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鴛鴦書 第三章 作者:藍蜻
    劉書白略帶著酒意,然而他卻十分清醒。

    新郎棺是不該喝醉的,但他不。

    想著今晚,身邊多了個女人,從此將變成父母用來拴住他的絆腳石,他便覺得惆悵不已。

    但為何喝了這么多酒的他,還是不會醉呢?來吃喜酒的人所喝的酒都比他還要少,為什么他們卻是意識模糊,還得彼此攙扶才尋得著回家的路,而他一盅接一盅的將黃湯飲落肚腹,神智卻清醒如斯。

    好罷!這一刻終是來了,他非得去見他的新娘不可了,劉書自跨著沉重的腳步移向床邊。那個身著大紅喜服的女子,正微垂著首,像個嬌滴滴的陷洪那樣地等著吞噬他。

    書白今晚,是難得的自暴自棄。

    他想也不想,一把便掀起了新娘子的蓋頭,一瞬不瞬地凝望著她。

    是個美麗的女人。

    書白冷酷地想著,他父親的眼光果然。不錯,姚秋尋的確與姚夏磊一般,十分出色。

    新娘子猶低垂著首,害羞的不敢凝望他。

    書白輕佻的伸出手掌,抬起她的下巴。

    秋尋一驚,紅潮迅速暈染了她的臉頰,她被迫抬起頭來與他對視,直覺眼神會泄漏自個兒的心事,卻又慌張的無路可躲,只得怔怔地看著站立于她身前,遮去大半光線的這個男子。

    她的夫。

    這個時候才發現,照片其實并不能真切的表達一個人的形象,就像眼前的劉書白,他眸中雖有酒意,卻不時精光四射,逼人的氣息叫人不由自主地退縮,但他卻那么好看,那么沉穩,那么……叫她傾心……

    眼前這真實的身形終與照片上模糊的人影完美的結合了起來,這個站在面前的劉書白竟讓秋尋的心不可遏止的顫動著。

    劉書白沒察覺她的心思,只覺她眼神跳動得晶亮。

    酒意忽而有些竄升,他不再保持沉默。

    “你……是姚秋尋?”

    秋尋微微啟唇,想要應答,卻發現自個兒在他的凝視下,根本發不出聲音,只能看著他,便在此時,書白忽動手拿掉她的頭飾,秋尋心口一緊,書白隨手將東西往小幾上一擱,又動手去解她的披肩,這一切的動作都是突如其來,秋尋幾乎是措手不及地只能呆呆任他擺布,就在他將霞帔放好之后,又要來脫她紅色的外衣時,秋尋想也不想,便雙手往自個兒領口兒一拉,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書白停下了手,他將眼神膘回秋尋臉上,面無表情地盯著她。

    “怎么了?”

    他的聲音十分冷淡,秋尋先是一愣,不由覺得有些怕,先前他把下人們遣走,不讓他們幫忙更衣,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心里雖然還在揣測,但她卻已經下意識地站起身來,劉書白見狀后退了一步,秋尋只覺得腦子亂哄哄,抬起手來便去解書白身上長袍的扣子。

    “應該……我……我幫你換衣服……”她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竟是這句。

    書白先是莫名其妙地掃了她一眼,后突地冷冷一笑,便立于原地,看她服侍著自己,而很顯然的,她并不擅長這類事,或者該說,緊張?

    秋尋知道他一直看著自己,卻始終不知如何開口,這個時候她反倒有點羨慕起姐姐春鳳來了,因為大姐夫醉得不省人事使得姐姐無須面對這么尷尬的一刻,反觀自己,越緊張越不成事,一只扣子攪扭了半天仍打不開來,劉書白卻從頭到尾不發一語,逞是睇著她瞧,像是在欣賞她的窘狀般,這使得秋尋益發不知所措了。

    劉書白低頭看著她的手在自己衣服上弄了半天,似乎察覺了她的窘迫。

    “好了!彼蝗灰话炎プ∏飳ひ蚓o張而變得冰涼不已的雙手,那其中的溫熱立即包覆了秋尋手掌,秋尋一愣,怔怔地抬起頭凝望著他。

    美麗的女子教人心動,劉書白混著酒意看著她,一瞬間竟有種動情的錯覺!

