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泡泡冰呢?在哪兒買?”
“我不會跟你說,想吃就要靠我幫你買。”
“呿。”徐瀞遠賞他白眼!熬鸵槐菖荼惺裁戳瞬黄,沒吃也不會死人!辈幌:边。
吃了木瓜牛奶跟肉圓,往幸福戲院進攻。
這家老牌影城,位于菜市場內,于是他們又逛起菜市場。
“買東西進去吃吧!背躺偃A拉她逛,一攤攤晃,商量著買什么零嘴進去吃,有商有量,說說笑笑。
徐瀞遠跟在他身旁,看他跟攤販問價錢,買小吃。
感覺仿佛又回到妹妹在世時,那時她們最愛一起跑來看電影,她也是像這樣,拉著甄宜,問妹妹要吃什么,想買什么。
很快地,程少華手里拎一堆食物,菜市場人多,他牢牢握住她手,往戲院去?措娪皶r,徐瀞遠要是睡著了,程少華會提供肩膀,當枕頭用。
換程少華睡著了,他會靠在徐瀞遠肩膀睡覺。
愛情電影,程少華睡得沉。
動作片,徐瀞遠睡得好。
他們看看電影,吃吃喝喝,睡來睡去,酷熱夏天,被關在外面,而他們與世隔絕,躲在陰翳秘密處。
逐日過去,對彼此的激情漸漸淡去。他們不再熱衷床上纏綿,反而漸漸在日常生活找到同處的樂趣。
在城市晃游,閑來吃喝,家,嵥閷υ捴,他們之間,產出另一種教人舒服的家常情感。那種感覺,像是就因為世界有徐瀞遠,所以才有程少華存在的必要。這世間因為有程少華,所以徐瀞遠有誕生在世的必要。
因為少了誰,心中某個黑洞,就沒辦法被彌補。
程少華覺得徐瀞遠需要他拯救,覺得只有他可以救她,讓她放棄仇恨。
可正因這自負的念頭,曾被母親拋棄的程少華,感覺到自己是很重要的存在。這世上因為有了他,徐瀞遠才能好好活下去。他這么自大地想,幾乎有些虛榮,且沾沾自喜,他樂于對她付出關愛,他冒險地,一天比一天更愛她、更疼她。他要讓她幸福,像灌迷湯那樣教她忘記報仇,讓她對未來生出新的渴望。
一日,當瀞遠得知五月天要開演唱會。
“我要熬夜排隊去買票。”她下決心這么說,程少華很驚駭。
“你有這么青春嗎?你是他們歌迷?!”熬夜排隊欸,哪像她會做的事?
“沒辦法,他們的票很難買。早上十點開賣,為了拿到好位置,一定要徹夜去排隊。”
“神經,夏天這么熱干嘛去人擠人?喜歡五月天我買CD給你聽就好了!
“那不一樣!
那種青春演唱會,和一堆毛頭孩子,混在一起對偶像尖叫,那是優雅帥氣的程少華絕不干的事,更甭提還要熬夜狼狽地排隊等買票。
可是呢——
這天他竟然陪著徐瀞遠,守在售票點外。
坐在鋪了報紙的硬水泥地,一邊揮扇打蚊子,一邊拿手帕擦汗,苦苦等候明日購票。
他問她:“喂,你有交過像我這么講義氣的朋友嗎?”
“又沒逼你陪,是你自己愛跟。”
“沒有我陪你排隊,你尿急的話怎么辦?”
“我可以憋尿啊!
“不可以,憋尿會敗腎,連腎臟都不要了嗎?五月天有這么大魔力?”
“你不懂啦。”她說,拿出手機,打給某人,興高采烈對那人說:“小毛……知道我在干嘛嗎?說了你不要嚇到,我在排隊,等著買五月天的演唱會——”
此舉激怒程少華,忍耐著看她講完電話。
他忍不住心酸嘲諷!敖形也灰蚪o你,說什么不喜歡講電話,我看你跟別人講得很高興嘛,跟誰那么好?叫那個人來陪你排隊!”
呴,生氣了喔?
徐瀞遠笑望他。
他瞪她。“徐瀞遠,你這女人真是壞透了。”
呴?還很沮喪喔?說好只是朋友呢,這樣是吃醋嗎?
徐瀞遠打開手機,撥給朋友,笑嘻嘻說:“有人吃你的醋呢,我讓他跟你說話!
