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倫娜擔心地看著他,“你沒事吧?安東尼?”
“你沒見他醉了嗎?”我惱火地說,“他這樣喝下去,會不省人事的!
似乎想驗證我的話,安東尼咕咚一頭栽倒在地上,我趕緊走過去,想把他扶起來。海倫娜和梅麗莎雙雙奔了過來。
“他沒摔傷吧?”梅麗莎問。
我摸了摸安東尼的脈搏,又摸摸他的心臟,忽然目瞪口呆。
“他醉得太厲害了!”海倫娜擔心地說。
我咽了口唾沫,用發顫的聲音說:“他死了!”
警察在屋里屋外奔忙著,我們幾個人擠在客廳的一角,茫然地看著眼前混亂的場面,里奧剛從宿醉里醒來,他氣惱地搖著頭,似乎想讓自己清醒過來,以辨明他身處現實還是噩夢。
一個留著小胡子的矮胖子走過來,目光尖銳,手里小心翼翼地拿著一個酒瓶。
“我是梅森探長,這個案子由我負責。昨晚你們幾個都在場,對嗎?昨晚,安東尼喝了這個酒瓶里倒出來的葡萄酒,然后倒地身亡,法醫已經證實,毒藥在葡萄酒瓶里,也就是說,有人故意在酒瓶里投毒!
我們面面相覷,每個人都臉色發白。
“我有個問題,這瓶酒一直放在酒柜里嗎?”梅森探長環視著我們,語調平靜,身邊,有個警察做著筆錄。
“是的。”海倫娜顫抖地回答。
“酒瓶是開口的嗎?”
“酒柜里所有的酒都是開口的!焙惸然卮稹
“那么說,只有手邊有毒藥,誰都有可能走到酒柜邊,把毒藥下在酒瓶里!泵飞瓝u著頭,“真有點麻煩。請問,誰能出入客廳?”
“我,安東尼,還有所有的內宅仆人!
“當然還包括昨晚的客人!泵飞介L補充說,他回頭命令身后的警察,“讓他們搜索所有的房間,包括仆人房間。”然后,他用詢問的眼光看著海倫娜,“你的丈夫有收集毒藥的愛好?”
“他是個醫生,一向喜歡收集各種古怪的藥物。”
“他的毒藥一向放在書房里嗎?”
“是的!
“誰有可能進入書房?”
“所有人。書房常常不上鎖!
梅森嘟囔了一聲:“他也未免太不小心了!
“好吧,”他招呼身邊的警察,“我們先去書房看看,看少了什么,如果我的估計沒錯,兇手只會就地取材!
我們幾個仍舊蜷縮在客廳的角落里,彼此瞪著眼睛。
海倫娜喃喃地說:“安東尼怎么會死?我一定瘋了,產生了幻覺……”
我用干澀的聲音問:“安東尼沒有仇人吧?”
里奧忽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來,“仇人?像他那樣與世無爭的老好人也會有仇人?老天,這世界簡直瘋了!”
不知怎么,我腦子里忽然跳出一句話:“他是個溫和的好人。但這個好人一旦發覺自己道德在握,他下手會毫不留情!蔽覔u搖頭,試圖忘卻這句話。
一個高個警察興沖沖跑進來,“我們搜到了一個藥瓶!彼掷锱e著一個小玻璃瓶,瓶里裝著白色粉末,“瓶中的粉末就是葡萄酒中的那種毒藥!
梅森探長正從書房回來,剛走進客廳,“好極了,好極了!”他大步迎上去,贊許地拍拍下屬的肩膀,“干得好,伙計!”他接過玻璃瓶,對著光線,瞇起眼睛看瓶上的字。
高個兒高興得漲紅了臉,“法醫估計,這是一種未知毒藥,可能死者生前在印第安部落收集到的!
“大概是的!泵飞洁熘f,他讀出瓶上的標簽,“編號46,唔,剛才書房里就缺少這個編號。”
看著他手里的藥瓶,梅麗莎發出一聲驚呼,隨后她迅速捂上嘴,瞪大眼睛看著那個瓶子。
探長銳利的目光落在梅麗莎身上,“小姐,你見過這個瓶子?”
“在……在安東尼的書房里見過!泵符惿Y結巴巴地說。
探長沉思地注視著她,梅麗莎有些不安地低下頭。
“你們在哪里搜到這個瓶子的?”探長轉過頭問。
“在一個仆人的房間里。他把玻璃瓶藏在了床下。”
“他叫什么名字?”
“賽蒙!
里奧忽然大嚷起來:“我知道,一定是他!這個魔鬼,他想報復,他在酒里下毒,想把我們全毒死!”
“賽蒙和死者有仇嗎?”
我說:“他恨我們全體!
賽蒙被警察押了出來,手上戴著手銬,他看上去很平靜,甚至,有幾分解脫的輕松。我悄悄注視梅麗莎,她居然沒看他,她獨自站在一邊,目光迷茫。
賽蒙走過我身邊,看了我一眼,我立刻領悟他目光中的深意。
梅森用饒有興趣的目光看著賽蒙,他低聲嘟囔著:“難得看見有這么瘦弱的罪犯!彼先シ隽怂话。
回家路上,梅麗莎騎在馬上一言不發,像一直在想著什么。
前面快到湖畔了。西天的云紅得像火,云影映射,湖水也染上了融融的紅意,蘆葦籠在一片酡紅中,如醉了般,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著,幾只水鳥安靜地棲于蘆葦深處。
一塊小石子“啪”的一聲擊碎了湖面的平靜,激起粼粼的漣漪,水鳥們被驀然驚起,如箭離弦般直飛天空,雪白的翅膀快速撲扇著,被云光水色鍍上一層淡淡紅暈,盤旋著、交錯著在天空留下自己的軌跡。
無論人世有多少變遷,大自然仍一如既往,平靜地呈現著自身的美。
有個小孩站在湖畔,正往湖中用力地遠投著第二塊石子,第三塊石子……他一邊扔,一邊傷心啜泣著。
梅麗莎停住了馬,“強尼?你怎么在這里?”
那個孩子抬起頭,看見梅麗莎,仿佛看見了親人,他奔了過來,“梅麗莎小姐,賽蒙被抓走了,他們說,他們會判他死刑!闭f著,他又傷心地哭起來,“你告訴他們,他不會殺人的!
梅麗莎摸了一下他的頭,“強尼,放心吧,他不會有事。現在,先回家去吧。”
強尼困惑地看著她,眨了眨眼睛,低著頭慢慢走開了。我望著他的背影,覺得梅麗莎的話有幾分奇怪。
晚上,我獨自坐在書房里,思索著今天發生的一切。安東尼的死自然是個悲劇,而賽蒙——他肯定要為他的罪行抵命,這也未嘗不是好事,也許對他正是一種解脫。眼下,最要緊的是云雀莊園,我們的命運會怎么樣。
門外傳來敲門聲,我開門,梅麗莎站在門口。
“我想和你談談,馬爾斯!
我把她讓進來。她挺直地坐著,靜靜地注視著我,好久不說話,臉上帶著一種我從沒見過的嚴肅。
我首先打破沉默:“如果你今晚到這里來,為了談賽蒙,我勸你不必再浪費時間了!
“不。”她安靜地說,“我今天不談他。我想談談你!
“談我?”
“是的,馬爾斯,我想知道,你為什么要殺死安東尼?”