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沒了姻緣,而她必須好好地過。
未亮的天色里,華逸正欲離去,柳堇的門板卻適時地拉開,一見他便笑問:「這么早,去哪?」
看她的臉色像是一夜未眠,他沒說什么,只是笑道:「欣賞這園子。」
「瞧你對這些花草都挺有興趣的,陪我到棉田里走走吧!
「棉田?」
「就在柳莊外幾步路遠,昨兒個雨下得大,怕正結鈴的棉鈴會爛鈴。」
「……那就走吧。」
一路上,兩人未交談,直到了棉田!高@兩畝田,是當年我嫡母將我賣進金府時給我的嫁妝,真不是我要說,這田真貧瘠,所以我就拿來栽棉,靠著這兩畝棉田累積至今,我也算是小有積蓄了!
「聽起來不錯!顾溃@幾日他跟著她到處跑,知道她手底下的莊田無數。
「不過,莊子一多,打理起來就累人!顾隣钏坡唤浶牡卣f:「要是你能來幫我打理就好了。」
「五姑娘,咱們非親非故的……」
「昨兒個你救了我之后,咱們就不是非親非故了!
華逸直覺得這話中有話,沉吟了下道:「昨兒個那男人該是五姑娘底下的管事,應該也頗受五姑娘倚重,讓他再多擔點也不是不成!
「昊敏不成,他管我的帳已經夠他忙的了!箮е蝗菟f不的強硬態度,她接著道:「這樣吧,你把你的妻兒都接來,柳莊夠大,要再多住幾戶人都成,要是你兒子夠可愛,我就收他當義子!
華逸不禁失笑!肝骞媚镂醇半p十年華,想成親難嗎?昨兒個那個男人……」
「昊敏只是兄長,而我……」她掀唇笑得自嘲!肝业纳矸质墙鸶奶渔,誰敢要我?
再說,我這一生已經決意不嫁了,你的兒子就順便當我兒子吧。」
她像是隨口說說,進了棉田,還順手抓了枝干,查看上頭的棉鈴。
「五姑娘的身分問題不難處理,只要將賣契取回便成!
「那可不容易,金玉律看上了我的莊子,哪可能放我走。」
「十三姑娘的相公可是當今皇商,有他出馬還怕擺平不了?」
「我何苦欠他人情?這事我自個兒看著辦,犯不著他人為我出頭!顾f著,開始整理被雨打亂的枝干,又垂眼查看著底下是否有積水。
「這溝渠倒是做得不錯。」華逸刻意轉移了話題。
「我要是連這溝渠都做不好,要如何栽出農作?不是我自夸,在我手上,沒有種不活的藥材,更沒有不豐收的農作!顾f著,略顯驕傲地睨他一眼。
華逸不禁低低笑著!缚吹贸鰜砦骞媚镱H有本事,就連棉樹底下都還栽種著白附子!拐媸菬o所不用其極,壓根都不浪費。
「欸,你懂藥材?」
「略懂一二!
「那可不是略懂,附子雜系頗多,要是光看枝葉,不少人都會錯認。」白附子喜陰,和棉樹間作再合適不過,不過大多數人都會錯認白附子,不是熟諳藥材的人是無法分清楚的。
「我適巧懂!谷A逸無視她的試探,指著棉樹!高@樹枝呢,稍微轉個向,折個彎,待日升起后,可以增加日曬,積水消散得更快,才不會影響了棉鈴的品質,二來棉鈴生長在中央位置上,棉絮的紗質是最好的,細致又強韌!
柳堇微詫地瞅著他!改氵B棉都懂?」
「適巧懂。」他苦笑了下,比畫著,「像這樣折!
