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些海風是從愛琴海上吹過來的,心愛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倚在墻邊上,望著夜空發呆。
“你在那里等我。”他說。那張臉在深藍的天空里浮現出來,那是啟航離開機場的時候,對她說的話。
心愛嘟起了嘴。唉……他說說而已吧,今天是第四天了,去海灘玩水,去桑多里尼島的住家吃當地的美食,每天可以認識新的朋友,可是連他影子也看不到。桑多里尼島是個很溫柔的小島,要是他突然出現在這里也很奇怪啊,他的個性和這里可是一點也搭不上邊。
心愛在那里想得入神,突然聽到屋子里傳來“叮——叮!钡穆曇簦男木o了一下,她有些電話恐懼癥。因為就算她能接起來也沒有什么用,她又不能說話。
這么晚了會是誰?打錯了吧。桑多里尼島上她又不認識半個人,顏歆和紫欣在隔壁都已經睡熟了吧。對,一定是打錯了。心愛挪也沒有挪一下,任電話響著,沒人接了那打電話的人自然就放棄了吧。
可是那人真是無比的“堅韌”,電話在響了十五聲以后,依然沒有罷休的意思。三更半夜的電話已經很擾人清夢了。
心愛氣呼呼地沖進了房間,拿起電話。
“總算來接了!彪娫捘穷^說,是中文,心愛百分百確定。
那個人輕輕笑了起來,聽上去很開心,他說:“聽我說就好!
是章啟航,她聽得清清楚楚。他怎么會有她房間的電話號碼?墻上的鐘滴答地走著,快兩點半了,還真是他的性格,也不管人家是不是已經睡著了。
“到陽臺上來!
陽臺?他怎么知道這里有一個陽臺?心愛走了出去,依然是深藍深藍的愛琴海,和白得有些晃眼的墻壁。
“左邊!
左邊?左邊是這家酒店的另一間客房的陽臺。
呼吸和心跳應該有一個先停止了吧,心愛分不出是哪一個。啟航他怎么會在她的隔壁房間?他在對她笑。他穿了一件深色的襯衣,袖口挽到手肘。海風吹過的時候,衣角翻飛起來。真是難以想象,這個看似冷酷的人,在對她笑,很陽光地笑。
那邊那個肇事者正在試圖翻過鐵欄桿,雖然這是二樓,可是——他為什么不走大門?心愛做了個止步的手勢,試圖讓他明白自己的意圖。
啟航輕松地從欄桿上翻了下來,站在心愛的面前。他說:“雖然緊挨著,可是是兩棟樓,從前門出去,再到你的房間,至少要二十分鐘!彼刹幌肜速M時間。
可是,他為什么三更半夜跑到她的房間?這個問題比前一個更為重要。
陽臺上有兩把搖椅,啟航不客氣地拉著心愛坐了下來。他靠近了一點,幾乎擦到她的鼻子。
心愛向后退。
他問:“三更半夜了,你怎么還不睡?”
心愛眨了眨眼睛,這個問題,似乎由她問比較合適。
“不要用手語,”他蠻橫地拉過她的手,又溫柔地說,“寫在我手心。”
心愛用力地抽回了手,分明是欺她不會說話。她默不作聲地坐一旁,心里想的卻是——他怎么了,和她以前所見的章啟航都不一樣?
“嗯,從這里看希臘的星星格外漂亮!眴⒑诫p手枕著頭,在搖椅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心愛偏過頭,發現啟航正看著自己。黑色的深邃眼光,像是一個漩渦。他的頭在慢慢向她靠近,就像上次在設計中心的那樣,心愛突然偏過了頭。
她聽到啟航咳嗽了一聲。
“你冷嗎?”他問,并沒有等她回答,他從旁邊拿起毯子披在她的身上。
心愛把手從毯子里伸了出來。
“想跟我說什么?”啟航會意地伸出手配合她。
“你沒生病吧,干嗎突然對我這么好?”
“你不喜歡?”他挑眉。
心愛正在猶豫怎么回答,啟航問她:“你喜歡何蘇嗎?”
心愛開始眨眼睛。
“你知不知道,你每次不知所措或是不知道怎么應付的時候,就會眨眼睛!
