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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夢共廝守 第二章 作者:易小歡
    當明天變成今天之后——

    季文諭一夜沒能睡好,早晨起床后,心情一直處在錯綜復雜的狀態。

    季家大部分的產業都在香港,自從兩年前“永邦證券”登陸臺灣,設立子公司之后,雖然在臺灣的股票交易市場上掀起了外商投資的新風潮,而且在短短的時間內,建立起它在臺的一席之地,但是季家一直沒有在臺灣大肆炒作房地產的計劃。

    文諭背負著“企業第二代繼承人”的重責大任,前來臺北掌管永邦證券的開拓發展,一個月里,他平均得飛回香港三到四趟。停留臺灣期間,他住的是“永邦證券大樓”的頂樓,真可謂名副其實的以公司為家。

    這棟位于南京東路尾的企業大廈,樓高八層,是季家當年斥資八億臺幣購得的,每一層樓的面積都有一百六十坪,頂樓整層則設計成六房二廳的豪華公寓,然而住的人除了文諭之外,就只有一名料理家務和伙食的管家李媽,以及文諭的專屬司機小甘。

    話說回來,永邦證券在兩年之內,已經在中南部拓展了七家分公司,員工總數計有四百余人,但是,由于文諭是孤家寡人來到臺灣,所以他一直有種“客居他鄉”的感覺。

    過個年,他就三十歲了,在香港的時候,他是為了家族企業而忙得沒時間談戀愛,在臺北呢?他則沒有打算談戀愛,因為他畢竟是個拿英國護照的香港人,雖然同是黃皮膚、黑頭發的華人,但是得考慮到人文環境迥異的“異國聯姻”問題——直到他認識了徐慧晴。

    他必須承認,當初是奉好友宋君楷之命,抱著“好玩”的心理去充當美女的護花使者,哪知所護的兩朵花里面,一個就要披嫁紗當君楷的新娘,另一個卻因為他開車時“心猿意馬”,而撞成了……呃,還好不是“神經病”,只是突然有了“第三只眼”而已。

    不過呢,這第三只眼睛也夠他一個頭兩個大了,他看美女看成“脫窗”也就算了,現在人家卻可以“看見”未來、未卜先知、胡言亂……噢,他怎么可以這樣說慧晴呢?她昨天至少運用“法力”,讓他免于在撞壞一輛跑車之后,又被偷兒順手牽去一部愛車。

    說起來還真是有夠鮮的,原先他還不怎么信邪,沒想到匆匆忙忙奔出醫院之后,果然當場就逮住一名正想撬開他車子門鎖的小混混。俗話說得好“有得必有失”,愛車是保住了,偷兒也送警嚴辦了,但是等他回到醫院病房門前時,卻莫名其妙地被慧晴拒在門外。

    文諭并沒有因此而生氣,畢竟慧晴是坐他的車而受傷的,他內疚都來不及了,怎么可能生她的氣呢?而且萬一人家從此腦袋都“阿達、阿達”的,那他不是要內疚一輩子?!

    除了內疚,文諭發現還有另外一種情愫在心中暗暗滋長,他感到慧晴恰歸恰,自己卻常常情不自禁地受她吸引,就像鐵釘碰上了磁鐵,海綿碰上了水,螞蟻碰上了棒棒糖……

    噢,他怎么流了一攤口水呢?站在浴室鏡子前的文諭,趕快抽出一張面紙擦了擦,不小心碰到了被醫生強迫地縫了一針的鼻梁,痛得他忍不住哇哇大叫起來。

    盥洗完畢,他穿戴整齊地從浴室出來,飯廳里,李媽已經在餐桌上擺好了稀飯、小菜等早點,小甘則坐在餐桌前看報紙,一見文諭出來,他趕快把報紙折疊放好,必恭必敬地問候道:“早!少董,吃飯了!

    “嗯,早。李媽,一塊兒吃,別再忙了。”

    主仆三人坐定,一起用膳。

    “少爺,鼻子好一點沒有?”李媽關心地問。

    “還好,幸好沒有破相!