柳堇看了眼,動手要折,卻發現那枝干頗粗,不是說折就能折的。
華逸察覺了,手動了動,終究還是停住,適巧就見時昊敏從對面走來。
「五姑娘在做什么?」
「昊敏,幫我這樣折。」她比畫了下,回頭問著華逸。「類似八字型,對吧?」
「對!拐媸莻聰明的丫頭,一點就通。
他冷眼看著時昊敏幫她折著枝干,身旁一朵棉鈴墜落,他伸手一抓,轉眼間,棉鈴在手中枯死,他用力一掐,隨即化為塵末。
如果可以,他也想幫她,但是……現在的他是真的無能為力。
看著她和時昊敏的背影,彷佛近千年前,看著千華和范恩……他疲憊地閉了閉眼,笑得自嘲。
怎么他還習慣不了這檔子事?一直以來,她的姻緣就不是纏在他手上。
回頭,他化為煙塵消失,不愿再看這刺眼的一幕。
柳堇見枝干折好,回頭想問,卻已不見他的蹤影。
「華逸!」她放聲喊著,撩起裙擺在棉田里奔跑著,跑得氣喘吁吁,跑得污泥濺滿身也不管!改阍賮G下我看看……你看我怎么豁出去!」
她等待了近千年,終于和他相逢了,別以為她會事事都順他!
第十一章 前世因果(2)
皇商尹家商行帳房里,崔頤快速地將最后一塊茯苓糕給塞進嘴里,配了口茶,懶懶瞧著在案前慢慢幻化為人形的華逸。
「可惜,你來得太晚了,沒有糕餅可以招待你!勾揞U很正經的指著空無一物的白瓷小碟。
華逸看著堆高的小碟,懶得說他剛才那塊糕餅吞得太刻意,就著老位置,推開窗,將滿屋子的糕餅味吹散些。
「前兩天干了什么事,害我家娘子跟著留在青寧縣?」崔頤呷著茶,偷偷從腳邊的食盒里又端出了一碟桂花糕。
「你前兒個溜進了柳莊里,會不知道發生什么事?」華逸啐了聲。
崔頤咬了口軟嫩又彈牙的桂花糕,滿足地發出低吟,才又道:「美人在懷不亂,你是柳下惠不成?」
「誰準你偷窺?」華逸冷冷睨去。
「這是哪門子的偷窺?唉,我也不愿意,只是就是會聽見就是會瞧兒。」崔頤萬般無怎地將半塊的桂花糕吞下!高觯禄匚易屇阋娏,你愛怎么看就怎么看,愛怎么聽就怎么聽。
話落的瞬間,他桌上那碟桂花糕瞬地不翼而飛。
崔頤懶懶瞅他一眼,決定做人不要太白目,也不要將食盒最下層的綠豆涼糕端出來,轉了話題道:「對了,我找我三弟問過了,有個管事坦言跟金玉律有所往來,而且還幫金玉律牽上了戶部那條線!
「他為何這么做?」華逸托著腮懶聲問著。
「嗯……似乎是他跟金玉律有私人恩怨!骨迫A逸像是氣消了,崔頤偷偷地再將綠豆涼
糕給端上桌。「他這是要將金玉律往死里整,只是他不曉得金玉律會將心思打到我五姨子身上。」
「那就辭退他吧。」要對付金玉律多的是法子,壓根不需要牽連柳堇。話說回來,金玉律真是好本事,不用他出頭,就有人急著想對付他。
「那可不成,連泰行這管事可是我特地找回來打理織造場的,他聽話又機伶,是個很能辦事也會看風向的家伙,我舍不得辭退他!勾揞U邊吃著綠豆涼糕邊建議著,「我想呢,把他找來,讓你跟他合議合議,找個最好的法子對付金玉律,畢竟五姨子的賣契得先取回才是。」
華逸沉吟了下,認為他說的有理!改蔷瓦@么著,盡快!
崔頤笑了笑,喊了聲,「洪臨,讓連管事過來一趟!
外頭的隨侍應了聲,領命而去。
「然后呢,拿回了賣契,你打算怎么著!勾揞U隨口問著。
華逸垂斂長睫。「當然是替她找門姻緣……其實也不用找,她的姻緣已現!
「有沒有搞錯?你連姻緣線都可以瞧見,怎么我卻瞧不見?」何時華逸多了這能力,也沒告訴他一聲。
「……有些事,明眼人就瞧得見!
「既然你說的不是月老姻緣簿上寫的,又何以如此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