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同學是煩惱“畢業即失業”,她姜曼衣卻是在煩惱著如何在畢業后,不會馬上被爸媽塞進展勁融的公司去工作。
姜曼衣嘟著唇,正一臉不高興地被老爸、老媽一人一邊地押著,乖乖坐在展勁融家里客廳的高級皮質沙發上。
坐在對面的展勁融,是從她出生后就一直跟她“長相左右”、活似背后靈的青梅竹馬。他正端著一張俊挺得可以去當國際巨星的臉,和善而無害地對著他們姜家三口笑著。
他那帶笑的微彎長眸,每次都讓姜曼衣聯想到卡通里那只不懷好意、滿肚子壞水的邪惡狐貍。
“阿融啊,真是不好意思,我家曼衣太笨、太老實了,到外面去一定會被人欺負的,只好拜托你幫她安插個工作,她一定會好好努力工作的!”體格壯碩的姜大福坐在沙發上點頭感謝,粗壯的大手也順便把姜曼衣的腦袋一塊兒壓下去敬個禮。
姜曼衣聽得忍不住嘟起唇來。
厚~~什么話。克雷约洪L得一副容易被拐走的傻大姐模樣,但她并沒那么好騙好不好?
“我從小身體不好,七歲到姜伯伯的武道館學習后,就一直受到姜伯伯和姜伯母的照顧,因此曼衣妹妹的事,當然就是我的事,我一定會盡量幫忙的。不過要請姜伯伯稍等一下,我先打個電話問問看。”展勁融望向姜曼衣,淺淺地笑了笑。
“好的、好的!”姜大福高興地拼命點頭。
展勁融一點兒也不敷衍,馬上打了兩通電話,低聲對談幾句后,轉身告訴他們!肮镜娜耸轮鞴芨嬖V我,前陣子剛應征了一批人員,缺額差不多都補滿了!
“喔……這樣啊……”姜父、姜母的表情像腌蘿卜干般癟了下去,沒精打采的。
但姜曼衣反而樂得很。
然而,她樂沒兩秒鐘,馬上就被打到地層底下。
“不過前兩天剛好有個會計人員辦離職,所以我可以安排曼衣妹妹到會計部門去!彼屏怂谎,慢慢說道。
“什么?會計?!我不要、我不要~~”她張大眼嚷嚷了起來。
“還由得你要不要的?快跟你展大哥道謝!”姜大福拍了她的后腦。
“可是老爸!會計,是會計耶!”姜曼衣顧不得抱頭痛呼,只能拉著老爸的袖子急跳腳,好像遇著了攸關性命的危險,大喊著“黑熊,是黑熊耶!你怎么能這么冷靜啊老爸?”的模樣。
不是她急,老爸似乎是喪失了記憶,忘了她從小到大的罩門就是數字!
考大學填志愿卡時,本來就打定主意只填文科的,而且她明明就小心翼翼地避開了所有跟商科有關的科系,只是一時眼花手抖,志愿卡上誤填了一個會計科系的代號罷了,沒想到命運就是那么奇妙,硬是中了簽王,讓她注死地跌入萬劫不復、唯一一個誤填的會計系地獄里!
熬了好幾年,好不容易就要脫離生不如死的會計系的課業苦海,現在卻又要跳進簡直要她命的會計職位火坑?
她連自己錢包里有多少錢都搞不定了,若去做這個從早到晚跟數字為伍的工作,真的會害她折壽的!
“啊會計又怎么樣?你不就是念會計的嗎?怕什么?”姜大福不明白女兒怎么會有這么歇斯底里的反應。
“爸,我跟你講過好幾次了,我雖然是讀會計的,但真的不能當會計啦!我去做會計的話,會把展勁融公司的帳務搞砸,到時害他公司垮掉怎么--唉唷!”姜曼衣不肯低頭,結果努力的抗議被打斷。
“別胡說!沒大沒小的,叫展大哥!”另一個雖然尺寸比剛才那只小了兩號,但力道依然很強的手掌,也巴上她的后腦袋瓜。
“嗚~~媽……你怎么也動手啦?”姜曼衣含淚抱住頭轉向另一邊。
被那對在武道界號稱“冠軍雙煞”的夫妻把腦袋當沙包打,誰受得了?
“啊,嘿嘿,阿融,不好意思,我家曼衣比較沒見過世面,不懂禮貌!苯旨冏咏逃栠^女兒后,趕緊轉頭對展勁融討好地笑道。
“我從八百年前剛會說話時就叫他展勁融了,叫展大哥多惡--唉!”一句直腸子的抗議,立即又招來左右兩記鐵砂掌,“啪啪”兩聲,把她的腦袋當西瓜在拍。
嗚嗚~~
家暴!這是家暴!