    鼻子上貼了一塊白紗布,真是想要威嚴都威嚴不起來,只見司機小甘為了忍住笑而低著頭拼命扒飯,半晌,才突然想到什么似地抬起頭來。“噢,少董,你看看這個,嗯嗯嗚嗚……”

    “小甘,嘴里有東西不要講話!蔽闹I啐他一句。

    小甘三兩下把飯吞下,然后說:“少董,今天的報紙,第六版……”

    “你要害我消化不良是不是?吃飯看什么報紙!”

    小甘似乎很堅持,他硬著頭皮說:“有一箱‘奇人奇事’的新聞,你應該會很感興趣。第六版,我都幫你把重點畫好了!

    真是麻煩,還雞婆地幫他畫重點,這個小甘今天是哪根筋不對勁?

    李媽面帶憂色地白了小甘一眼,轉頭對文諭輕聲說:“少爺,還是吃完飯再看吧!免得你等一下連飯都吃不下……”

    她不說還好,這么一說卻令文諭感到奇怪,眼前的兩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戲?該不會是股票市場有什么風云吧?!但是第六版又不是經濟版,而且哪兒來的什么奇人奇事?他的好奇心不禁被挑起來了。

    文諭放下碗筷,迅速地翻開手邊的報紙,找到第六版,上頭的一則新聞被小甘用紅筆特地框了起來,他仔細一看,兩行標題躍入眼底——

    股市少東車禍,同車美女輕傷腦震蕩

    醫院傳出奇聞,異能預測神仙老虎狗

    看到標題,文諭詫異得差點跳起來,等他把那則小新聞一字不漏地看完之后,他的一顆心也一路往下沉,連永邦證券和他的名字都上報了,而且慧晴所住的醫院、病房號碼……也都巨細靡遺地刊了出來!

    “老天爺!怎么會這樣?”

    小甘馬上“引以自豪”地接了一句:“可見我們臺灣的新聞記者有多么厲害!”

    “我們香港的記者也很厲害啊!噢……這不是我要擔心的重點。為何消息會傳得這么快?而且報紙也未免太無聊了,連這種事都要寫成新聞?!”文諭實在氣不過,連聲調都拔高了許多。

    小甘瞄了李媽一眼,不怕挨罵地說:“徐小姐的事,是真的算得上‘新聞’啊!不過要怪嘛,就該怪少董你請的特別護士,報上說是昨晚值班的那個傳出去的……”

    “真是大嘴巴!小甘,你今天就去找那位護士,告訴她已經被辭職了!

    “好!我再另外找一個年輕貌美的!

    文諭并沒把小甘的話聽進去,他的心情亂糟糟的。先前他已經被慧晴“拒入門戶”,這下子還上了報紙,慧晴不把嘴巴氣歪了才怪!看起來他兇多吉少,往后的日子是更加不好過了。

    文諭胃口盡失,拿起餐巾紙往嘴上一抹,便霍地站起來。

    “少爺,你不吃啦!”李媽緊張地看著他。

    “我哪還吃得下?小甘,今天我自己開車,你等一下就去把特別護士的事處理好,我要去醫院一趟!蔽闹I一說完,便踱進書房整理公文。

    這陣子他得公司和醫院兩頭跑,也真是夠累的了。他這一埋首公文堆,不知不覺已經接近八點半的上班時間,他趕快提起公事包,準備下樓去。

    在電梯中,他又是一陣胡思亂想,一心擔憂待會去醫院見了慧晴,不知道她會給他什么臉色看?他心不在焉地發著呆,竟按錯了樓鈕,電梯一路往一樓降去。糟了!去看慧晴之前,他得先進辦公室交代事情。等到他回過神來搶救電梯時,已經來到三樓,想要升回去是不可能了,結果,文諭就在一樓與進來的幾位高級主管共乘這座專用電梯,個個都以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向他打招呼。

    “董事長早!”

    “現在還早?都已經八點半了才趕來上班,你們還真準時啊!”

    他下意識地摸摸鼻子,想用發脾氣來顯示一下自己的威嚴,誰知一罵完,電梯門也正好打開,他一頭就往前沖去,不料后面一名主管朝他喊道——

    “董事長,還沒到!”

    這一喊害他分了神,抬起頭來往燈號一看,原來又是三樓,很不巧的,電梯門又正好快關上,他趕緊把頭往后一仰,幸好門只夾住他的一條腿,他退一步又回到電梯內。

    “喝,好險!噢!她救了我鼻子一次。沒想到她還真靈驗!”文諭喜出望外地低嚷。

    靈驗!?不明就里的主管們面面相覷,然后不約而同地看向文諭,心里都在想著:季少董該不會是被鬼打到,在說鬼話吧?!