    然而幾乎是在下一秒,他便像觸了電般地忽然將秋尋推了開,隨即反過身子,一手覆在自己額前;突地笑了出聲!“哈哈哈哈!荒唐!荒唐!劉書白!你瘋了!”

    秋尋愕然地望著這突來的一幕,這是怎么回事?!

    從剛剛她就覺得劉書白的表情不對勁,但她卻將之解讀為緊張,或者是他本人原本就生嚴肅,然而他這么一笑,把秋尋原本的猜想都搞亂了,他到底是喝醉?還是不開心?

    劉書白旁若無人地笑了一會兒.過了半晌才像憶起身后還有這么一位新娘子般地上住了笑,回過頭來,見秋尋睜著眼,疑慮重重卻又溫和地看著自個兒,他心微微一惻,然臉上卻還是沒有表情。

    “你梳洗梳洗,睡罷!彼呓,一股腦兒就要坐下來,秋尋下意識忙站起身要讓他一個位置,就在這時,劉書白竟看也不看她一眼,脫了鞋便往床鋪里頭一倒,呼呼大睡了起來。

    秋尋愕然地看著這一切,看著床上那個今后要與她一生共扶持的“伴侶”,然后,又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嬌艷如花的衣裳。突有一股微微的心酸,攀藤般涌上她的胸口,抬首凝向窗口處那對擺在桌上已燃盡的龍鳳雙燭,只見紅紅的臘淚攀在殘余的燭身上,恰似今晚展盡了風華,卻莫名被冷落的她。

    ***************

    劉書白向來是習慣早起的,但他才動了動身子,便發現自己整個身子竟是異端的僵硬麻疼,想來是因為想與姚秋尋保持距離,才故意一直往床墻壁的方向擠,卻沒想到反而把自己弄得腰酸背痛。

    睜升眼撇頭一看,很意外地,枕邊空空如也。

    一瞬間有種錯覺,以為昨天不過是場夢,事實上沒姚秋尋這個人,事實上也沒成過親這回事。

    但他顯然是太過天真了,因為才一掀開床幔,首先映人眼簾的,便是掛在墻壁上頭的大紅雙喜字樣,讓他的心情一下跌落谷底。

    什么叫喪氣,書白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下意識揉了揉眼睛,環顧四周,卻沒發現姚秋尋的身影,她顯然不在房中,劉書白不再多想,起身更衣,才剛扣好扣子便有人敲門。

    “誰?”他連頭都沒回,退自走到與內室相鄰的書房里,利用晨間一點時間,反覆閱讀一些書籍是他每天必做之事。

    “送熱水來的!遍T外一聲細細的女聲,不像家中仆傭的口吻,劉書白拿起一卷未曾看完的書籍!斑M來!

    不一會兒門被打開,一個很眼生的丫頭端了盆熱水走了進來,劉書白膘了她一眼,只見她將盆置于木架上頭后,便走到劉書白書桌前頭,恭恭敬敬他請了個安。

    “姑爺早,我是阿思,是小姐的陪嫁丫環,您有事請盡量吩咐我!

    “嗯。”劉書白應了聲,目光不曾離開書上頭的文字。

    “姑爺,趁著水還熱,洗把臉吧!”阿思道。

    一知道了。”劉書白敷衍地回答了一句,但還是沒任何反應,這個舉動叫阿思不免既疑惑又納悶極了。

    這是怎么回事?少爺他怎么一句都不提秋尋小姐?還有,哪有人成親第二天早上就捧著書本看的?太離譜了吧?!