親生父母聯手逼她跳進會計火坑里,她若不從就要打爆她的腦袋瓜!
可惡、可惡!都是展勁融害的啦!
姜曼衣委屈地抱著腦袋揉,表面上很識時務地乖乖閉上嘴,只敢在心里不斷腹誹。不敢瞪爸媽,只好含淚轉瞪正露出一臉無辜貌的展勁融。
展勁融比她大了七歲,小時候因為身體不好,被家人送來她家的道場習武健身,那時的她還在媽媽肚子里。
后來她出生,一直到會開口叫人,也從沒叫過他一聲哥哥,都是展勁融、展勁融的叫全名叫習慣了,一次也沒聽過老爸、老媽有多起勁地要她改過來,何況展勁融自己也從來沒在意過!
現在有求于人,要人家走后門給她安插工作,才臨時叫她改口跟人家半路認親戚叫大哥巴結巴結,一時之間,她怎么改得過來嘛!
展勁融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一眼,將她的狼狽看在眼里,氣度依舊斯文有禮,無波無浪。“別擔心,公司里的會計不只一位,做錯帳務不至于害我公司垮掉!
他那副好像看笑話似的眼神,讓她渾身不舒服,叛逆的情緒一直上揚,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他就那么想拉她跳火坑嗎?或者他只是想把她放在身邊,才好近距離地瞧她出糗,當作娛樂?
這個沒良心的家伙!
“阿融,真是謝謝你!”姜大福趕緊又補上一句感謝,以免人家被傻丫頭頂撞之后,心情不好就不幫忙了。
“姜伯伯別這么說,我從小就受你們的照顧,幫這一點忙完全沒問題。而且,我公司正好缺一名會計,就讓曼衣妹妹來試試看吧。”展勁融笑得春風滿面,好像魅力不要錢似地亂揮灑。
曼衣妹妹?干么一直這樣叫她啦!
她的雞皮疙瘩瞬間立正站好,對他偷偷露出惡心的表情。
他似笑非笑地回她一記挑眉,她竟然情不自禁地臉紅了,匆匆轉開頭。
可惡!
這只狐貍是不是每天偷偷照鏡子練習挑眉的動作。
不然他怎么可以做出角度這么完美、表情這么迷人、眼神這么誘惑人的挑眉動作呢?
明明就是從小天天見、月月見、年年見,像只背后靈般無時無刻在她身后等著捉弄她的一肚子壞水的狐貍,怎么她看見他沖著她綻開的笑臉,竟然還會臉紅?
這種一肚子壞水的人,還生了這么一副英俊到天打雷劈的臉皮,真是沒天良!反倒是她,明明這么的堅強自信又果敢聰慧,怎么就長了一副好像誰都可以來吃定她的衰尾傻大姐模樣呢?
“阿融,謝謝你了!雖然你已經沒來學武了,不過以后你要是還想來我道館學武的話,學費一律九折……不,八折……不,五折,五折就好!”姜大福很豪爽地開出支票,手指頭馬上從九只拗到剩下一個大掌的五只指頭。
“姜伯伯,謝謝你!闭箘湃谛χc頭。
“那……我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苯蟾7蚱迣λ乐x又道謝后,拉起姜曼衣要回去。
“姜伯伯、姜伯母,曼衣妹妹很久沒來找我玩了,能不能讓她留下來和我聊聊?等一會兒我再送她回去!闭箘湃陂_口,仍然笑得很誠懇。
姜曼衣聞言倏地睜大眼,神色敏感地瞪著他的笑容,在心里猜測他的意圖。
他這只可惡的笑面狐,從小到大她不知道吃了他多少虧,他現在留她下來一定有問題,她才沒那么笨,要跟他獨處。
“我們有啥好聊的?不用了、不用了,我要跟爸媽回家了!”姜曼衣趕緊站起來,慢慢地朝門口撤退,還一面揮手搖頭,努力表達拒絕的意思。
她一點也不想留下來跟他單獨相處!誰知道他是不是又想到了要怎么捉弄她的方法?
可惜,應該是她親生父母的冠軍雙煞,并不想讓她好過。
姜大福沒給她落跑的機會,大手立即伸出來拉住她,往她肩頭重重壓下去,逼她乖乖坐回沙發。
“沒問題、沒問題!自從你接手公司后,就沒時間來我的道館,你和曼衣的確很久沒碰面了。就讓曼衣留下來跟你聊聊天、敘敘舊吧!”姜大福很配合地擔任陷害女兒進火坑的推手。
“爸……”她絕望地掙扎著。
“是啊,我記得你們小時候感情好得很,曼衣很喜歡跟在你身后跑呢!”姜林純子也站起來,一手壓下女兒的另一邊肩膀,警告性地一捏后,才放開女兒的肩,改挽住老公的手,和老公雙雙退席。
這次她連媽也不叫了,直接放棄掙扎,滿臉不爽地癱縮在沙發里嘟唇,很不滿地在心里反駁媽媽的話。
誰喜歡跟在他身后跑?
