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悅景聽他這么說,便順水推舟的道:“徐院長,我能夠理解,為了避免事態繼續擴大,我打算辭職!
“辭職?小周,你也知道院里人手遠遠不足,你要是離職了,就又少一個人了!毙旖鸢l慶幸自己還沒說到處分的事情,要不然更難打圓場了。
周悅景是婦產科的權威,許多艱難的手術都是由他主刀,他要是走了那還得了,整個科沒有一個能擔得了這個大梁的。
“每年都有新的同事進來,就算我辭職,婦產科也會照常運作的,院長不用擔心!敝軔偩安槐安豢旱膽馈
“新進來的那些哪能和你比!稍微難一點的手術都不敢讓他們上。你也知道,要培養一個真正的專才,不是短時間內就可以做到的!毙旖鸢l忍不住嘆了口氣。
“徐院長,我很抱歉做出這樣的決定,不過你還是盡早安排好接手的人員吧!敝軔偩敖z毫不為所動。
“我一時間也找不到新的人手,這樣吧,你暫時先不要告訴其他人你打算辭職的事情,免得影響大家上班的心情,我會盡快安排人接替你的工作,到時你再遞交辭職信!毙旖鸢l見周悅景去意已決,只得先含糊的答應。
從徐金發的辦公室出來后,說也奇怪,周悅景并不覺得心情放松下來,也許是還沒有從工作崗位完全抽離出來的緣故吧。
他帶著這個念頭,回到辦公室后又下意識把王文芳的病歷調出來仔細閱讀。
疤痕體質,第一胎胎死腹中,兩年不到又懷了第二胎,這個病患是徐辰姝轉手給他的,所以一開始上面的病歷都是徐辰姝寫進去的。
他接手過來時也曾例行性詢問過王文芳的一些基本情況,沒問到有什么異常的既往病史。
周悅景盯著王文芳的病歷看了好一會,終于想到了他自己這幾天沒想明白的地方。
既往病史對王文芳死胎的原因只字未提,因為是他臨時接手過來的,他一開始也沒留意到這么個細節。
周悅景想到這時,起身打算去病房再去問問王文芳。
不過他人還沒到,護士長就已經著急的跑過來,說王文芳突然開始劇烈宮縮,痛得快盟暈過去了,已經被推去手術室那邊去了。
疤痕體質的孕婦容易發生子宮破裂情況,而且臨盆的產婦極少還能思路清晰的交談,周悅景去換手術服的路上又打了個電話給徐辰姝。
徐辰姝百無聊賴的躺在病床上,壓根沒想到周悅景居然會主動打電話過來給她,早已拋卻了之前對他的怨念,無比開心的問道:“悅景,什么事啊?”
“你有問過王文芳第一胎死胎的具體原因嗎?”
“沒有啊!彼龥]想到他主動打電話來只是要問王文芳的病史,心一沉,接著模棱兩可的補充道:“聽說是得了重感冒,用藥不慎才會造成死胎的。”
“確定是用藥造成死胎?”
“反正我聽到的是這樣!
“你有沒有問過她其余的病史?”