    “姑……爺……”阿思想試著提醒他!靶〗闼ぁぁぁぁぁぁ

    劉書白看書時頗忌被人打斷,阿思斷斷續續。支吾其詞的樣子更引起了他的不滿!坝惺裁丛捑涂煺f吧,別打攪我看書。”

    阿思聞言,當下便替秋尋委屈了起來,這個新姑爺怎么那么冷淡?!

    “小姐說請您洗完臉后到大廳一塊見老爺和夫人,順便用早點!

    劉書白這才想起。成親之后的隔天,總還是免不了一堆規矩,他是不愿去的,卻又不能不去。

    皺著眉頭放下書本,他站起身來!拔抑懒耍蛠,你先做事去吧!”

    阿思懷疑的看了他一眼,只好慢慢挪動腳步走出房外,邊走還邊回頭,就在這極度心不在焉的情況下,使得她才甫出房門,便差點撞上迎面而來的人。

    “阿思!”秋尋急急煞住腳步,阿思愣然抽了一口氣,抬頭一看。

    “小…小姐!”

    劉書由聽見聲音,下意識一邊拿著毛巾擦臉,一邊轉過頭來,不由得停止了擦拭的動作。

    秋尋已換下那身喜氣的紅色新娘服,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素雅的粉紅色短祆與長裙,映照她皙白臉孔上的嫩紅,黑色的秀發梳起了嫡雅的樣式卻不教她看來老氣,反而顯得青春而美貌。

    她的確美麗,劉書白心想,但那又如何?

    秋尋全然不知劉書白正望著她打量,她只抓著阿思,關懷地問道:“怎么心不在焉的?撞到了你沒有?”

    阿思連忙搖搖頭!皼]事沒事!都怪我走路沒當心,撞到活該它疼的!”講到這里,直覺向后膘了瞟眼,她壓低了嗓音!靶〗,你來喚姑爺?”。

    秋尋聞言,先是頓了頓,才點了下頭。

    “沒撞著哪兒就好,你先去忙吧。”

    “小姐!卑⑺际謸;但秋尋卻向她笑了笑,便退自走到房里頭,阿思見狀,也總不好再多話,只好識趣地將門帶上。

    劉書白見她走過來,便恢復了擦臉的動作,若無其事地開了口。

    “你去哪里了?”

    秋尋站在他身后,試圖穩定心緒。“向爹娘請早安!

    “嗯。”劉書由應了聲,將毛巾丟回熱水盆里!捌鸬谜嬖!

    秋尋見他離開洗臉臺子,便走上前,替他將毛巾擰干,掛回木架上頭。“爹娘叫我來看看!ぁた纯茨阈蚜藳]有……一塊兒去用早飯……”她一邊說,一邊回頭。這才發現劉書白一直盯視著自個兒,秋尋頓時覺得手腳不知該往哪兒放。只能無助地對他尷尬一笑,“我們…··是不是該去大廳了?”

    劉書白看著她,覺得非有必要把事情說清楚不可,可是潛意識里,他又不太想這么快就和她劃清界線,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明明是反對這樁婚姻,反對這個人的,卻又莫名其妙地不想對她說出那些話。但是……自由比較重要吧?他自個兒都管不好了,哪還能顧全得了別人呢?

    秋尋看著他的眼,只覺他至少有一點是符合自己猜測,他的確高深莫測,教人摸不清心里在想什么……聽他出了聲。

    “我想,有些話該說清楚!痹捀Τ隹,劉書白有些驚愕于自己“非說不可”的決心,竟遠遠勝過對面前這女子的同情。

    “什么?”秋尋沒想到他竟會“有話”想跟她說?是什么話?他的表情好嚴肅可……

    劉書白的表情比平常更加緊繃,他感覺自己像個判決犯人的法官,正要處決眼前這個犯人。

    秋尋屏息望著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想讓你了解一件事,這樁婚姻不是我要的!眲卓桃夂鲆曋闹心且唤z莫名的憐憫,冷硬地、一字一句地說道。