那是因為小時候,他常常很惡劣地拿了她最心愛的玩具藏起來,她不跟在他身后跑著討回東西,難道要跟在她們家養的土狗大黃后頭跑嗎?
“等一下我會親自送她回去!闭箘湃诤苡卸Y貌地站起來,表情十分誠懇。
“不用麻煩了,丫頭自己回來就可以了,她又不是不認識回家的路!苯蟾E牧伺呐畠旱哪X袋瓜。
“沒關系,只隔一個路口,很近的!闭箘湃趫猿值卣f道。
“那就謝謝你了。阿融,你真是越來越男人了!”姜大福哈哈大笑,語氣充滿好感。
“意思是他以前很女人嗎?”姜曼衣斜眸嘲笑道,結果腦袋瓜當然又被人當成西瓜拍了下去。
等父母告辭后,姜曼衣抱著被拍得有些發脹的腦袋,氣呼呼地坐在沙發上,打定主意不開口,也不看他。
她把今晚被老爸、老媽拍腦袋拍到七葷八素的帳,全都遷怒到他身上。
看她鬧別扭,他也不急著說話,只是笑吟吟地瞧著他,好像在陪她比耐力似的。
她瞥了他一眼后,馬上又轉開,神情有些緊繃。
他的視線,像是帶有某種會電人的魔力,凡是他凝眸所及,身上的毛孔仿佛都會被他的視線電得豎直兼噼啪響般,頭皮也會跟著又刺又麻的。
這種不由自主的本能反應,讓她十分不自在。
記得十多歲的時候情竇初開,曾經情不自禁地愛慕了他好長一段時間,就算他來捉弄,她也不閃不躲了,凈是用崇拜的大眼望著他,弄得他反倒有些無趣,失去捉弄她的興致,然后就忽然消失,再也不來她家的道館了。
當時,她又失落、又傷心,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事,而且怕父母察覺出她的過度關切,所以什么都不敢多問,只能猜想著他是不是討厭她了?
后來,有個來她家武道館當了好幾年學生的大姐姐看出了她的心意,半是開導、半是玩笑地對她說,展勁融是天上沾不得的云,她只是武道館中一團黑呼呼又不起眼的泥,她這個傻丫頭怎么也配不上英俊優秀、家世上等、有如天子驕子般的展勁融。
當時她很不服氣,正要反駁,但大姐姐接下來的話,卻徹底地打醒了她的夢。
大姐姐接著說--
“做做夢還可以,但不要太認真了。展勁融不再來的原因,是因為回去接下他爸爸的事業,并且跟門當戶對的漂亮小姐訂婚了!
她怔了好幾天,直到親眼在報紙上看到了一張照片,她才醒悟了。
照片中,英俊得像白馬王子般的展勁融,手挽著一名美得像公主的女子,兩人郎才女貌,十分登對,他們身后是一片衣香鬢影的宴會場所,充滿了奢華富麗的氣息。
她忽然感到自卑,那里的確不是她能介入的世界。
從此之后,她再也不對他存有任何非分之想。
就算在那數年之后,她畢業之前,聽到他和那位公主解除了婚約,她也不讓自己存有絲毫的竊喜與期盼……
她倏地回神,發現他還在看著她,不由得眉頭一豎,忍不住對他發飆。
“你笑得那么淫蕩干么?”看了就有氣!
“有嗎?這么明顯?”他眨眨眼,自言自語地抬起手摸摸自己的下巴。
“什么?”她一愣。
“沒事!彼畔率,輕描淡寫地說。
她懷疑地瞄了他一眼,隨即想起她心中最初的怒點。
“展勁融,你為什么要答應我爸媽的要求,還提了一個會計的缺?”她氣呼呼地質問。
“我公司目前的確急需補進一位會計人員。 彼麩o辜地攤手。
“你的公司應該不缺應征者吧?”他的公司制度健全,在業界風評很好,一聽說有職缺,不怕沒有大把的人聞風沖來,擠破頭也要擠進去。
“人力資源部最近的確面試了一批應征者!彼麤]瞞她,很誠實地點點頭。
“又不是沒人應征,那你不會拒絕我爸媽嗎?干么真的要把我安插進你的公司?我這樣直接空降進去,不好吧?”她皺著眉,語氣有些不快。
現在時機歹歹,她不費吹灰之力就搶走某個人可能是憑著實力競爭、原本可以得到的錄取機會,心里總是有點過意不去。
旁人要是知道了,會不對她眼紅嗎?到時她在他公司里,還有沒有好日子可以過呀!