    進入董事長室之后,文諭仍是一副窩心的陶醉樣,因為“救”他鼻子的人是慧晴,看來他將來還是聽話一點比較好,搞不好從此可以百毒不侵、趨吉避兇、長命百歲……

    他的白日夢突然被秘書打斷,只見她一副披頭散發、疲憊不堪的模樣,敲了兩下門就沖進來。

    “季董!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一大清早電話就一直響,接都接不完。”她報告道。

    “哦?那表示我們證券公司生意興隆啊……”

    “可是,他們都指名要和你講話!

    “是要開新戶?還是要買股分?”

    “都不是啦!他們都提到那位住院的徐小姐,說什么想請你從中介紹。你瞧,我備忘簿都已經寫掉半本了,你要不要回電?”她遞上手中的小冊子。

    怪事年年有,怎么今天早晨特別多?!他立刻聯想到那則小新聞,八成是那些有錢又有閑的大少們,一看到“美女”兩字,便都變成蜜蜂跟蒼蠅飛過來了。

    文諭心中很不是滋味,又氣又急地向秘書吼道:“不回!再有電話,也別接進來!”

    都是報紙惹的禍,看來以后還有不少麻煩在等著他!只看到報紙報導就這樣,萬一真見了天生麗質、秀色可餐的慧晴,那還得了?

    他的一顆心又飛了出去,迫不及待地想去醫院看望慧晴。但愿她現在不會已經氣瘋了,見了他就一腳把他給踹出來……

    ???

    近午,按捺不住思念之情卻又忐忑不安的文諭開車來到長庚醫院。一路上,他反覆地思量著該如何講話才不會計人嫌、惹人厭、顧人怨?

    站在病房外,他又躊躇了一下,這才鼓足勇氣,硬著頭皮敲門進去。

    “慧……啊?!”

    一進門他就呆愣住了——病房里竟然像座菜市場一樣,不但擠滿了人,而且到處擺滿、插滿了各色鮮花,更離譜的是,照相機的鎂光燈一閃一閃,有人在寫筆記,有人在錄音,而慧晴竟然滿面春風地端坐在病床上。

    文諭這一出現,全場像停電一樣,所有人都同時轉過頭來盯著他看。

    “請問你就是永邦證券的季先生嗎?”其中一名記者問道。

    “是……你們……你們這是干什么?”

    沒想到沒有人理會他的話,病房立刻又恢復像在開萬國博覽會一般的嘈雜,你一句、我一言地爭相回應——

    “哇!真的好準喔!”

    “太神奇了!太玄妙了!”

    “徐小姐,再表演一個如何?”

    慧晴像剛選上世界小姐似地向眾人又揮手、又微笑的,然后一眼望向文諭,兇巴巴地說:“季文諭!你這臭……”

    才剛要罵出口,她又及時捂住嘴巴。有這么多沖著她而來的新聞記者在場,她怎么可以如潑婦罵街、自毀形象呢?

    “噢,我是說,你這‘愁’——眉苦臉的是怎么啦?趕快笑一個。來!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X日報,那人是Y晚報,另外那個是……咦,三家電視臺怎么沒派人來采訪呢?我會紅!我一定會紅……”她勉強堆滿笑容地改口道。

    文諭差點昏過去,他還以為慧晴會氣得眼睛發綠,沒想到她把這突然而來的“名氣”當成既好玩又有趣?!

    險了險神色之后,文諭趕快登高一呼:“各位記者先生、小姐們!對不起,這里是醫院,不是馬戲團,也沒有耍猴戲可以看,各位請回吧!