    秋尋聞言,先是無法消化這事實的愣住,再者便是直覺的脫口而出!笆病裁矗俊

    劉書白清楚看見她惶惑的眼神!斑@一樁婚事,從頭到尾,都是在非我所愿的情況下進行的。我原本在學堂教書,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住所,但我爹卻在結婚之前把我強行帶回家里關著,什么都不做,只等著跟你成親!彼曇粽Z調始終平板,不肯透露內心的一絲動搖,但秋尋卻明顯變了臉色。

    “這……”秋尋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斑@……不是真的…-”

    “是真的!眲c點頭。

    “那……”秋尋猶在迷惘!澳恰

    劉書白只得苦笑。語氣里帶著嘲諷!叭粑摇锩晒,你今天也不會站在這里了!

    秋尋全身僵直地看著面前這個男子;與她拜過天地,昨晚還同睡一床的男子。

    他不肯承認這樁婚姻,所以昨天晚上碰也不碰她?一個想法陡然在她心中掠過!澳恪灰?”難道他已經有了喜歡的姑娘?!只是公公婆婆不答應,所以才被脅迫要娶自個兒為妻么?!

    劉書白似看透她心中想法,嘆了口氣,他知道他用的理由此時此刻聽起來不但像借口,而且還缺少說服力。

    “不是我要不要你,而是我們在昨天之前,根本就還只是陌生人,毫不相識也沒有見過面,兩個素昧平生的男女卻在一個晚上之內要同床共枕,你不覺得奇怪?沒有絲毫不安?!”

    這句話幾乎是與秋尋原先所想的全部疊合在一起,但可知她花了多少時間告訴自己要信賴父兄的決定?她又用了多少心告訴自己,她未來的丈夫是個怎樣的人,會如何的待她,她也會決心做個好妻子,但顯然她是自作多情了!劉書自不但不需要,甚而還想抹殺她的存在!

    “我…”她抬起頭與他對視,眼底是受傷的神情!拔乙恢焙芟嘈诺投纾乙詾,你也會相信你父母……”

    “我知道他們會給我最好的,但是我不能確定那是不是我要的!眲锥ǘǖ厍浦湃挥纳袂,心突然絞扭了一下。

    他傷害她了,就為了自個兒的自由。

    書白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他躁亂地扒梳著自個兒的頭發!拔覜]想過這個問題!

    秋尋的身子微微向后一晃,顯然有點支撐不住。

    “怎……怎么會?我……我……”她毀了嗎?她甚至連美夢都不曾作過,心底還盡往好的方面想,她原本猜測昨晚書白只是酒醉,所以才看起來怪怪的,但沒想到真正的原因是他根本不要她!所以他拒絕與她有任何曖昧!

    一股悲切忽在秋尋胸臆蔓延開來,陡而是難堪的。

    “那……你打算怎么做?”給她一紙休書嗎?

    看向姚秋尋,劉書白忽地覺得不忍,她的滿面哀凄比起他又好得了多少?!況且唯一無辜的人是她,不是嗎?

    “休書……這是不民主的作法,我會跟你離婚,但不是現在。”他試圖跟她溝通著。

    “離婚?”那又是什么?秋尋從這一刻起,不由開始要質疑夏磊的眼光了;夏磊哥一心要為她擇個不凡的佳婿,但他有沒有想過這個妹妹是否應付得了丈夫太過“新潮”的觀念?!就像他現在口口聲聲說不要這個婚姻,他有沒有想過他每說一次,對她將是多么大的打擊?

    “離婚,是在雙方同意之下,把這個婚姻給作廢,而不是我把你休掉,否則你就太可憐了,完全沒有表達意見的權利!眲渍乜粗,突然覺得自個兒有些氣弱,他明明是在維護兩人平等的權利,為什么反而有一股很嚴重的罪惡感?

