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就是啊,你今天才知道嗎?”潘若帝真是很能面對事實,立刻端起姜茶,追過去。“哥哥,哥哥,小的隨你,小的對您忠心耿耿啊”
房里,程少華坐在床沿,接下潘若帝奉來的姜茶,啜一口,放桌上,拍拍小潘肩膀。
“明智的決定,畢竟,比鬼更兇的,是現實啊!
“唔,華哥教訓得是,小的記住了!
房外傳來郭馥麗粗暴又悲涼的咆哮。
第3章(1)
不過才隔了一夜,咖啡館同一時間見面,這兩人竟都狼狽。徐瀞遠臉上有傷,程少華正感冒,他一直擤鼻子。
見到徐瀞遠,程少華心頭震了一下。她臉龐有瘀痕,右眼角紅腫,嘴角也破了。有人打她?他愣著,胸口堵,怒火沸騰。
哪個畜生,毆打這樣纖瘦的女子?
“你……”他才表露出一點關心,就被她冷淡的口吻截斷。
“麻煩補簽一下!彼贸龊霞s,攤平。
“你的臉怎么回事?”
“被揍了,你這么想嗎?你錯了,我是下樓梯跌的……”
“我不信,跌倒會跌成這樣……哈啾!”他又打噴嚏了,擤鼻子時,含糊地埋怨她:“昨天有人不肯借傘,害我淋雨感冒了!
“請簽名。”她遞出原子筆。
“先吃飯。”他撇開租約,翻開菜單!拔抑形鐩]吃!
“簽完可以慢慢吃!
“吃完我再慢慢簽!彼麍猿制饋恚胁蝗菥芙^的篤定。
“椒麻雞好像不錯?還是炸排骨?排骨看起來好……你吃過他們的餐嗎?要不要推薦一下?”
“不知道!彼f,口氣不耐。
“這頓讓你請,你害我多跑這一趟!彼诓藛紊瞎催x完,招服務生過來。
徐瀞遠看向落地窗外,雙手盤胸前,斜過身子,倚著椅背,擺明是不想聊天。她只想快快解決,快快走人。
但又不能做絕,畢竟租約被毀,是她理虧。她對面前男子不關心,沒興趣。她望著外頭,一整排灰色石礪屋墻,窗戶旁生雜草,任風吹。連那小草搖蕩的姿態,都讓她煩。
她沒食欲,討厭對話。她對眼前一切,都沒興致,所有景色,看著都煩。自從妹妹死后,時間的流動,失去意義。她像困在膜網內,與外界阻隔。她不再感動,更缺乏感覺。連昨夜被揍,今天醒來也不感覺到疼。
餐點送上來,她聽服務生說道:“您的椒麻雞餐、炸排骨飯、紅酒燴牛肉、海鮮燴飯!
什么?!她終于轉過臉來,驚訝地看滿桌子擺著的套餐。
程少華解釋:“這幾樣我都想吃,只好都點了!背躺偃A請服務生拿一個空盤過來,又跟徐瀞遠說:“我吃不了這么多,你幫忙吃一點。”
徐瀞遠怔住,這剎,心臟像挨一拳。她看程少華悠閑地使著刀叉,將每一盤飯菜都分出一半到空盤里,盤子遞到她面前。她看著,皮膚起疙瘩,心頭泛酸——有人,每次也做同樣的事。
那人總是笑咪咪地分食物給她。
她有張愛笑的圓臉、討喜的大眼睛,總是拉她喝咖啡,很饞地亂點東西,再通通分一半給她。
“我吃不完,你要幫我吃!蹦侨丝偸沁@樣任性地說。
徐瀞遠每次都罵她:“吃不完還點那么多?”
“每一樣都想吃嘛,沒辦法決定呀,這好難欸。”跟行事果斷的徐瀞遠比起來,那人顯得猶豫不決,天真脆弱。她們卻是親生姐妹,妹妹老是那樣的饞,好像知道自己來日無多。
徐瀞遠喉嚨一緊,深吸氣,平復心情。她拿出皮包檢視里面的金額。
“你點太多了,我身上只帶五百塊,不能請你!
“所以不吃是你吃虧。”他咬一塊椒麻雞。“唔,不錯,他們的醬料是用新鮮的檸檬調的,你吃吃看!