    “耍猴戲?季文諭,你把我當成猴子啦?”慧晴立刻不悅地抗議。

    “唉,慧晴,我不是那個意思。這么多人擠在這里,又這么吵,你不替自己的健康著想,也要為其他病人的安寧考慮呀!”文諭氣急敗壞地解釋著。

    慧晴想想,他說的也有道理,做人不可以太自私,雖然心中多少有些不舍這種當新聞人物的滋味,但是她很識大體。

    “各位大姐、大哥們,我們今天的采訪到此為止,OK?有什么需要我補充的,你們再隨時CALL我!彼Φ馈

    眾記者們又爭相舉起照相機搶拍,慧晴趕緊爬爬頭發、照照鏡子,連續擺出幾個不同的姿勢,一邊還不放心地連聲問道:“這樣可以嗎?要不要我回眸笑一下?什么?!口紅?噢,對對對!病人又不是死人,還是有點顏色比較好看!

    這么一折騰,十分鐘又過去了,最后記者們終于向慧晴道珍重地一一離去,個個像她的親手足一般。

    待病房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時,文諭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天哪!他們才認識你幾分鐘,怎么每個人都像是你失散多年的親友?!”

    “那你又認識我多久?喂!搞清楚,這是我的群眾魅力?!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竟敢罵我是在耍猴戲?”慧晴撇了撇嘴,笑得很假地諷刺他。

    文諭一臉苦惱,一顆心亂七八糟的。

    “慧晴,你不覺得接受采訪這件事,你做得有點太……太過火了?”

    慧晴杏眼一瞪,氣得嘴巴嘟了起來。

    “過火?你以為我被迫躺在病床上,每天面對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墻,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嗎?”

    “慧晴,我知道這……”

    慧晴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滿腹委屈地接著說:“你又知道什么?在你來之前,你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嗎?還好有這票記者來陪我聊天,再說,你以為我是一個只想出名、胸大無……呃,我是說無聊的人嗎?你知不知道,剛才一位女記者跟我握手的時候,我突然可以靈通地預測到她正要出差的先生會出車禍,而叫他改搭計程車……”

    慧晴噼哩啪地說了一大串,文諭則聽得一愣一愣的。

    “哦?這么說,你現在的功力已經進步到握手就可以通靈?那握握看我的手吧!”

    文諭立刻伸出一只手,慧晴本能地伸手想去握,但手伸到一半,突然想到自己還在生氣,于是趕快縮回來,沒好氣地啐他道:“你別夢想了,色豬!誰要握你的手?不要臉!”

    文諭嘻皮笑臉地拉了一張椅子坐下來,佯裝無辜地說:“我又不是存心想吃你的嫩豆腐,只是想讓你‘摸骨’算算命嘛,譬如我的財運啦、桃花運啦……”

    “喂,你這個人真的很俗氣?!”

    “要不然,算一算將來誰會嫁給我好了!”

    “無聊!我不跟你口羅唆這些了,請你……”

    “你該不會又要下逐客令,趕我走吧?”文諭一臉緊張地接口。

    慧晴怔了一怔,半晌,才緩和了語氣道:“這是你包下的病房,客人應該是我,呃……昨天我脾氣不是很好,魯莽之處,還請你不要見怪!

    聽慧晴這么說,文諭心花怒放、手舞足蹈都嫌來不及了,哪里還有見怪的份兒?

    “哪里、哪里。知錯必改,善莫大焉!”他松口氣地調侃道。

    “喂,你別得寸進尺!

    “噢,我是說,我哪里會見怪呢?我已經是見怪不怪……這樣說好像也不對……算了!慧晴,你今天有沒有好一點?”

    他專注的眼神和關懷的態度是那么懇切而令人怦然心動,慧晴沒來由地一陣心慌意亂,趕快避開了他的目光,羞怯地回道:“還好啦!偶爾有點頭昏、想吐而已……你的車子沒被偷走吧?看你昨天跑得那么快!”

    “還好我跑得快,當場就逮到那個小混混了,不過,這一切都得感謝你的神機妙算,還有哦,你也救了我的鼻子。今天早上在電梯里,幸好我閃得快,要不然現在已經是一個鼻子兩個大了!”

    他的話把慧晴逗得咯咯直笑,她搖搖頭嘆氣道:“唉!也許我該感激你害我撞了那么一下,現在都快變成女神童了。”

    “你現在已經不是兒童了,所以不能叫‘女神童’,叫‘神女’還差不多!”文諭似笑非笑地瞅著她,故意尋她開心。

    “拜托,你到底會不會說話啊?你知不知道‘神女’是干哪一行的?”