    “作廢……?!”多么犀利而傷人的辭句?!如同一技利箭,迅雷似地將她對這個婚姻的憧憬一瞬間刺破了,什么夫唱婦隨、什么畫眉之樂,全都是假的……

    她不該忘記的,不是嗎?當初第一眼見著他的相片,秋尋就暗暗地為著他的眼神感到吃驚,總覺得那像是會給她帶來什么風暴一樣,如今,這個預感是真正實現了不是嗎?他果然在她平靜無波的生活里投進一顆巨石,將她原有的步調完全弄了個錯亂,但誰能救她?這是她的婚姻、她的丈夫。除了她自己以外,沒人能救她!

    就在秋尋猶自沉溺于該如何自處的無助時,門口忽然出現了阿思的身影,她站在門口,似乎有點覺察姑爺和小姐兩人間的氣氛不對勁,卻又不敢逾矩地跨進房門中來,只能探進個頭,小心翼翼地詢問著。

    “姑爺,小姐,老爺夫人等你們很久了,他們派我來喚你們吃早飯!痹趺椿厥拢!阿思心下奇怪的想著,姑爺和小姐一個站在桌子前面,另一個則跌在椅子里,兩個人的神色絕對稱不上有半點新婚的喜悅,這是怎么回事?阿思真想好好問個清楚,只是她不過是個小丫頭,能多嘴么?

    劉書白和姚秋尋兩人聽見了阿思的話,心下皆是一突,后又直覺地看了對方一眼,但視線才剛接觸,卻又像閃電般地彈跳開來,一股尷尬的氣氛,彌漫在兩人周身,叫人無措。

    該怎么辦?他們已經攤牌了,決絕的話說了出口,他們還是夫妻嗎?

    ***************

    劉書白和姚秋尋幾乎是拖著僵硬的身子走進大廳的,只見里頭早已圍滿了一桌的人,大家都睜大著眼等著今天的主角到齊,劉書白強自鎮定,一掀袍角,跨入廳中,秋尋則跟在他身后,臉上表情怔仲。

    沒有噓寒問暖,沒有互相扶持,沒有會心的微笑,什么都沒有。

    秋尋撩起長裙走進大廳里頭,一顆眼淚差點就要掉下來。

    不哭。

    秋尋不哭,也沒理由哭。

    錯不在你,你不該傷心,是劉書白粉碎了你的未來,你怎能以眼淚向他表達委屈?他既能毫不。在意地將離婚的話說出口,憑什么又該認為幾顆眼淚就能將他稍作挽留?

    所以秋尋不哭.只因這是示弱。

    劉劍塘及妻子均未發現兩人之間的異狀,只當是新人之間慣有的靦腆。

    “爹、娘,早。”書白簡短地道,只覺得在眾目睽睽之下和姚秋尋站在一起十分尷尬。

    “爹、娘,早!鼻飳ひ嘟釉跁字竺ο騼蓚長輩請安。

    于麗月先為了媳婦的識禮高興的點了點頭,轉頭望向兒子,見他晚起,難得沒有叨念,還語帶疼惜,眉梢眼底滿是縱容地道:“好好好,你們也早。書白,瞧你沒什么精神,是不是昨兒個喝太多了?”

    劉書白正要回答,父親便已開口道:“人生大事,高興一場是無妨,若是常常如此可就不行,現在你是有妻室的人了,若要再不注意自己的行為舉止,可不免累及妻兒,知道了么?”

    書白聞言一怔。

    妻兒?

    他都還沒準備好當人家的丈夫就已經成了丈夫了呢!

    “在跟你說話呢!”于麗月見兒子有些心不在焉,忙提醒道。

    “知道了!眲酌Φ溃道飹吡松砼缘那飳ひ谎,只見她面色有說不出來的蒼白,卻仍故作鎮靜。

    書白的母親還不待丈夫再度開口,便忙著打圓場!鞍,兒子剛新婚,你就訓人,好了罷!”于麗月知道丈夫個性嚴峻,連忙阻止他繼續說教,然后招呼這對新人人座!扒飳,坐吧,別客氣,今后都是自家人了!彼吞@可親地微笑著,并將秋尋拉到自個兒身邊捱著落座,十分歡喜地瞧著這個新媳婦。無疑地,秋尋確是她和劉劍塘心目中打著燈籠再難找的好對象,不僅舉止柔美,觀之可親,且有才而不自恃,姚家果然很用心地培育每個孩子,而劉家能以秋尋為長媳,說來也是面上有光。

