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浩琛早已看出是她,他低頭看著那傷,不禁皺起眉。
右手手掌間有深淺不一的幾道口子,其中還嵌著碎玻璃片。
“呃……先生,真的很抱歉,我馬上請人來幫你處理襯衫,”并未察覺他蹙眉的表情,韓悅還在裝死,不愿承認一日之內會撞見這個衰鬼兩次。“先生,真的很抱歉,先生……呃,先生……”一直抽不回自己的手。
“你可以假裝不認得我,但,”藍浩琛緊緊扣住她白細的手腕,不容反抗!凹本认湓谀模俊
可以感覺到韓悅愣了下,然而,最訝異的人其實不是別人,是他自己。
為什么看見她手上的傷會令他揪心?這個問題,直到兩人來到員工休息室一角處理傷口時,藍浩琛還是很疑惑。
韓悅則覺得氣氛很詭異。
不,應該說,她覺得眼前的事很不可思議。
這個男人自始至終沒有放開過她的手,深怕她會跑掉似的。他細心地為她挑掉玻璃碎片、消毒上藥,最后包扎起來。
那一刻,韓悅才看他舒開了眉,心中忽然有種難以言喻的波動,一抬眼,見到他輕抿的唇,不自覺吞了吞口水;她扯開笑,胡亂找了個話題:“對了,你……唔、沒想到會再見耶,哈哈哈……”
在那一點也不友善的直視下,韓悅干笑著。
“藍浩琛。”
“嗯?”
“我的名字。”
“喔。”
“不要連自己吻過的男人都不知道名字。”冷淡又帶譏諷的語氣。
“……”嘴角抽動。
沉默。
空蕩蕩的休息室中,就只有兩人在對視。
“呃……喔,沒想到你包扎的技術那么好!笔懿涣四橇钊酥舷⒌某聊,韓悅又扯道:“都不會痛耶!哦呵呵呵呵……”
這句話讓他微微僵了下,而韓悅也發覺了。
藍浩琛別開視線,起身環顧了四周。
韓悅并未再說話。
“你在很多地方工作?”藍浩琛問道,那是順帶一問的語氣:“哪一個才是你的正職?”
“都不是。”她倒是答得毫無芥蒂。
藍浩琛回過頭來,望著她將柜門關上的側影!澳氵是學生?滿二十了嗎?”
“……我今年二十四!表n悅斜了他一眼。她是天生一張娃娃臉,可是猜二十也太夸張了吧?
好看的眼瞇細,藍浩琛打量著眼前的女人。這張臉近來時常出現在他腦海——以及眼前;是令人難忘的、令他不禁想念……這對他來說是很新奇的感覺。雖然繞在身邊的女人很多,離去的女人也很多,他珍惜與她們在一起的時間,但從不曾想念過誰。
初見,當她年紀還小,而他是個律師,藍浩琛的原則不允許自己做出犯法的事。
二十四……藍浩琛貝起有點邪氣的笑。
忽略他投來的注目禮,韓悅此刻擔心的是他沾血的襯衫,看來價值不菲,現在沾上了點滴紅印,慘不忍睹。“藍先生,真的很抱歉。你要不要換下這一身,我……我洗干凈后再還給你?”她賠笑問道。
藍浩琛這才想起自己一身狼狽,暗忖一陣,回:“好是好,但總得給我一套替換的吧。”
韓悅有些為難起來,一時間要去哪變出衣服給他?“啊、這個……”她翻開自己的置物柜,從中掏出一個塑膠包裝還未拆封的黑色T恤,是之前支持活動時發的,當時因為主辦單位給錯大小,她沒辦法穿。她將之拆封攤開!斑@個可以嗎?”