她家好歹有間道館,她也打定主意將來要繼承道館了,眼前求爸媽讓她留在武道館里幫忙指導學徒武術,暫時當只米蟲,應該不成問題吧?
“那不是個重要職位,我想辦公室里不會有人排擠你的,放心吧!彼靶λ饺藨n天。
“誰敢排擠我,就吃我一拳!”她一聽,眉毛一豎,對著他亮出一枚小拳頭,一副耍狠貌。
他笑著伸手包住她的拳頭,有些寵溺的意味。
“這位女俠,我知道你繼承了你姜家的武道功夫,本領很好,但我們現在身處于二十一世紀,請不要用蠻力解決問題。”他對她輕笑道,低啞的嗓音幾乎要鉆入她的心肺。
她看著他包覆她拳頭的大手,白皙小臉倏地一紅,忙不迭地甩開他的手。
姜曼衣生了一副濃眉大眼,嵌在白嫩的臉蛋上,使得五官十分顯眼。
看似繼承了父母的爽俐,卻透出一股嬌憨氣息,此時加上臉紅羞澀的模樣,又憑添一分可人的味道。
看了……
真想嘗一口啊……
展勁融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忽然間神色奇異地笑了起來。
她被他看得一陣頭皮發麻,尤其是他那詭異的笑容,簡直讓她感到心驚驚,只好趕緊開口轉移焦點。
“不……不然呢?難道要乖乖站著任人欺負嗎?”她紅著臉說道,心里撲撲亂跳,覺得自己剛才被他包握住的那只手竟越來越熱了。
他的手好像有電,電得她酥酥麻麻的。
奇怪,他的手從以前就有帶電嗎?
她好奇地瞪著他的手猛瞧,突然覺得他的手又大又優雅,手指指節修長有力,仿佛一伸手,就能牢牢地握住他想要的任何東西……
“你可以告訴我,我幫你解決!彼麩嵝牡卣f。
“你?不用了。”她努力移開視線,刻意“哈”了一聲,對他有些輕鄙地揮揮手。
“為什么不用?”他好奇地挑挑眉,倒沒生氣。
“你這只笑面狐,誰知道你幫了我后,會跟我要求什么報償?”她哼了一聲,對他猛翻白眼。
她想起小時候的經驗,哪一次不是他出面幫她解決問題之后,都會從她身上討回更多?
被同一個人騙一次、騙兩次,那叫笨,她認了。
但被騙了二十三年后,還想繼續再被同一個人騙的話,那就叫自作孽,干脆去自殺死一死算了。
“曼衣妹妹,你這么說就很傷感情了。”他露出一個與其說叫傷感情,不如說是興味十足的笑容。
“哼!總之我不信你--唉呀,等一下!我考慮的不是被排擠的問題啦!”她回過神來,惱怒地用力跳腳。
可惡!他亂扯,她竟然也跟著他的話瞎轉。
“我對你的心可比日月!彼e起手,慎重地發誓。
“日月個屁!我認識你二十三年了,還不曉得你的為人嗎?”她拍掉他發誓的手。
“不信就算了。下星期一早上九點,記得來我公司報到!彼靡馓嵝阉砬榉浅I屏。
一想到要去他公司當會計,她就忍不住頭皮發麻。
想了一想,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為了推掉對她而言百分之百是折磨的會計工作,她腦筋一轉,態度也跟著一百八十度大反轉。
“喂,展勁融!彼⌒囊硪淼爻ち诉^去。
“嗯?”他笑笑,低頭望著身側突然對他親匿磨蹭的濃眉小狗狗。
“你知道的,我天生沒有數字頭腦,讀了幾年會計讀到差點沒跳樓。打個商量吧,我可不可以不要去你公司當會計啊?”她眨巴著亮晶晶的眼眸望著他,像只小狗一樣,就差少了一條尾巴在身后討好地搖著。
“喔,好啊!彼焓置念^頂。
“真的?”他的爽快回答,讓她的雙眼亮了起來。
瞧她快樂得快要飛起來的表情,他雙眼微瞇一下,眼神忽然沉了一些。
“但我必須打個電話告訴你爸媽一聲,說你不去了!彼┧谎,一臉無所謂地聳聳肩。
拱出“冠軍雙煞”來威脅她?
“……可惡,你就不要怕我做帳做倒你家公司!”狠狠咬牙,認了。
去就去,誰怕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