具力量的聲音震飛了許多不知名的鳥兒,傳人她的耳里。她清楚地看見他以極快的速度驟然飄至面前,扣住她細白的手腕,她頓感一陣霜雪般的寒氣迫來。
月華神灰眸閃著寒光,語氣極度陰冷地道:“我既然救了你,你的命就是屬于我的,除非我愿意,否則就算是閻羅王親自來提,我也要教他空手而回!”她感覺到一陣徹骨的寒意襲來,不僅僅是來于他的周遭,還有他指掌間源源不斷傳入的冰冷,寒氣逐漸凍結她溫熱的身子,在失去意識之前,她低喃地吐出幾個字:
“你究竟是誰?”
黑夜降臨,月華山陷入一片詭異的死寂中。
山神廟里,月華神倚坐著破敗的墻,靠在他抬高彎曲的腿上的正是信賴地偎著他胸膛的李鏡。她均勻的呼吸伴隨著一股淡淡的幽蘭香味,若有似無的傳入他鼻中,從未與姑娘家如此接近的他,表情是復雜而古怪的。
他應該放開她,讓她自己倚著墻,但她的一只手環住了他的腰,另-只手則握著他一小撮頭發,緊貼在他胸前;他曾經試著推開,卻遭到她不安的抗拒,幾次之后,他也就放棄了。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讓人如此信賴地依偎著,她微熱的體溫穿透肌膚直到他冰冷的內心深處。
原來,女孩子的體溫是這樣溫暖,女孩的身體是這樣的柔軟。
還有,她是怎么讓身子充滿幽蘭香味的呢?頭發、身體、乃至呼吸,無一不散發獨特的香氣,他忍不住低下頭,在味道最濃的耳邊深呼吸,汲取這種迷人的馨香。
有時候,她的身體會不安地顫動,那時,他便自然地拍撫她,直到她重獲安穩;他甚至極自然地幫她把一綹長發塞到耳后,動作之嫻熟,連他自己也頗為訝異。
手肘撐在另一只抬高的膝蓋上,他支著頭,灰眸放著柔光,欣賞她沉睡時的美。
李鏡的美,是那種圣潔無邪,纖塵不染的美,也在于她舉手投足間散發的仙靈之氣,這是她給他最深刻的印象,即使落入凡間,這樣舉世無雙的美依舊緊緊追隨著她。
雖然他也見過各色美女,但從來沒有一個有幸靠他這么近,讓他有機會恣意欣賞,尤其是這么獨特的美,他不免看得入迷。
白猴吃力地拖來一截枯木,費力地投入火堆中,雖然只是小小的一根,對它來說,卻已經是很沉重的負擔,它趴在火堆前,夸張地喘著氣。這聲響引來李鏡一陣不安的蠕動,月華神伸指一彈。正中白猴的小屁股。它轉頭,見到師父正小心翼曩地安撫著李鏡姑娘,
同時丟給它要它小聲點的眼神。這、這是怎么回事?
師父剛剛還氣得想殺死李鏡姑娘,現在又寶貝似的捧在懷里,這人怎么那么難以捉摸?
月華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許是一種愧疚的補償心理吧!
一旦安靜下來,她眉宇間的脆弱其實是很惹人憐愛的,不是嗎?
他支著額頭的手指輕描著她精巧的五官,這墨刷般的羽睫,精致小巧的鼻,殷紅的兩片唇瓣……這兩片唇瓣多么誘人!他的手指留戀地停在富有彈性的唇上,喉間滾動著莫名的
欲望。該死!他閉了閉眼,這是什么古怪的念頭。克尤挥X得那兩片紅唇像一壇美酒,十分地可口誘人,真是該死!他可不能對她動念,一旦動念,就會落人日華神那家伙的圈套了。
李鏡恰巧在他心中掙扎時醒來,一眼觸及一綹白發,又猛然發覺自己正是躺在那個令人厭惡的白發男子懷中,嚇得她立刻跳離,一臉的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