手機忽塞給程少華,他慌了,握著它像握著燙手山芋,瞪徐瀞遠一眼,不得不假正經說:“你好,我是程少華——”
電話彼端,寂靜無聲,沒回應。他等了又等,困惑地看向徐瀞遠。徐瀞遠拿回手機,繼續和無聲的彼端講話。
“小毛啊,他很無聊吧?連你都要吃醋。剛剛那個是我的朋友程少華,聽到他聲音了吧,他硬要跟著我去聽五月天的演唱會,真是超級拖油瓶。”
到底怎么回事。
徐瀞遠講完,跟他解釋!笆俏颐美!
“小毛是你妹?你妹不是已經……”死了。這句他打住,他看徐瀞遠認真說——
“我妹的綽號叫小毛,你知道為什么嗎?她是女生,可是好笑的是她腳毛超長,每次都要我幫她剃掉。聽說很多美女都會這樣,賀爾蒙旺盛!彼χ貞洝!八芸鄲滥,本來叫她毛怪,被她嚴重抗議,改叫小毛!
“你……一直打電話給她?”
“對啊,她的手機還在用,有繼續繳費。你知道她的來電答鈴是什么嗎?你聽看看——”
徐瀞遠又撥一次號碼,手機放他耳邊。
他聽過,那次在醫院,他拿著她的手機,回撥她手機常播出的一組號碼,對方響起的答鈴聲,就是這首歌。
五月天的《擁抱》。
程少華明白了,徐瀞遠的妹妹,是五月天的歌迷。
當答鈴結束,響起一個女孩爽朗的聲音——
“你好,這是徐甄宜的手機喔,對不起,我現在不方便接電話,找我請留言。祝你天天開心,大吉大利!”
程少華聽著那么青春愉快的聲音,想及徐瀞遠常常打著一通又一通無人接聽的電話,認真地跟已故的妹妹說話。想到此,眼眶濕,哽咽了。
手機答鈴已經播完,徐瀞遠奇怪他干嘛還不掛電話。她看他張嘴,又閉上,又張嘴,然后以一種艱難的、沙啞的嗓音,對手機那邊說——
“你好,我是剛剛打給你的程少華。我正在陪你姐姐排隊買票……這樣她尿急的時候,就可以去痛快撇尿,你知道憋尿會敗腎吧?現在氣溫高達三十四度,凌晨兩點,我們坐在水泥地,還不回家睡覺。小毛,你姐姐她……她很愛你……”
徐瀞遠掩面痛哭。
程少華摟住她,也哭了。他繼續講!斑有,我以前不知道……五月天的歌很好聽,我會陪你姐去聽演唱會,買最好的票。我也祝你,天天開心,大吉大利!”講完電話,兩人抱一團痛哭。
嚇到一旁等著的人。
九月,程少華,徐瀞遠,站在搖滾區,拿著螢光棒,跟一群五月天歌迷聽演唱會,他們也尖叫,他們也歡笑,他們也在動人的慢歌里淌淚。
在喧嘩的歡呼與動感的歌音里,程少華不時偷偷望向身旁的徐瀞遠。
看徐瀞遠在五月天的歌里哭泣,在想念妹妹時淚汪汪,他發現他同樣會心悸,會濕眼眶。他看著成片螢光棒揮舞,在那些閃動的、交錯的光影間,在震動耳膜的歌音里,她比臺上的明星更動人。
“我愛你……徐瀞遠。”
他小聲說,看她因一曲一曲好歌而激動緋紅的臉。愛的告白,被音浪淹沒。她沒聽見,她跟歌迷一起對臺上明星尖叫。她沒聽見,可是他說出來,自己卻激動不已。他沒想過,他固守的心墻,那些對愛的原則,會被這個人擊潰。
他什么都愿意陪她做,只盼她走出傷痛。
當五月天唱起新歌《忘詞》,他和歌迷大聲唱,他其實是唱給徐瀞遠聽。那歌詞,也有他的心情。這女人,他愛得好苦,他是作家,但在面對她時,華麗的詞藻派不上用場,他只能用最樸素的方式愛她。不是帶她上高級餐廳,不是買名貴禮物送她,而是最單純的陪伴。陪她聽演唱會,陪她看電影,聽她說心事,陪她吃喝,陪她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