    文諭連忙改口,“噯,大人不計小人過,你知道我是香港人,這種特殊用語不是很靈光嘛!”

    “好吧!原諒你就是了!

    兩人相視一笑,氣氛總算變得溫馨而輕松。

    “你今天不用上班嗎?害你這樣子跑來跑去的,真是不好意思……”慧晴頓了一下之后,忍不住關心地道。

    “你這么說我更不好意思了,都怪我開車不小心!對了,醫生有說你什么時候可以出院嗎?”

    慧晴的表情全無怪罪他的意思,只是輕描淡寫地自我調侃,“最近正值旅游旺季,我任職的旅行社每天都忙得跟小狗一樣,我呢,正好乘機偷得浮生幾日閑。不過,醫生也說了,再觀察一天,若無問題,后天就可以出院了。”

    “唉!我也覺得好依依不舍……”文諭眨了眨眼睛,故作感慨地呢喃。

    一句話又把慧晴逗得既生氣又好笑,恨不得抓起枕頭朝他砸過去。

    “你有沒有搞錯?這里是醫院,不是五星級觀光飯店?!多謝啦,我還是希望能早早出院!彼琢怂谎邸

    文諭想了一下,然后沒頭沒尾、莫名其妙地說:“好吧!路不轉人轉!

    “你轉什么轉啊?!”慧晴不明就里地瞪著他。

    “醫院本來就不是約會的地方嘛,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當然是轉移陣地到咖啡館、電影院這些地方去約會比較好口羅!”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慧晴瞇起眼睛笑道:“嘿嘿嘿,你想得很美嘛!咖啡要不要加糖啊?電影是要看西片、國片,還是港片?誰說要跟你約會啦?!”

    罵歸罵,其實她也不像是百分之百地拒絕他,文諭開始裝小可憐地哀求。

    “你不看人面,至少也看在我這管鼻子縫了一針的份上嘛,你不知道,我也是很郁卒、很值得同情的……”

    慧晴一直忍住不笑出聲來,真不知道他是打哪學來“郁卒”這個詞的,最后才佯裝很不耐煩地說:“好啦!別這樣婆婆媽媽、哭哭啼啼的,你以為在演歌仔戲啊?就當我是同情你吧!出車禍那天晚上,你們本來是要去士林夜市吃消夜的,現在為了壓驚,我‘凱’你一頓牛排大餐就是口羅!”

    這真是天賜洪福,不過文諭還是挺沉得住氣的,故作苦哈哈狀,“這還算是同情?看來明天我得賣掉一些股票了,牛排大餐是不是?OK,沒問題!

    他們正在談笑之際,房門突然被敲了兩下,兩人面面相覷。

    “誰啊?”慧晴低喃。

    “咦?你不是會未卜先知嗎?”

    “笨蛋!這個人我不認識,所以‘看’不出來。”

    “噢,原來如此!

    文諭起身去應門,心里已經有了打算,如果又是來采訪的新聞記者,他肯定一腳就把人踢出去!

    門一打開,只見一大把鮮花擋住了來人的臉,他連看都沒看清楚,就一手遞出了名片。

    “徐小姐,我是……”

    “我是先生,不是小姐!”文諭叫道。

    那人把花束挪開一點,一看見文諭,立刻像見到多年老友般地驚叫起來:“哎呀!原來是文諭老哥,你怎么也在這里?”

    文諭愣了幾秒鐘,最后才大出意料之外地冒出話來:“你來這里干嘛?!”

    “文諭,是誰啊?你朋友嗎?”慧晴莫名所以地問了一句。

    文諭還來不及擋住人,對方就不請自進地走至病床旁,一臉諂笑地向慧晴自我介紹道:“我叫張彼得,你就是徐小姐啊?報上倒是沒說你長得如此艷驚四座、美若天仙!

    慧晴看看陌生客,又看看文諭,“對不起,就算我比較孤陋寡聞吧!文諭,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應該認識他嗎?”

    “你沒聽過他的名字?他就是臺灣股市四大天王之一,張立勛的兒子!蔽闹I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喃喃自語般地介紹著。

    彼得好像被說中了什么心頭痛處,趕快補充一句,“文諭,你干嘛故意提起我老爺呢?你也知道,他的事業現在已經都放手給我做了!