“沒有啊,你用得著這么緊張兮兮的嗎?”徐辰姝沒好氣的抱怨了一句就掛了電話,一個人躺在病床上無聊的看著天花板,不一會兒,她的臉上慢慢浮起復雜詭異的笑意。
也許昨天,她還會好心的多提醒他一句。
周悅景掛了電話后就匆匆忙忙換了手術服去到手術室,兩名助手和麻醉師都已經就緒。
他察看王文芳的狀況,大概是因為疼痛難忍加上緊張過度,她的意識不怎么清楚。
手術室內的每個人都高度緊張著,伴隨著有條不紊的配合,近三個小時后,產婦的雙胞胎終于艱難的降生。
第一個孩子雖然身子痩小,但是還算健康,哭聲挺響亮的,可第二個孩子臍帶繞頸,全身皮膚蒼白,毫無血色,幾乎沒有明顯的生命特征。
“應該是胎母輸血導致的低血容量性休克,馬上送去兒科插管和吸痰,及時開通靜脈通路進行輸血!敝軔偩皩Ρе诙サ男⒀院喴怦數姆愿懒藥拙。
小劉還是第一次看到渾身蒼白的新生兒,本來都嚇得有點懵了,聽了周悅景的指示后,點點頭抱著昏迷的新生兒疾步往外面狂奔。
“醫師,不是雙胞胎嗎?我怎么只聽到一個寶寶的哭聲?”王文芳突然奄奄一息的問道。
“新生兒有點貧血,抱到兒科輸血就沒事了!敝軔偩芭滤艿襟@嚇引發后續反應,避重就輕的帶過。
“那就好,醫師,謝謝你……”王文芳虛弱的應了一句后才疲憊的闔上了眼睛。
周悅景開始進行傷口縫合,未料王文芳突然渾身痙攣,他心頭一驚,看了儀器畫面一眼,她的心跳和血壓都在急速下降。
“周醫師,產婦怎么了?”其他助手也顯得很緊張。
周悅景從醫以來,第一次碰到如此毫無征兆的案例,王文芳持續痙攣,還伴隨著口吐白沫的癥狀,突地,他的腦海里冒出一個不祥的念頭,“產婦有癲癇!”
“要通知調用抗癲癇的藥嗎?”直線下降的生命體征不啻是個重磅炸彈,把眾人都逼急了。
“來不及了!立刻注射腎上腺素!”周悅景果斷的做了決定。
一針腎上腺素注入后,王文芳的情況并沒有好轉,生命體征還是繼續下降。
“把除顫儀給我!”接過除顫儀的時候,周悅景不受控制的雙手微微顫抖。
隨著除顫儀的每一次接觸,王文芳的身體只是條件反射的彈了一下,很快的,她的生命體征就徹底終止了。
從她發生癲癇到生命結束,速度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周悅景放下除顫儀的時候,手術室只回蕩著心電圖儀嗶的長響。
他自認為在診治方面心細如發,乃至于同樣以身作則的要求他人。
醫學無小事,他一直這樣認為,沒想到還是錯過了這么關鍵重要的資訊,要是他早一點知道產婦有癲癇的既往病史,重新擬定手術方案,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周悅景一臉凝重的走出手術室,等候的家屬馬上擔憂的上前問道——
“孩子的媽現在怎么樣了?”
“子宮破裂并發癲癇癥,死亡時間上午11點49分。”周悅景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安靜的走廊上無力的響起。
“你說什么?文芳進去前還好好的,怎么可能就這么死了?”王文芳的丈夫姜德順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情緒激動得一把揪住周悅景的衣襟,一拳揮了過去。
要是平常周悅景不是躲不過,可是他也無法原諒自己,整個人有些恍神恍神的,猛力一拳揍過來,他也向后踉蹌了幾步。
姜德順大聲咆哮著要沖上前想要再揍他個幾拳,但被聞訊趕來的醫護人員七手八腳的攔住了。
如此重大的醫療事故,徐金發一得知情況,也急忙趕來了!拔沂沁@里的院長!有事和我說!
“我老婆進去時還好好的,現在說我老婆死了,這不是醫療疏失是什么?你們醫院草菅人命……”姜德順心痛的怒吼。
“我向你保證,會立刻安排工作小組調查死亡原因,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面對醫療事故,不管醫院方是不是責任方,都得先擺出態度穩住家屬,在醫療體系內浸淫多年的徐金發自然是深諳此道。
“人都死了,滿意個屁!是他替我老婆動的手術,你說怎么辦?”姜德順一雙通紅的眼睛死死瞪著周悅景。
“現在是法治社會,一切交由司法處理。我答應你會讓他立刻停職,等調查結果出來后,肯定會給你一個交代,你要是繼續在這里鬧下去,我們沒辦法進行調查,自然不能談后續的賠償事宜!毙旖鸢l畢竟是老江湖,一邊許給姜德順甜頭,一邊不忘暗示他,再瞎鬧下去最終什么都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