第3章(2)
正面全黑,手臂部分有看來極蠢的卡通圖案……藍浩琛挑眉。
韓悅自然知道像他這樣的人是不可能會穿這樣的衣服,仍是笑道:“你有西裝外套,穿在里面看不見的。”她不敢說背后的圖案更幼稚。
“……拿來!彼淅涞卣f,一邊拉下領帶、褪下外套。
韓悅上前替他拎起,置于椅背,又見他脫下了襯衫,露出光裸的身子。視線繞了繞,很自然地避開了不該看的地方。
見此,藍浩琛好笑地道:“別告訴我你沒見過男人的身體。”連陌生人都能強吻了。
韓悅自認沒必要解釋這問題,在他面前,她出過的丑已經夠多的了。一手好心地為他卷起T恤一角,遞上給他穿上,又彎身拾起外套。
藍浩琛接過套上,從內袋中掏出名片夾,說著:“我的名片,到時要還我時,先打給我。”
韓悅低頭讀著,見到那律師事務所的名字時,暗暗訝異他果真來頭不小。
藍浩琛沒再多說什么,沉默地走向休息室門口。
韓悅誠惶誠恐地上前拉開門。
步出時,藍浩琛轉頭看了她一眼,才道:“手傷一天至少要換一次藥。”
“喔。”韓悅望著他的背影離去,想了很久,還是覺得那句聽來像是關心的話從那冷漠的嘴里說出,十分不搭。
回身,忽覺松了口氣。來到方才他所站的位置,收拾著臟了的襯衫,一樣東西吸引了韓悅的目光。呆愣了兩秒,她一把抓起,沖出休息室。
“藍先生!等等……”在廊下攔下他,韓悅將手中之物遞出。
那是他的領帶及鑰匙卡。
藍浩琛表情冷凝地將之收回,深深看了她,從她身邊步離。
這令韓悅有些錯愕,只因,那是惱怒的眼神。
可……
他在氣什么?
藍浩琛沉著臉。
望著空蕩蕩的位子,他今晚的女伴,已然離去。
拾起桌上的紙片,上頭寫著,明白他的心不在焉是因為另一個女人,而她,不想成為那個女人的替身。
握著紙條,他倒入沙發中。
他……顯得心不在焉了嗎?
從未因為與女人不歡而散感到如此郁悶,明明,是為那千篇一律的理由。只不過是因為他的若即若離、他的用情不專、他的滿不在乎,才氣跑了一個女人。
和往常沒什么不一樣。
那,又是為何,他會……惱火?
是,他在惱火。
為什么會一見韓悅被纏住就不禁想上前替她解困?是理性壓抑了那想法,才會在眼看她受了傷卻無力阻止?那又是為何一見她受傷,他會想揍人?為何替她裹傷、為何留下襯衫就為想再見她……甚至,與韓悅相處時便忘了還有一個女人正等著與他共度良宵?
韓悅……
咬牙。
忽然間,他要自己停止思考。
他不能再想。
他不想知道那些答案……
在住處附近停好了車,藍浩琛不顧十字路口的信號,過了馬路。
時間正值午夜,但對于平時絕不允許自己犯法、小事也不茍且而行的人,這實在有些反常……
眼看好友緩緩步來,溫政繁從騎樓陰影中步出,揚聲喚道:“浩琛。”
藍浩琛這才仿佛從夢中醒來,掃了好友一眼,擰擰眉,從口袋中掏出鑰匙開了門。
溫政繁聳聳肩,很自動地跟著入了公寓,進了電梯、上了樓,直到進到藍浩琛新居中,他才開口:“哇……這邊不錯耶,很寬敞。”環顧著,擅自推開幾扇門觀摩一下!斑@個房間多出來的吧?”里面什么也沒放,甚至連新買的窗簾都還沒拆封的丟在一旁。
“我還沒時間弄,就先空著吧!蹦敲葱〉姆块g要放他的大書柜放不下,而他也少在家中工作,就空著吧。藍浩琛從迷你小冰箱拿出兩瓶啤酒,待好友看完,遞給他示意他乖乖坐下!澳銇碜鍪裁矗克L找我有急事?”略帶諷刺的語氣。
政繁極少出差、極少晚歸,全為了一個女人。政緊要為她待在自己家中,就為了等,等她那三百年才出現一次的需要。政繁會隨時準備好,讓她依靠……雖然認識他們兩人這么久,藍浩琛卻從未見過小幸向他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