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在呼應心中問號似的,夏東雷大步流星從屏風后走出來,春菊嚇得大叫一聲,陸桐月沒叫出來,但也沒好到哪去。
他怎么會在外面?
春菊連忙站起來,“婢、婢子見、見過世子爺!
夏東雷揮揮手,臉上寫著“出去”,春菊福了一福,弓著身子退出去了。
陸桐月回過神,從美人榻上坐起,還沒來得及穿鞋,懷中的話本一下掉在地上,想去撿,夏東雷卻先她一步,而且還讀出書名——
“春江定情?”讀完,他還挑眉看向她。
陸桐月接過書的瞬間,有種想鉆地洞的沖動,“無聊打發時間看的!
腦中亂成一團線,他是進來時聽到話尾,順便接了那一句吧,應該是這樣,總不可能在外面好一會才出聲,他事情多,哪來這閑工夫在外頭待著,嗯,一定是這樣。
夏東雷在榻上坐了下來,秋日午后陽光從折窗照了進來,映在他身上,整個人發光似的,以前只覺得他長得好看,賞心悅目,現在看他則會臉紅心跳,她甚至覺得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撲通撲通的。
這不就是呂生第一次在湖邊見到秦小姐時的描述嗎,眼睛看不見湖光山色,只看得到穿著月白色裙子的她,耳朵聽不見船歌,就只聽到胸口傳來的撲通聲,當下他知道,就是秦姑娘了……
“我的院子不養貓狗!
唉,她的秦小姐好沒情調,“知道了!
看來,她想用貓狗轉移注意力這招不能用,不知道養花有沒有相同效果,他總不能阻止她在院中種植花草吧……
“你剛剛說,應該開始念四書五經是什么意思?”
如果說剛剛是想鉆地洞,現在就是非常想了,他居然從四書五經那邊就聽到了?那她中間到底還說了什么?糟糕,想不起來。
“我在問你話!蹦腥死硭斎坏奶嵝。
陸桐月吞吞吐吐的回答,“我不喜歡讀四書五經,一看就煩,一讀更煩……”
“就這樣?”
“就這樣!笨偛荒苷f,人的心思有限,第一煩之后,就不會再去想次煩的事情了。
少爺說今天不回來?攤開四書五經,這世界上最可惡的馬上變成眼前這些書,“少爺說今天不回來”這件事情暫時就不會困擾她。
“那么!毕臇|雷好整以暇,““喜歡一個人就是麻煩的開始”又是什么意思?”
媽啊,他從那時候就在外頭了?
她實在是太悶又太放松了,雖然想不起來講了什么,但記得大部分都很不像話,大概會被大太太罰跪祠堂的那種。
話說回來,夏東雷為什么能一本正經的問她這種問題?還一臉“說啊,我在等答案”的樣子。
他不是庶子嗎,這幾年才改立成世子,怎么一身嫡出架式?
“呃,這個,五大皆空,舒、舒心自在,嗯,五大皆空,舒心自在,喜歡一個人,就會有很多麻煩,不喜歡一個人,就完全沒有麻煩!
男人哦的一聲,“書上說的,還是你自己編的?”
“我,我自己的人生體悟……”
“就是你自己編的?”
陸桐月聞言不自覺的壓低聲音,“是!
第7章(2)
“所以你的意思是現在有很多麻煩,還是完全沒麻煩?”
“這個……”天啊,這什么問題,她怎么回答都不對啊。
說不喜歡嘛,就是沒把他放在眼里,這對后宅來說是很嚴重的事情,可要說喜歡嘛,又那個太啥來著,善妒可不是什么討人喜歡的特質,弄不好是可以讓她打包回家的。
而且就算他再怎么人品不錯,也是男人,男人都喜歡女人心胸如海,最好妻妾都是密友好姊妹,姊妹越多越好啊,夫君又帶個人回來給我們作伴,人多熱鬧呵呵呵……嘖!
