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颶風過境之后的蕭條。
孝莊的臉色,更像是在卡特里娜颶風中失去家園,失去親人,失去一切的重災民。
一臉的世紀末日。
從珊女士識相地不去惹她,否則,一日三餐,基本民生,瞬間告急。
至于瀟瀟那個丫頭,盡管從小被她訓練得處變不驚,但是,很明顯的,對她這種老樹發新枝的行為舉止,嘴上不說,心里肯定很不以為然。
但是,從珊女士心中極端無奈,誰叫愛情說來就來呢,只不過去參加了幾次訪談節目,誰叫她就誤打誤撞碰上了她的MR.RIGHT了呢!
于是,四面楚歌孤立無援的從珊女士,現在正在和她的MR.RIGHT商討對策。
在一家環境頗為優雅的咖啡館。
藍山咖啡,恰巧也是從珊女士的至愛。
沒錯,坐在她對面的,看上去穩重有禮,事業有成的中年男子,正是宋致山,宋聿的老爸。
宋先生是D市一家規模頗大的外貿公司的老總,生意做得很是紅火,經常接受記者采訪,也常常上報紙露臉,在D市也算個知名人士。
想當初,宋致山因為受邀上了一次財經訪談節目而誤打誤撞認識了知名專欄作家微風女士,自打見面伊始,心底最深處的那縷揮之不去的文學氣息就開始反復來回縈繞,讓他居然在四十多歲的年紀,有了一種少年初戀般的沖動和青澀。不要看宋先生如今是身處銅臭地,摸爬滾打在生意場上的生意人,想當初年輕時,也是一個如假包換的為了汪國真詩集如癡如醉的狂熱文學青年呢。
而且,相處時間長了,越來越發現,從珊女士外表美艷精明,實質迷糊善良,再兼文采飛揚,實在是大大觸動了他內心處最柔軟的一塊地方。
前妻去世十年來,身邊來來往往的女人也不算少,也曾逢場作戲過,但是,這么多年來,還從來沒有一個人,能讓他動了以將近知天命高齡娶回家中去的念頭。
從珊女士是第一個。
為了心愛的女人,再怎么說,都必須要再向虎山行。
之前,他打過很多次電話到陸家,踢到過很多次孝莊的鐵板,于是,他聰明地先跳過這個閑雜人等,他覺得,盡管這個閑雜人等對從女士影響力非同小可,但是,尚不足以左右她的最終判斷力。
于是,他征詢式地開口:“要么,你回去跟瀟瀟商量,我回去再跟小聿說一下,這個周末大家出來見一面,聊一聊!
只要跟兒女溝通好了,他們走上紅地毯之前的最后障礙就算差不多清除了。
雖然,一想到家里那個臭小子一臉漠然無所謂的樣子,和那種比他這個多活了二十六年的老爸還要冷靜的眼神,心里居然有一些緊張,但是,為了自己的幸福,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從珊女士也實在想不出什么好辦法,只得無奈點頭。
周末,宋聿應老爸前所未有的三番五次的強烈催促,終于回到宋家二層樓的小別墅。
他有些奇怪。一向老爸都不會這么心急火燎地催他回家。宋家的家教,多年以來,基本上以完全放任為主。
宋致山雖然跟兒子不是很親,但一向頗為放心。兒子雖然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功課絕對不差,否則也不會以高分進入D大這個英才云集的高等學府,用錢方面雖然從來不省,但倒也并沒有什么過分的要求,也沒如同其他朋友一樣總是抱怨家里的臭小子老想著換車換房換女朋友。
家里有一輛為宋聿專配的豐田車,但幾乎不見他開,自打十五六歲以來,來找他的女孩子盡管來來去去的也不少,但目前似乎還沒有什么不好的傳聞飛到他的耳朵,更沒有女孩子找上門來踢館。
只是,這小子一直就這么凡事都提不上勁,一副懶洋洋看破紅塵的態度,讓他這個老爸實在不以為然。
也許,過兩年把他送到國外去,在那些個民情淳樸的蠻夷之地鍍鍍金,會讓他的性格有所改變。
只是,目前還不能說。小孩子嘛,總是沉不住氣的。
而且,目前有更重要的事情亟待解決。
晚飯后,宋聿被老爸叫到二樓的書房。
一進門,他打量了一下,唔,從十五歲那年開始,自己已經差不多四五年沒進來過了吧。他坐下來,瞟了一眼書桌上,放的還是那張他八歲那年一家三口郊游的照片。
他不動聲色地垂下眼,靜候宋致山開口。
“小聿,最近功課還忙吧?”
唔,五年來的第一百一十七次同樣的開場白。
他哼了一聲,權當回答。
宋致山今天心胸頗為寬大,全無在公司里一言九鼎的氣勢,繼續和顏悅色地開口:“小聿,最近錢夠不夠用啊,喜歡什么告訴爸爸,爸爸給你買,是要換車,還是想在外面買一套自己的房子住著方便朋友來玩玩?”
宋聿有些奇怪地抬頭看了宋致山一眼,通常這種貼心的話語,宋先生只有在有求于兒子的時候才會這么說。平時,只是讓會計每月按時撥錢,很少親自過問。
屈指可數的幾次,還是在需要兒子陪同出席一些必不可少的場合時,才會如是。
譬如,劉總的女兒和宋聿打小同學,十分迷戀他,劉總愛女心切,談生意也帶著女兒,宋致山摸清純純少女心后,也只有犧牲兒子,說盡好話后,兒子勉強給面子,盡管一副臭臉出場,但總算險險地將一樁大生意搞定。這就是那輛豐田車的起源。
再譬如,為歷練兒子的經驗,鍛煉兒子成長,一些生意場上的應酬場合,亦需要宋先生打疊精神哄兒子出現,畢竟,家財以后是要靠他繼承和發揚光大的。
諸如此類,等等等等。
宋聿繼續沉默,總有人會沉不住氣的。
果然,老爸清清嗓子,開口了:“小聿,你媽媽去世十年了!
宋聿閉了閉眼,果然,就是這件事。老媽去世十年了,還用得到他來提醒!想當初,老媽彌留之際,他在哪里,他遠在異國他鄉談生意!幾次三番催促都不舍得回來!
家人算什么,老婆算什么,兒子算什么,生死算什么,還是生意比較重要。
他冷冷地看了宋致山一眼,這一眼,卻讓他微愣了一下。
他接觸到的,是一雙略帶祈求略帶不安的眼神。
而且,什么時候起,老爸的雙鬢,開始泛起了絲絲縷縷的銀霜?
燈光下,尤其刺目。
他繼續垂下眼去。
老媽去世也已經十年了,在這十年里,盡管他知道老爸身邊女人沒有斷過,但畢竟,他還是聽從了老媽的臨終遺言:在小聿念大學以前,不要再娶。
而今,他都已經大二了。
他又看了老爸一眼,還是那種略帶歉疚,略帶不安的眼神。
他頓了一下,起身,直截了當地說:“你如果覺得哪個女人適合自己,就看著辦吧!
反正他很少回來,再說大學一畢業,也就不用在家呆了,眼不見為凈。
宋致山沒想到兒子這么好說話,盡管語音十分平淡,畢竟沒有強烈反對,一時怔住了。
直到兒子的身影快消失在書房門口時,他才突然想到什么,追上去,“小聿,明天……”他有些艱難地開口,“大家……見一面吧!
宋聿的背影頓了頓,然后是平淡的一聲:“你看著辦吧。”
徑直下樓去了。
4冤家路窄(2)
這邊廂陸瀟瀟和從珊女士的溝通顯然要更順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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