    秋尋乖順地點點頭答道:“謝謝婆婆。”便在椅子上落座,她挺直身子,不讓自己身上流露出任何一點黯然的氣息。

    書白仍舊不看她,退自坐在她身旁,兩個人的距離看來是僵硬而遙遠的,但明明是如此昭然若揭的事實,在座除了當事者兩人之外,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察覺得出來。

    秋尋也不希望他們看出來。

    婚姻這條路注定是失敗了,但眼前的仗不能不打,因為劉書白還沒有想出可以讓彼此全身而退的方法,所以她必須堅持下去,因不想讓姚家蒙羞。

    她有她的驕傲。

    于麗月顯然很高興她的得體,便指著圍在圓桌上的親戚家人,一個個的為她介紹起來,吃飯不是重點。主要還是讓秋尋盡快與家里的成員熟悉起來要緊,只見于麗月道:“你剛嫁過來,很多事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就只管問,家里的人你都熟了么?這是書白的弟弟書弘,你的小叔。這是你的弟妹榮曼,榮曼今年初剛生了個胖娃娃,書白是長子,你們可得加把勁了!

    秋尋聞言,勉強地露出了微笑和兩人打招呼,書弘和榮曼兩人個性皆溫和儒雅,亦是對恩愛夫妻,幸福的笑意不時浮現在臉上,秋尋看著那種自然的默契,心中竟泛著一絲酸楚。

    她周遭的人為什么可以這么幸福,而她卻一腳踩人了泥沼之中呢?

    一旁的書白始終留意著她的神情,其實到目前為止,劉書白對秋尋的表現毋寧是驚訝的,雖然一開始秋尋對他所說的話感到震驚與不可置信,但她從頭到尾,不但沒有掉過任何一滴眼淚,甚至還可以說是十分沉著,瞧她現在,不疾不徐地應對進退,誰會知道她剛剛遭受了一場足以叫人崩潰的打擊?

    劉書白忽然發現自己太過自以為是,他以為他會了解姚秋尋就像了解一般舊式女子那樣簡單;一旦丈夫不要妻子,妻子就呼天搶地或者以死相脅,但他顯然錯了,姚秋尋什么都沒做,她甚至沒有苛責他。

    那么,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會應允自己的要求?不要這樁貌合神離的婚姻嗎?還是……還是她另有所圖?

    劉書白忽地皺起了眉頭,只因心中浮現的想法叫他不悅到了極點。

    姚秋尋是這種人嗎?!她會那么有心機嗎?

    她出身世家,氣質自是高貴良好,處處都流露著教養,就算心底再怎么不歡喜也不會刻意叫人難堪,但腦子里真正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書白無法不多心地揣測姚秋尋是個怎樣的女人,她會不會明里套暗里一套的嘴上甜滑,腳底下卻盡使絆子?

    畢竟這是兩個陌生人的婚禮,他早做好了所有最壞的打算。

    “大哥…大哥!”劉書弘的聲音陡然將他喚回,劉書白這時才回神過來。“怎么心不在焉的?”劉書弘笑道,以他看來,作了新郎總有幾天都是發傻發愣的,就連一向沉穩的大哥果然也是這樣呢?

    “什么事?”劉書白刻意忽視他那抹會意的微笑。

    “你什么時候回學堂教書?還住回原本的住處么?”劉書弘問道,書白成親之前都是自己一個人單獨住在外頭的一間小屋里,現在有了大嫂,不知他要作何打算。

    劉書白尚未回答,父親便已開口!笆裁丛镜淖√帲繒梢呀洺闪擞H,那兒怎能繼續住下去?自然是搬回來了!