男人滿意的看著她一臉尷尬跟紅耳朵。
剛剛在屏風外聽她那些有違婦德的發言,知道“夜不歸營”計策奏效,此刻問起,也不過就想親耳聽聽,但看樣子她似乎想繼續打迷糊仗。
無所謂,他已經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他沒想過自己會真的喜歡上一個女人,但既然喜歡上了,就要她也喜歡自己才行,現在……很好,很好。
相對于夏東雷的笑意,陸桐月則是一臉問號——奇怪,夏東雷是怎么了?她自認對他還算了解,可此刻完全不懂了啊,笑得那么奇怪,還有那什么眼神,好像在看一塊豬肉一樣……
見男人站了起來,女人心想,來了,“今天不回來”吧?聽桂葉說了幾天,終于要聽到本人說,真是再一次的嶄新體驗。
“我今天晚上——”
來唄,她都已經知道了。
“會過來,準備一下。”
“還有——”
還有,能不能一次講完,一棍子給她好了,她不想慢慢受驚,這樣一嚇一嚇的,小心臟受不了。
“不用給我找姨娘!”
夏東雷那幾天的外宿好像是一場夢一樣,那日過后,又變回之前的日子——上午跟定疆侯上朝,下午回府讀書做學問,有時會跟朋友出去或者到別府拜訪,但總之天黑之前會回朝陽院,跟她滾床單,陸桐月雖然會有種沖動想問到底發生什么事情,但只是想想而已,即使背不出《女誡》,好歹也讀過幾遍,女子只要接受就好了,不能問理由,所以她只能苦苦壓抑滿腔問號。
想養貓狗來分散注意力的事情不可能實現了,于是開始學著養花種樹,讓人搬了盆栽,又命管事娘子把書庫中關于植栽的書拿過來,在院落挪了塊位置,擺弄起花草,至于這事她就沒問他了,花樹不會亂跑不會掉毛,他沒道理說不準。
夏東雷在當天就發現院子多了幾盆植物,但只看了一下,沒多說。
下一步要不要種果樹呢,能觀賞還能吃,一舉兩得,蘋果跟桃子都種上,等到結果季節,院子里就會充滿果香,聽說果子能釀酒,到時候她再來發展第二才藝——
陸桐月在涼亭里想得正美,隱隱聽見一陣喧鬧聲,陸桐月微覺奇怪,夏東雷愛靜,別說吵,院子的人連大聲說話都不敢,誰敢這樣火箭炮似的發話。
“喜兒,去看看誰在外頭!
喜兒銜命而去,不一會匆匆跑回來,“陸姨娘,是表小姐,說您拿了她的盆栽,要您還回去!
真冤枉,她所有的盆栽都是自己親自去花房挑的,親眼看著那些東西運下馬車,老牛說,還沒指派,讓她隨心選,華塾馨居然說自己拿了她的盆栽?是找麻煩吧!
甜李小心翼翼的,“小姐,那怎么辦?”
“全部拿出去,她要哪盆就給她。”想想又補上,“就算她喜歡影墻邊那幾棵老樹,也都挖給她。”
粗使丫頭跟婆子開始一個一個搬,又過了大概一盞茶,聲音終于消停。
看著那塊光禿禿的地,算了。
稍晚,夏東雷冋來知道這件事情,當然不太高興,直接跟她說:“何必讓她?”
陸桐月覺得好笑,“她就是想跟我吵而已,可我不想,她有太太當靠山,我嫡母可不會幫我出氣,又不是什么值錢東西,她要就給她,換個清靜!
“她“就是”想跟你吵?”
聽他一下抓出關鍵詞,她支吾了一下,后來實在被盯得難受,只好吐實,“其實吵過,只是沒跟你說。”
“幾次?”
“就一次而已!
“幾次?”
“……兩次!
夏東雷聞言頗有責怪之意,“為什么不跟我說!
怎么說啊,她那時以為他對這表妹有意思啊……
話說,她起先不知道華塾馨喜歡夏東雷的,有次華塾馨在她前去跟梅夫人請安的路上攔截她,繞著圈子把她看了一遍,只留下一個“哼”后離開,無禮至極,旁邊的宜室原本想開口,桂葉卻是搶先一步陪笑說:“陸姨娘不用放在心上,表小姐大概是知道您得了公主賞賜,不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