    慧晴還是一頭霧水,她向來對股票不感興趣,便直截了當地問:“等一等,讓我搞清楚。張先生,那你是來找文諭談股票生意的口羅?”

    “不不!我是特地來看望你的,徐小姐!

    “她有什么好看的!?噢……慧晴,你別誤會,我沒其他意思。彼得,你又不認識她,干嘛突然想來看她?”文諭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一股醋勁,立刻拉高聲音,很不高興地吼道。

    長得一表人才、風流倜儻的彼得,不慌不忙地將鮮花往桌上一擱,干咳了兩聲之后才說:“我是慕名而來的,見過徐小姐更是驚為天人,我想請徐小姐賞光,什么時候一起吃頓飯……”

    慕名來請她吃飯?慧晴差點“噗卟”一聲笑出來,然而文諭卻一臉寒色,一雙眼睛像老鷹般地瞪著彼得。

    “彼得,你的花名遠播,社交圈誰不不知?不過,先前你并沒有見過慧晴,應當不是‘見獵心喜’才對。借問一下,你突然到醫院探病的原因,應該沒有像你所說的那么簡單吧?”

    彼得先是有點語塞,頓了一下,才陪著笑臉連聲夸道:“老哥,還是你厲害,真不愧是商場老手。明眼人面前不說假話,我順便指導你一條賺錢的路子,咱們倆一塊兒合作,鐵定是一出手即天下無敵……”

    彼得說得天花亂墜、口沫橫飛,文諭卻是面不改色、不為所動,只是異常冷靜地打岔道:“合作什么?”

    彼得一副推心置腹的姿態,“這里正好沒外人,我就說給你們聽吧。文諭,難道你都沒想到嗎?報上不是說徐小姐有預言能力?你想想看,她若是能把明天會上漲的股票是開證券公司的,更容易賺了。當然,絕對不會虧待徐小姐,我們三人合作起來,簡直是天衣無縫、所向無敵……”

    這倒是一個文諭想破頭也不會想到的探病原因。他一時目瞪口呆,睇看著慧晴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我對股票不感興趣!被矍缤蝗徊粍勇暽孛俺鲆痪洹

    彼得好像聽見什么天方夜譚似地愣在原地,這么好嫌的錢竟然有人不想賺?而更令彼得大出意表的是文諭的回答。

    “彼得,你聽見了,慧晴她不感興趣,請你走吧!

    “文諭,我們又還沒談分紅的方式!噯,你別做獨門生意嘛,我可以少分一點!北说脮e了意,氣急敗壞地嚷起來。

    文諭強忍著胸中突涌而起的一股怒氣,張彼得畢竟是他事業上的大客戶,他不好當場發作,只是冷冷地說:“彼得,不好意思得罪了,你請回吧!慧晴是因為我而受傷住院,醫生交代要她多休息!

    文諭硬把彼得推出病房門外,門一關上,只聽見他還不死心地嚷道:“文諭,沒關系,這件事我們可以慢慢談。徐小姐,生意不成人情在,改天我請你吃飯!

    文諭氣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心中更是醋勁十足,等門外的彼得離去之后,他心事重重地踱回病床旁坐下,表情復雜地凝望著慧晴。

    “你干嘛這樣看著我?難不成你也想知道明天的股市行情嗎?”慧晴氣沖沖地問。

    慧晴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感動,有種泫然欲泣的沖動,至少她知道文諭不是那種見錢眼開、為利才對她感興趣的人。

    兩人相對,沉默了片刻,慧晴才打開話匣子問道:“文諭,你在擔心什么?”

    文諭似乎有話想說,他長吁了一聲,才面帶憂色地說:“我在擔心,將來我的競爭對手會更多了!

    “那就各憑本事啊!”

    “我是說,除了想吃天鵝肉的癩蝦蟆之外,還有那些別具用心的人……慧晴,我有一種預感——”文諭的話只說一半。

    慧晴實在很不喜歡被吊胃口,便沒好氣地開口:“是你會預言,還是我?有什么預感你就趕快說吧!”

    “我在想……只要你具有這種特異能力一天,你就一天不得安寧,甚至會受到歹徒凱覦,有性命危險之虞……”

    一句話提醒了慧晴一些她先前沒想到的狀況,看來不管是不是可以預測將來,明天都是一個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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