    “那學堂那里怎么辦?”劉書弘又道。“總不能叫大哥辭了吧?”

    “我看是辭了也好,在那學堂也賺不了多少錢!庇谑系褂X得這主意實在不錯。“若又要住回那里,少不得秋尋樣樣張羅,我們劉家娶媳婦可不是叫她來做奴做婢的!

    秋尋此時發現書白的臉色漸漸地變了,顯然地,他很討厭大家圍成一桌討論他個人的未來這種事。

    也就是在這一刻,秋尋才恍然大悟,原來劉書白討厭受控制、厭恨被安排,他有著十分強烈的自主意識,所以他才反對這樁婚事,不管她姚秋尋是美是丑,是善是惡都無關緊要,只要她是被安排好的,對劉書白而言就是突兀、不受歡迎的,秋尋一想到此,心中滿是深刻的悲哀。

    她又有何辜?

    臨上花轎前,母親囑咐她,一夜夫妻百日恩,就算彼此間什么不愉快,也不要記著隔夜仇,共結連理不是那么簡單的,還需要無比的耐性與寬容····

    算了吧,現在記得這些又有何用呢?

    她抬起頭,直視著書白的父母,突地開了口。

    “爹,娘、可否容媳婦說一句話?”

    劉書白一愕,下意識瞥了她一眼!罢f吧。”劉劍塘倒想聽聽這媳婦的意見。

    秋尋深吸了一口氣,緩慢地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秋尋不是嫁來嬌生慣養的,今天既然已經是書……”講到書白的名字,她頓了一下,感覺上有些陌生因而難于啟齒,聽在旁人耳中卻是不折不扣的害羞!皶椎钠拮,他不管去了哪,我總是要跟著他的……”她知道書白疑惑的看著自個兒,也之因此,她心口突地跳得更加厲害了。

    “書白……他曾跟我提過,他很喜歡教書…··如果因為搬回來家里,使得他必須放棄這份工作時,那我也會羞愧的……所以……”

    “所以怎么?”書白的母親于麗月問道。

    “所以……請爹和娘允許,讓他保有這份工作好嗎?我一定會好好服侍他的!

    劉書白聞言大驚,他將頭轉向秋尋的方向,睜大著眼看著她,愕然地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有辦法解決這椿事的!即使他的辦法可能會太過強硬,可是他還是會有辦法解決的!“然而讓他震驚的是,姚秋尋為什么要幫他?!他不明白!

    劉劍塘咳了兩聲,未幾,腹中已有定案!耙埠!彼卣f了一句,然后捻了抬下巴的胡子。

    書白又看向父親,不敢相信他會這么平和,這么好說話。_

    劉劍塘笑了笑,表情是放松的,有著鮮見的開明!熬妥屇銈兓厝プ≈暗淖√幇桑吘箷滓呀洺杉,也算一家之主了,在外頭磨練磨練,也不算壞事,秋尋難得有這份心,不怕跟書白去過苦日子,我這做公公的也十分欣慰,相信你們一定可以過得很不錯,不過…畢竟不能永遠這么下去,所以······、我也有一個條件!笨粗谑霞奔毕腴_口說些什么,劉劍塘暗示著妻子稍安勿躁。

    “什么條件?”劉書白問道,表情怪異。

    “其實也算不上什么條件,只是為了秋尋著想罷了,我希望她若一懷孕,你們就馬上搬回家里住,我們家人手多,照顧起她來才不致慌了手腳,這樣對親家也才有交代,你說對吧?”劉劍塘老謀深算地留了一記伏筆,算是對兒子的體貼好了,這樁婚事已經綁住了他,那么,且讓他多自由一段日子又有何妨?不過一日有了孩子,料不得他也該為自己的家人打算了吧?!教書不是不正當的營生,但畢竟家業需要人手,他是很希望長子能快點領悟到這個現實的。

    劉書白愕然不已地看著父親,不過一會兒他便領略父親的意圖,而當他領悟父親想法的同時,他竟突然有一股想要大笑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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