“他是一個好人!毙膼蹖憽
在她心里大概每個人都是好人。啟航把她的手拉進了毯子里面,再度坐下來看這格外漂亮的希臘星空,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了。
他對她是有那么一點在乎的,若不是,他也不會那么快從雅典趕到桑多里尼島。這是他有始以來做過最荒唐的事了,若是他那位在希臘正要趕去瑞士的父親知道的話,必定會狠狠地斥責他。
他在希臘經歷了一些挫折,所以他特別想要見到她。他以為自己已經有很強的免疫能力處事不驚,可是他還是做不到。
“心愛。”他叫她心愛,這夜色深沉的時候,坐在她的面前,他有一種想吐露心事的沖動。他偏頭看心愛,她卻已沉沉睡去。他摩挲著她的臉,想到啟舟。
啟航在她額頭落下一吻,在心里說——我會一直保護著你。
啟航睜開眼時,天色已大亮。他躺在柔軟的床上,笑容在這個清晨落在他的唇邊。這樣陽光燦爛的清晨,在他的生命中不知出現了多少次了,可是這個早上,讓他尤為開懷。他一伸手,就可以把她攬入懷中。
墻上的鐘提醒啟航,是離開的時候了。雖然他們清清白白什么事也沒有發生,可是若是他恍若無人地在清晨走出她的房間,會不會引起旁人的非議?他不要看她百口莫辯的樣子。
他在她唇上印一個吻,然后,輕輕地起身。他打開門的時候,雖然輕手輕腳,并沒有驚醒床上的人。可是隔壁紫欣的房間門也同時打開了,她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睜大。
“章、啟、航……”她想問他為什么會從心愛的房間里面出來。
啟航說:“早,別太大聲了,小心吵到別人!彼难劬聪蛐膼鄣姆块g。
紫欣莫名其妙地看著他離開,雖然她是很想撮合他們,可是這樣會不會太快了一點?她沖進心愛的房間。
“心愛,快醒醒!心愛——”聲音直沖云霄。
啟航在走廊上輕笑。來到花園,回頭望那一段路,像是從天堂回到人間。有些事情,必須要去面對,不管他愿不愿意。他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嘟嘟幾聲之后,一個男人接了起來。
“崔總監,早。”
電話那頭愣了一會。這個時間那邊應該不是早上吧,啟航懶得解釋。
“執行長什么時候回來的?”
“我還沒有回來,我在希臘!
“希臘?董事長不是人在瑞士?”怎么去了希臘?
啟航嘆了口氣,所謂家丑不可外揚。他能告訴他是因為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在瑞士出了亂子,讓他的父親大人不得不親自出面?
“崔總監,把前銳意數字娛樂部獨立出來!彼谌齻月前收購了這家數字娛樂公司,他花了很多時間和功夫,才成功將這個公司收購。此刻他站在花園的草坪上,草坪的兩旁種滿了不知名的紅色花朵。有些已經頹敗,花瓣變成暗紅色。這家娛樂公司到了章啟華的手中,就像那些暗紅色的花瓣,毫無生氣可言。
“現在?可是,這個銳意數字娛樂不是計劃要等到你回國以后再討論嗎?”
應該要怎么解釋呢,告訴崔總監,他的父親大人讓他交一個差事給同父異母的弟弟,只是讓他不再有時間亂七八糟地生活?他只能簡單地帶過:“我回去以后我要看到銳意所有的財報和相關文件放在我的辦公桌上!
他的口氣并不太好,電話那頭唯唯諾諾地應著。啟航掛斷了電話。他在花園里站了一會,直到陽光照在身上有些灼熱。他轉頭看到回廊上心愛她們三個死黨向餐廳走去,他快步跟了上去。
餐廳里悠揚地飄著鋼琴曲,大廳的正對面,一個年輕的女子彈著鋼琴。心愛在入口處站了一會,觀望那名女子。她的手指輕盈得像是蝴蝶飛過。
回過神來,不知道啟航何時坐在了她的旁邊。紫欣正推著她,一邊對啟航說:“章啟航,今天早上的事,我還沒有問清楚呢,你怎么在心愛的房間里?”
啟航皺起了眉,悠然地攪動著咖啡,他自己并不打算解釋,只是看著心愛。
心愛用手語對紫欣說,“那不過是個意外!
啟航皺起了眉,每次她用手語的時候,就讓他覺得自己和她離得太遠,她的世界他進不去。啟航咳嗽了一聲,向心愛靠得更近些,在她耳邊說話,聲音卻足以讓紫欣和顏歆聽得清清楚,這樣的狀況有些曖昧。
“你好像很不專心。”啟航發現心愛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向旁邊看去。
顏歆回頭,看到那個彈鋼琴的女子。
紫欣說:“心愛,你已經很久沒有彈琴了。”
心愛心里一沉,一個已經失去聲音的人,彈鋼琴倒顯得是一種奢侈。端起果汁,若無其事地喝了一口?墒悄潜鲑u了她,她的手輕輕地顫了一下。
紫欣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啟航說:“我們今天要出海,你呢,要不要去?”
啟航聳了聳肩,他當然是要舍命陪君子的。
“你不用忙公事的嗎?”顏歆問。
她不太喜歡他,一直以來便是這樣。啟航甚至覺得,她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復雜,以他多年來閱人無數的經驗,她是一個很和藹的人,可是這種和藹沒有分給他半分。
“我打個電話!眴⒑秸f,他示意讓紫欣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