“我說我只帶了——”
“知道知道,我會付,從下次給你的房租扣!
還是堅持讓她請就對了。徐瀞遠凜著臉說:“真懂得敲竹杠!
“誰叫你害我感冒?斐裕酝旰灱s!
土匪!徐瀞遠很快把飯菜吃完,又催他:“你吃快點!
“不急,吃太快會消化不良!
好不容易他吃飽喝足,才慢條斯理地把合約簽了。
合約到手,徐瀞遠包袱款款,立刻走人,像是多留一秒,都會傷身。
程少華收好合約,隨她走出咖啡館。
又是同一方向,又是一前一后。
更慘是,天空又響雷,不會吧?又——
嘩!暴雨疾落。
走前頭的徐瀞遠抽出傘,撐開。她想著,后面的程少華,該不會又沒帶傘吧?不管,她走得更快?墒,有些不安,方才,他的行為又躍進腦海,與妹妹的影像重疊,像是妹妹從彼岸來的回音。
“姐……我吃不完,你要幫我吃!
煩!徐瀞遠止步,猛一回身,差點撞上程少華。
他,果然又沒帶傘。他攤攤手,對她笑!拔铱蓻]跟蹤你,我是要去捷運站。”
徐瀞遠臉一沉,見他又淋得一身濕。
“你不看新聞嗎?這幾天有豪雨特報干嘛不帶傘!
“你氣什么?又沒向你借傘!
“所以你這種人活該感冒!
“你兇什么?要不是你合約丟了,我需要跑這一趟,淋這場雨嗎?”
“你過來。”她把傘往前撐。
他笑了,跑進傘下。他個子高,去握住傘柄。“我不是不知感恩的人,我負責撐傘。”
雨勢粗暴,伴隨雷響,天色驟暗,他們不得不同行,不得不同傘,走在暴雨中,這雨勢比昨日更狂,小小一把傘,攔不住雨勢。徐瀞遠刻意不和他靠近,盡往外側走。
“雨很大,過來點。”他說。
她不肯,一路低頭,身體緊繃,堅持跟他保持距離。
和他共傘這么不情愿?
終于到捷運站,徐瀞遠迫不及待搶走傘柄,快速收摺就走。
“我來!彼褌銚尰厝,重新摺好,遞給她!爸x啦!
她接下,抬起臉,她驚訝了。這家伙,仍然是渾身濕透,而她,除了靠外側的發梢微濕,衣衫干爽。他這傘,是撐假的嗎?怎么還淋得濕透?
程少華彎身,與她目光平視。黑眸炯炯,他說:“徐瀞遠……你的傘太小了,下次換支大的吧?”
他的臉,靠太近,徐瀞遠一陣慌,尷尬退后。她轉身,急著走,腳步快,心很亂。他濕透了,他……一路上都把傘往她這撐。她才不感動,更不必內疚,是他自己不帶傘,他活該啦。
走進月臺,列車進站,嗶嗶聲響,她迅速跳上車,像急著逃開什么,還聽見身后隱約有人喊徐瀞遠。
她一上車,就愣住了。糟,上錯車,搭錯方向。
她懊惱,都是他害的。瞅向掌心握住的雨傘,小小折疊傘,收摺整齊,每一摺痕都漂亮在正確位置。她手心濕冷,這一握,都是雨。
徐瀞遠眼眶潮濕。
甄宜……為什么?他連收傘,都收得跟你一樣好?!是否因為我太想你?
徐瀞遠抬起臉,窗外是急逝的黑暗甬道,玻璃面反映自己的臉,她們有一雙神似的大眼睛,她好似看見已逝世的妹妹。
甄宜……姐想你,你知道吧?
徐瀞遠左手抓住冰冷的扶桿,軟靠著它,在長發遮掩下,哀慟地哭了。
而,越過幾名乘客,幾步之遙,程少華就站在那里。
這列車,是他要搭的方向,方才看她跳上去時,他喊她,想提醒她,她沒理,F在,他默默站乘客間,撞見她哀傷哭泣,他也不敢冒失靠近。
她無助又脆弱,靠著扶桿,在晃動的車廂里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